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聽完則喜公主的話,突然大駭……
原來,早在十年前,高紙渲授命啟程征討大燕朝之日,便是高硯語斬落人頭之時,可是便在行刑之時,突然來了個蒙面人將高硯語救走,從此再無下落。
難道說,則喜公主口中的高性人,言辭閃爍,語意隱晦,正是遠走他鄉的高硯語?
想到這里,杜若錦又驚又喜,心里一時竟然說不出個什么滋味來。
當則喜公主提起這個了言辭閃爍、語意隱晦的高姓之人,杜若錦想當然的便以為會是高硯語,已經十年過去了,往日的恩仇早已淡然,杜若錦想如果能夠找回高硯語,那么高步青勢必會開心不已,而大夫人也不會跟往常那般厭惡他了。
于是杜若錦拜托則喜公主修書一封,送回大燕朝,詢問高姓之人到底是不是高硯語,則喜公主當即表示會辦妥這件事,可是當書信寫完之后,杜若錦卻突然想起來,現在是議和期間,如果皇上知道則喜公主在自己的府上,送書信回大燕朝,不知道會怎么生疑心呢。
于是只得淺笑作罷,則喜公主卻忘記將書信撕毀,留置在桌上,在杜若錦和則喜公主離開后,那封信又落到了凌容的手里。
杜若錦伴著則喜公主往回走,杜若錦似是有意無意得說道:“咱們殤未朝的女兒鮮少有拋頭露面的,想不到這次大燕朝來的議和使臣,竟然是一位嬌滴滴的女兒家。這一路上,殘歌也不知道照料得你好不好,他是個大男人,難免心思不細膩不夠周到,你別往心里去。”
則喜公主聽見這話,有些怪異,于是揚眉說道:“他怎么樣,我自然不會放心里去。”
杜若錦長嘆一口氣,說道:“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也分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待后來明白了,卻牽連出那么多的事情來……”
則喜公主沒有聽清杜若錦的話,兀自說道:“我喜歡的便是孤傲不桀的大英雄,縱眼看去,除了高紙渲,再無第二人。”
杜若錦苦笑,引著則喜公主繞過回廊回到房間,說道:“在我心里,卻不是那么認為,我覺得我的夫君、殘歌、錦親王,都是英雄,他們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閱歷不同,胸懷卻是一樣的,高紙渲在風沙大漠中的十年,雖然成就了他的千古功名,可是你現在如果問他,是否會后悔當初的選擇,他定會說,后悔……”
則喜公主倏地轉身,看著杜若錦,激動地說道:“你胡說,他不可能會那么說的,他是個大英雄,大英雄做事從不言悔。”
杜若錦坐下來,沒有理會則喜公主的話,在杜若錦的眼中,則喜公主太過于年輕,年輕犯些輕狂的錯誤是可以被原諒的,不是嗎?
則喜公主抄過桌上的茶壺來,自斟了一杯茶水,握在手里欲飲,杜若錦從她手里奪過茶盞去,說道:“明知道茶水涼了,你仍舊喝,這跟明知道你喜歡高紙渲是杯毒酒,你仍舊去喜歡一個樣。”
則喜公主一怔,似是受不住杜若錦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差點落淚,說道:“我是大燕朝的九公主,可是我的母妃并不得寵,所以我自小也并未受過多少寵愛,只有在家宴上才能得到父皇幾句無關緊要的訓斥,母妃要樊將軍教習我武藝,母親說她受了一生的苦,我不能步著她的命運走下去,她要我有一朝能夠自己走出這令人窒息的牢籠,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杜若錦在她說話的功夫,給她換上一盞熱茶,遞給她,則喜公主握著茶盞,緩緩說道:“當我第一次跟著樊將軍去戰場之時,見到那個白衣盔甲萬人難敵的氣勢,我便被深深折服了,我告訴自己,如果要跟他在一起,自己勢必要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我要讓大燕朝的百姓臣服在我的腳下,才能與他匹配……”
杜若錦聽著則喜公主的話,心里卻漸漸生出凄涼的感覺來,這個倔強而執著的女孩,實在需要人來憐愛,可是高紙渲并不合適……
“于是,我在發現八哥有篡位之嫌的時候,便與樊將軍一起調查此事,待朝堂上八哥逼迫父皇退位之時,便一劍將其斬落首級,那一刻,我的心里沒有慌,我知道自己贏得了一切,父皇的寵愛,大燕朝百姓的愛戴,還有將來在戰場相見之時那個人的注視……”則喜公主的眼神明亮,越來越多的期翼涌了出來。
杜若錦輕輕握住她的手,慢慢說道:“你該知道,有時期翼一個人,不等于你就喜歡那個人,如果有一天,你能正確看待自己的愛情了,你便會明白我的話,現在我只想告訴你,不要那么快就肯定自己的感情,這份沒有萌芽甚至沒有開始過的感情,否則你受到的挫折會令你蒙受一生的陰影……”
則喜公主甩開杜若錦的手,倏地起身,說道:“你確信,你不是因為你與他之間的瓜葛,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嗎?”
