“我和他的戀愛就是在這樣的一種狀態下持續著。那段時間里,我一度產生幻想,也許,我可以重新找回幸福,找回我過早失去的家!我有這樣的念頭,但是沒有辦法讓這個念頭堅定下來。因為,這和我當時選擇的路、確定的事業目標是很矛盾的。事業和家庭我只能選擇一個,老天不會太眷顧我,讓我兩全其美。轉念再想,我最愛的人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如此現實的世界,但是我又不可能為了他終身不再嫁。愛和現實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你說呢?韓雨?”莫桐說道。
我點頭,莫桐的問話讓我的心中隱隱作痛,因為我想到了我與梅莉之間的充滿了迷失感的未來。
“我的第二任丈夫打亂了我原本的人生規劃,我是準備在拿到學位之后,在倫敦找一份工作,好好開展我的事業,那樣的話,我的生活境況會和現在大不相同。但是那個時候的我,似乎已經對婚姻和幸福重新燃起了一點兒希望,這希望和我當初的想法相違背。我把這種心情告訴了他,他回復說在東京同樣可以發展我的事業,因為東京同樣也是時尚之都,行業環境絕不比倫敦差,而且他也會全力支持我的事業。”莫桐說道。
“我看到他在信上這么說,還是著實感動了好一陣子的,后來的事實也的確像他說得那樣。東京作為一個時尚的國際大都會,時裝設計領域確實也是很發達的。在我畢業的那年,我謝絕了導師勸我留在倫敦的好意,當時我的導師已經幫我推薦了一家不錯的企業,或者我可以在倫敦開辦一個服裝設計工作室,看起來也是個非常棒的主意!”莫桐說道。
“然而,我在權衡了一番之后,轉而接受了他在信中對我的求婚。學業一結束,我就動身先回到了北京。我想我那個時候是個立場不夠堅定的人,我動搖了自己先前經過千百次考慮之后做出的決定,我再婚了!關于我的第二次婚姻,我的父母在他來北京與他們見面之后告訴我說,要認真的對待這件事情,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認真地走下去,他們尊重我的選擇,他們還提醒我,不要因為以前的婚姻而對現在已經選擇的路做出輕率的處理。我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后來發生的事情,證明了我在處理的過程中并沒有完全聽他們的話,你一定能夠明白我的意思的!”
說到這里,莫桐抬頭打量著我,左手托著下頜,手指穿過了她的頭發,隨即又抽出左手摩挲著頭發,她的如同無數的繃得緊緊的極細的琴弦被密集的排列在一起一樣的頭發,能夠讓人感知到一種如同可以攝取男人心魄的力量,就仿佛是一個人在經歷了漫長的黑夜之后,晴朗的清晨到來,純凈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百葉窗投射到房間里的時候產生的很多道光線所帶給人的那種渴盼已久的欣喜之下的微笑。
很讓我懷疑的一點是她的這種打量,是在凝視著我還是在凝視著她頭腦中的一幅幅記憶的影像?她撫摸頭發的動作,讓我想起,我在以往的某個時間段里,似乎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動作,但是是什么樣的人在做這個動作、是在哪一個時間點上、是在何種情形之下卻都忘得一干二凈,我反復追憶也無法找到,索性作罷。
“這已經是事實了!”我答道。
“嗯!選擇的對與錯,盡管不重要,但是那畢竟是通過結果判斷出來的,也就是事實!”莫桐說道。“我去了日本,見了他的父母,在東京的大田區田園調布的一幢別墅里,我見到了我未來的公公、婆婆。他們兩個人和他們的家在我此前的印象里應該有一點兒中國傳統文化的特征,見了面之后,我發現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日本社會,而且禮節繁瑣,說話也是轉彎抹角的日本式風格,就連居家的服裝都是日本的和服,這也難怪,他們已經在日本定居,并且到了我的第二任丈夫已經是第三代人了。”莫桐說道。
“我的第二任丈夫曾經告訴過我,他自己是從來不穿和服的。給我個人的感覺,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家庭,在這樣的環境里,我雖然難免會感覺到有些不自在,但是見面的過程表面上還算是順利的。他們很和藹的問了我關于對婚姻的想法,自始至終都對我保持著微笑,對我是一副非常滿意的樣子。在結婚之后,他告訴我說他的父母對于我比他大了四歲,并且結過婚這件事情并不是很接受,他們并不同意我們的婚事,結婚是在他的執意堅持下的結果,如果不是他說了這些話,我恐怕一直都會被蒙在鼓里。”莫桐說道。
“對于我的過往他們會心存芥蒂,我是能猜到一點兒的。但是從程度上講,超出了我的猜想。一想起來我和他的家人初次見面時的那種我未能意識到的虛假的融洽氣氛,并且自己還把懸著的心放下了,我就覺得自己是一個大大的傻瓜。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很幸福的生活下去的話,這傻瓜做得倒也值得了。可惜的是,我們的婚姻就是建立在這樣的一個不牢固的基礎上,我原本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莫桐說道。
“他的父母從骨子里對我是不接納的,盡管每次對我都很和藹;在他單方面的執念之下的婚姻,我也在堅持,但是坦率地說,我并沒有像他那么堅定,而且我們之間的很多問題開始源源不斷的浮現了出來,就像我剛才說的,這就是在信上談戀愛導致的苦果,一次錯誤的選擇啊!”說著,莫桐搖了搖頭。
“婚后的一段時間里,我做了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每天都在學著做日本菜、做壽司,這些都是那個時候學會的,打理各種各樣的家務瑣事,等丈夫下班回家。周末去日比谷公園、代代木公園、新宿御苑、銀座、池袋、澀谷、東京塔等等,總之是把知名的景點和時尚街區都走了個遍,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來旅游的!當時我就像是千千萬萬個日本的家庭主婦一樣,過著周而復始的居家生活——當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莫桐說道。
“雖然我當初的一個閃念中曾經想過,但是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會就這樣下去。婚后的第三個月,我向他提起想要繼續做我的服裝設計事業,因為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已經把這件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了。他說‘這沒問題!他可以通過朋友介紹我到一家品牌服裝株式會社上班!’我告訴他說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找一份工作,他卻回答我說‘無論怎么樣都是可以施展設計才華的,不用在乎是怎么樣謀職的!’這話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莫桐說道。
“我從他的語氣里已經感覺不到他當初承諾時的那種毫不動搖的支持了,心中總覺得是不大舒服。不過總算是可以重新開始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半個月之后,我進入了一家株式會社,重新操起了我的老本行,由于做了自己喜歡做的工作,上班的時候自然拼勁兒十足,沒有經過太長的時間,我就適應了新的環境,我的提案也得到了客戶們的認同,那位腦袋上沒有幾根頭發的老板因為我的設計成果贏得了幾家新的客戶,心里自然是樂開了花,對我開始器重起來了,一改之前對我持有的懷疑態度。同事之間的關系也很融洽。老板甚至專門舉薦了我的設計作品,參加了大型的時裝發布會,事業的前景看起來一片光明,只等我去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