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淡淡回道:“如果此刻,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怕你們兩位根本不會動他分毫。”
杜若錦自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先前拿到賬本就咋呼起來,只怕非但高家人不肯相信,高筆鋒還會說自己誣陷于他。
如此甚好,高筆鋒,你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
高老太爺拍案,怒道:“我不過才幾年不主事,這個家就反了,”說完他又指著高步青罵道,“都是你這沒出息的東西,整日宮里宮外忙著,家里的事是一點也顧不上,你有本事挑唆你兒子另立門戶,好歹也要等你老子死了再說。現在這是算什么?在跟我示威嗎?”
高步青進忙跪下來,急道:“爹說的是哪里話?兒子怎么敢做出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這個小畜生,看我非要收拾了他不可。否則,這個家遲早要敗他的手里。”
高老太爺馬上命人將新來的李賬房請來,問詢了這些時日高家的收開支。李賬房一一據實答了。
高老太爺氣惱不已,又將大夫人請了過來,大夫人看見杜若錦也在,不禁有些驚訝,聽見老太爺的話,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聽他說道:“筆鋒的事,你知道多少?”
大夫人看了高步青一眼,高步青臉色不虞,再看杜若錦,杜若錦神色依舊,看不出深淺來,只得作罷,說道:“爹,筆鋒出了什么事?他剛才不過是與文謙吵鬧了幾句,不礙事的。”
“我不是問你這些,我是問,關于高筆鋒假造賬冊之事,你要如何解釋?”
大夫人有些驚疑,說道:“爹,您說的什么呢?兒媳怎么聽不懂,什么假賬?”說著,瞪了杜若錦一眼,說道,“爹,是不是沉香在這里胡言亂語了?您別聽她的,她來高家才多久,怎么就會知道高家的事情?”
杜若錦沒有解釋,畢竟賬本在那里,高老太爺和高步青心里都有數,如今就是要看到底是周全高筆鋒,還是要護高家。
杜若錦尤為不放心,又說道:“大哥現在已經在益州城置辦了府邸,而且,還命下人們偷偷將東西搬出高家,他早已生了另立門戶之心了。如果再不攔著他,只怕他會蛀空高家最后一筆財產,腳底抹油走了。”
“杜沉香,你不要聳人聽聞,筆鋒哪里會是你說的這樣?即便你與靜容的死脫不了干系,你大哥不也是沒有將你送官?你不懂得知恩圖報也就罷了,至少也要留點口德呀,何必去誣陷筆鋒?”
杜若錦長嘆一口氣,盡量中肯得將高筆鋒所做一切說給他們聽,三個人面面相覷,似是難以接受杜若錦的話。
終于,高老太爺發怒,放下一句話,說道:“只要筆鋒做出任何對高家無益的事情,那么我非要將他打死不可。”
大夫人緊忙跪了下去,在高老太爺哀求道:“爹,你就饒了筆鋒吧,看在他那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便先饒過他吧。”
高老太爺氣的說不出話來,大力咳了幾聲,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暈過去。高步青急忙給他拍背捶胸,高老太爺才緩過氣來。
高老太爺緩過一口氣來,但是仍舊氣惱不已,說了許多難聽的話,高步青的臉色極為難看,大夫人不停拿眼瞪著杜若錦。反而杜若錦覺得輕松許多了,仿佛卸下重擔一般。
高老太爺說道:“筆鋒雖然是長孫,竟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高家容不得這樣的子孫。步青,你馬上將那個畜生給我叫過來,看我不活活打死他。”
高老太爺拿著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戳,氣的差點又背過氣去。大夫人見狀焦急,可是不敢出聲阻止。
倒是杜若錦出聲阻止了:“爺爺,這會子將大哥叫到跟前,是問不出來什么的,他肯定不會承認,不如,我們先靜觀其變,等他露出馬腳來,再出手也不晚。而且,不到那一刻,想必娘也不會相信大哥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大夫人到了這時,其實是信了幾分的,可是她嘴里仍然嚷著:“這肯定是文謙挑唆的,她就是從益州城而來,這會子挑唆筆鋒去益州城置辦府邸,也是講的過去的。她剛來府那段時間,我就覺得她有些怪,卻說不出個理所然來,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她藏了一肚子禍水。說不定,說不定連靜容也是她殺死的。”
杜若錦心里冷笑,知道大夫人這是護犢心切,怨不得她,可是杜若錦還是想讓大家明白真相,于是靜靜說道:“大嫂不是文謙殺死的,她是被大哥殺死的。”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
大夫人站起身來,恨不得上前撕爛杜若錦的嘴,指著她怒道:“好你一個杜沉香,你撿一件事說還說不完呀?還扯上靜容的死?”
杜若錦說道:“清者自清,娘,你不需要急,到時候便知曉了。”
高老太爺咳了幾聲,說道:“就依老二家的意思,我倒要看看高家出了個什么樣的東西,”說罷又指著高步青和大夫人,怒道:“都是你們做的好事,子不教父之過,筆鋒沒有你們的縱容,能到今天這一步?你們就把我活活氣死吧。”
高步青和大夫人被高老太爺罵的狗血淋頭,大氣也不敢喘,只好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末了,高老太爺根據杜若錦的提議部署,就等高筆鋒下一步行動。
次日早上,前廳用飯之時,高老太爺和高步青竟然都在,大夫人拿眼不停瞧著高筆鋒,神情復雜。
高步青看文謙沒有過來,便問道:“筆鋒,文謙呢?她怎么沒有過來?”