杜若錦認真而堅定,說道:“我確信,這一切與他無關……”
則喜公主卻仍然不肯接受杜若錦的話,抬頭傲然說道:“我是大燕朝的公主,我的事容不得別人來議論,你既然請我來府上做客,就盡好你主人的本份就好了。這高家不比皇城,不過就是普通富庶人家,我肯答應來也是你們的造化……”
就在這時,門被人猛的推開,殘歌走了進來,冷著臉說道:“那么,你也不要忘了,你心目中
則喜公主面色微變,有些不自然得躲開殘歌炙熱的眼神,說道:“那又如何?只要他成了我大燕朝的駙馬,一切便與高家無關了。”
杜若錦看著執拗而倔強的則喜公主,那嬌嫩的面龐上染著微微的紅暈,似是含春少女一般,杜若錦苦笑說道:“你覺得他會為了大燕朝的駙馬,而放棄高家嗎?他將高家看得比誰都重,否則當年……”
杜若錦說到這里,又止住話頭,嘆道:“罷了,罷了,情緣難覓,情緣也難斷,我這樣說給你聽,你終究是不會甘心的。”
杜若錦說罷,便走出了房門,在她看來,則喜公主的刁蠻或許還是要殘歌來扭轉她,即便那方式是爭執和對恃……
杜若錦想起兒子高惜情還在硯語堂看書,便想著要去看一眼,這時便見鶯歌斜刺里從外面闖了進來,見到杜若錦便慌慌張張得說道:“老太爺快不行了……”
杜若錦大驚,問道:“老爺和夫人都過去了嗎?派人知會二少爺了嗎?”
“老爺和夫人已經過去了,連同二小姐也跟著過去了,二少奶奶,你也趕緊過去看一看吧……”
杜若錦長舒一口氣,緩了心情,握住鶯歌的手說道:“鶯歌,你去硯語堂叫惜情一起過去,另外記得,去之前不要告訴他發生了什么事。”
杜若錦交代完這些事,便徑直去了老太爺的房間,遠遠便看見丫鬟們進進出出得,待進去看,高步青正為老太爺針灸,而高老太爺喘息不勻,手腳顫抖,似是有話要說,卻說不清,大夫人和二夫人在一旁也跟著緊張,見到杜若錦進來后,一把將她扯過來,急道:“沉香,你快想想辦法,救救老太爺吧……”
高老太爺一直嚷嚷著什么,沒有人聽得清,這時,鶯歌牽著高惜情的手走了進來,高惜情見狀便撲了上去,叫了一聲:“祖爺爺……”便忍不住哽咽起來。
高老太爺顫巍巍得想用手去摸高惜情的頭,卻無力夠到,這時杜若錦恍然間大悟,高老太爺十年未見高紙渲,所以才不肯咽氣啊。
高步青見杜若錦有話要出,便命人好生照看著老太爺,隨后帶著二位夫人與杜若錦在老太爺的廳里說事,杜若錦說道:“我是猜想,老太爺是十年未見高紙渲,這才不肯……”
高步青長嘆一聲,老淚縱橫得說道:“哎,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能挑起高家的重擔來,怎么可能要我的兒子去做這些涉險之事?”
聽著高步青的話,二夫人也跟著落淚,在一旁叫了聲“老爺,我和紙渲能聽見你說這話,我們娘倆就是為高家死了,也沒有一聲怨言。”
大夫人急道:“都什么時候了,你們兩個還有閑心在這說這些話?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聽聽沉香怎么說,要不要將給紙渲寫信送到邊關去。”
高步青和二夫人當即擦了擦淚,幾個人齊齊將目光落在杜若錦身上,杜若錦沉吟再三,說道:“你們不清楚,現在時局不比原來,容不得紙渲回錦州城……而且這書信送到邊關后紙渲再星夜兼程往回趕,也要二十日之久,老太爺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高步青坐在椅子上,頹然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爹臨終的心愿便是要見紙渲一面,我不能叫他死不瞑目啊。”
這時,高美景走過來,說道:“不如,我們將老太爺直接送往邊關,十天,爹只要能保住老太爺十天的性命,那么便能見到三哥……”
“不行,老太爺的身子骨怎么能熬得過顛簸?如果是在高家好生調養,說不定還有好的那一天,可是如果耗在路上,那可真的會……”高步青堅決反對。
“爹,如果叫老太爺自己選擇,他肯定會選擇去邊關見三哥……”高美景淡淡說著,語氣卻是堅定而理智的,連高步青也忍不住動容。
杜若錦陷入沉思之中,在一旁久久沒有說話,抬頭之時,見高步青眾人齊齊望著自己,似是在等自己的意見,杜若錦謹慎說道:“現在我給不了答復,我要去跟殘歌還有墨言一起商量,個中理由我就不說了,你們還是不知道的好……”
高步青無奈得頷首,沒有追問,大夫人和二夫人看似已經失去了主意,不停得看看高步青,再看看杜若錦。
杜若錦回到墨言堂時,發現殘歌獨自在房里喝酒,屋子里不見則喜公主的人影,杜若錦問道:“則喜公主呢?”
殘歌頭也沒抬得說道:“她走了……”
杜若錦在殘歌的對面坐下,許久之后,才看見殘歌抬起頭,雙眼通紅,幾欲落淚一般,低啞著嗓子說道:“我喜歡她,我真的喜歡她……”
“我知道。”
殘歌握著酒壺,仰頭暢飲了一口,說道:“我初次見她時,就喜歡上了她,她在驛站遇火,我肯進火海去救她,只要她一句話,我肯為她死……”
杜若錦長嘆一聲,說道:“她雖貴為公主,卻也不過就是一飄零之浮萍,而你自小也曾流浪過,自然能從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你們都很執著,也很倔強,只不過你現在看清了自己的感情,而她卻仍然辨不清自己的感情,等她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她沒理由不喜歡你……”
杜若錦這般勸著殘歌,心里卻在暗嘆,或許則喜公主不是不喜歡殘歌,只不過在殘歌身上看到相同的性格后,才不服輸得拒絕承認這一切,她是個要強的人,不是嗎?
許久,殘歌才緩過心情,見杜若錦一臉的沉靜與思慮,追問起她的心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