高筆鋒溫和笑道:“她這幾日總是說腰上累,就是窩著椅塌上覺得舒坦些,所以我就叫下人將飯給她送到房里去了。”
大夫人冷不丁說了句,道:“這還沒到月份呢,就開始擺譜,等到臨產的時候,是不是要我們都到房里去陪她用飯?”
高筆鋒一怔,隨即說道:“娘說的這是哪里話?謙兒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就算現在有了身子嬌氣點,那不也是為了咱們高家的血脈?”
高老太爺聽到這話,深覺刺耳,說道:“高家的血脈?我還指望什么高家的血脈?”說吧,恨恨得一拍桌起身離開了。
高步青瞪著高筆鋒,欲言又止,看得出是強壓怒火,也跟著憤然起身離開。
大夫人看到高筆鋒詫異的神情,終究沒說出什么狠話來,輕聲說道:“快些吃飯吧,咱們這個家……”說到這里,沒有再說下去,便低低垂淚起來。
高筆鋒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好言勸了大夫人止住哭,就辭了退出去。
大夫人瞪著杜若錦,埋怨道:“把這個家折騰成這樣,你滿意了?”
杜若錦不以為意,說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他既然敢殺大嫂,就沒有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在益州城置辦府邸也沒有什么,怕就怕還會做出一切出格的事情來,到時候后悔莫及的是你們。”
“我生養的兒子,我還能不摸他的性情?筆鋒一直溫和,從來不亂發脾氣,我承認他因為文謙對靜容是有些疏遠了,畢竟是個男人嘛,可是也不至于就殺了她吧。”
杜若錦看與大夫人講不明白,倏地起身,沒再理會她,便走開了。
回到墨言堂,綠意說殘歌仍舊未回來,按理說此去益州城,不過是快馬一夜來回的路程,怎么殘歌還沒有回來?如果不是早已讓桑菱安排人隨行,只怕杜若錦這會子就急了。
待到中午時分,也不見殘歌回來,杜若錦正要帶著人去找桑菱問個究竟。才剛要經過筆鋒堂,就見大夫人在筆鋒堂左右來回走動了幾步,終于下定決心一般,才走進了筆鋒堂。
杜若錦以為大夫人肯定是來知會高筆鋒一聲,心里不忿,正要跟上去攔著,就聽屋子里的人說道:“娘,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叫兒子過去一趟就行,哪里就用得著您親自跑一趟?”
“文謙呢?怎么不見她在房里?”
“她……”高筆鋒遲疑道:“她上街去買幾匹緞子,說是要給孩子做些小衣服。”
大夫人冷哼一聲,說道:“叫她來吃飯,她說累,上街倒是不嫌累了。”
高筆鋒有些討好得說道:“娘,這事你就不要記在心里了,好歹她肚子里懷的是咱們高家的骨肉,您不是想抱孫子嘛,這下可是如您愿了。”
大夫人感慨道:“真如果能如愿就好了,我這輩子死而無憾了,怕只怕……”
高筆鋒的聲音走了樣,說道:“娘,您到底想說什么?”
高筆鋒的聲音有幾分緊張,如果在平時,大夫人也不會察覺到,可是在這節骨眼上,她怎么能感覺不到?
“筆鋒,我怎么覺得這屋子里的東西好像是少了很多呢?前年老太爺賞給你的那對軒麗瓷花瓶呢?”大夫人在房間里左右走動,四處看看。
高筆鋒緊忙回道:“娘,我怕下人們一不小心給砸了,就讓人收起來了。”
大夫人輕輕嗯了一聲,說道:“筆鋒,你有沒有做對不起高家的事情?”
“娘,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做出對不起高家的事情?”高筆鋒絮絮叨叨說著,突然看到大夫人臉色的異常,口氣變了,試探問道:“娘,你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筆鋒,你以為我會聽說什么?”大夫人的口氣明顯就是質問。
“娘……”高筆鋒有些瑟縮,低低喚了聲娘卻說不出別的來。
“筆鋒,你是高家的長孫,這些年高家的生意又是你在經營著,將來這個家遲早會是來管的,你何苦就這樣急……”
高筆鋒有些慌了,急道:“娘,你到底是想說什么?”
大夫人急得跺腳,問道:“難道你還不肯承認?你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還想瞞得過去嗎?老二家的說起這事來,起初我不信,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娘,弟妹對您說了什么?”高筆鋒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你是不是在益州城置辦了府邸?”
高筆鋒的眼神閃爍,回道:“娘,謙兒不過就是想回益州城小住,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大夫人冷笑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么你為什么要造假賬?”
“什么假賬?娘,你在說什么呢?”
“你還敢嘴硬?那幾本賬冊,現在就在你爺爺和你爹的手里,我看到時候,你要怎么給他們一個交代,給高家一個交道。”大夫人呵斥高筆鋒。
“娘,那是靜容做的假賬,不關我的事呀。”高筆鋒慌了神,嘴里沒個把門的,就亂說了出來。
大夫人這下也明白過來,一切定是高筆鋒所為,饒是她不信,如今也是言之鑿鑿了。
當下,只是問道:“所以,你就殺了靜容?你想把這個事全部賴在她的身上,這一切你就好擺脫她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