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明白文謙的意思,她來到高家是命,可是那時有高筆鋒可以依仗,她沒有受過什麼苦,現在高筆鋒死了,她沒了依仗,所以纔不受大夫人待見。
只不過,她忘了一件事,高筆鋒的死,何嘗又不是命運的安排呢?
“你真的想離開高家?在外面的日子,其實不比高家好到那裡去,你還是再考慮下吧?!?
文謙斜睨了杜若錦一眼,說道:“這也是你要回高家的原因?可是高家也不比從前了,能夠調動的銀兩也所剩無幾,否則大夫人也不至於定要剋扣我房裡的月例,讓我連給肚子裡的孩子買些布料做小衣服的銀兩都沒有。”
杜若錦微微“嘖”了幾聲,問道:“難道大哥臨死前,就沒有留下什麼話給你?甚至沒有給你留下什麼銀兩?”
文謙耐不住,氣的就想爬起來,急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以爲是我將高家的錢藏匿起了嗎?”
杜若錦未等答話,便聽見門外大夫人的聲音傳來,說道:“好一場妯娌相見的鬧劇,你們兩個還沒完了嗎?一個懷著孕鬧絕食,一個趕走趕不走,這就是我的兩個好兒媳?”
說著,大夫人便進了屋,高墨言跟在身後,朝杜若錦使了個顏色,知會她不要吭聲。
文謙躺在牀上,*有些乾裂,琉璃忙去拿了帕子沾了水去文謙擦拭,被文謙用力一推,差點跌坐在地上,文謙喝道:“我還沒死呢,你就把我當死人來侍候嗎?”
大夫人咬著牙,氣惱的指著文謙,說道:“好,好,你不要以爲你肚子裡懷了孩子,你就無法無天了,要不是筆鋒不在了,你以爲我還能容得下你?”
文謙卻深不以爲然,喊道:“這幸虧是他不在了,否則你以爲你就能動得了我分毫?二弟妹就在這裡,你有本事使出婆婆的威嚴來,就守著二弟打她一掌,你看二弟會不會護著。”
杜若錦一驚,看文謙似乎失去了理智,口裡沒有個遮攔,便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忙那眼去瞧高墨言,高墨言的臉色一驚陰沉了下來,望著杜若錦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溫暖,示意她安心。
大夫人卻吃不住勁,知道自己今天不在杜若錦身上作踐一下,肯定以後難以樹立威信,於是,便瞪著眼舉著手慢慢朝杜若錦走了過來。
文謙的話,或許只是個誘因,大夫人鬱結在心裡的怒氣終是需要有個發泄的理由。大夫人舉著手慢慢朝杜若錦走過來。
杜若錦看向文謙,文謙躺在牀上,露出那絲欲要得逞的笑容,心裡不由生出幾分鄙視來,說道。
大夫人走近了杜若錦,喝道:“賤人,你回到高家,總該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不管筆鋒到底是不是真的死在你的手上,我都要從你身上討回公道來?!?
大夫人未等有所動作,便聽見身後高墨言的聲音傳來,說道:“娘,你失去了一個兒子,總不希望再失去一個兒子吧?”
大夫人倏地回過頭去,用不可置信得語氣問道:“墨言,你剛纔說什麼?”
“娘,沉香是我的娘子,我這輩子認定她了,所以我不能讓任何人傷了她,即便是您……”高墨言似是鼓起極大的勇氣,說完後長吐了一口氣,又倍覺輕鬆地看了杜若錦一眼。
杜若錦心裡一熱,忙將頭轉向了別處,就聽見大夫人飽含打擊一般,苦笑說道:“我養的好兒子,我養的好兒子呀……”大夫人低念著,跌跌撞撞便出了門。
高墨言看了杜若錦一眼,杜若錦對他溫和示意,高墨言點點頭,隨即跟在大夫人身後追出去了。
杜若錦走近了文謙的牀榻,文謙難掩眼中的失望,鼻子裡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杜若錦心裡厭煩的感覺愈加,說道:“文謙,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笨拙了?你該是知道我的脾氣的,你讓我受了一掌,我必定報以你兩掌?她打了我,我不會還手去打她,但是你即便懷著孕,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或許是杜若錦話裡的狠勁起了作用,總之這番威脅震懾住了文謙,她果真沒敢再出聲譏諷什麼,嘴裡嘟囔了一句,誰也沒有聽清。
回墨言堂路上,綠意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問出聲來,說道:“二少奶奶,你剛纔說要打大少奶奶,即便她懷著身子,會不會有點……”
杜若錦失笑說道:“綠意,你跟我是一天半天了嗎?我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我討厭她是真的,不過她肚子裡的孩子總歸是無辜的?!?
綠意“嗯”了一聲,點點頭說道:“大少奶奶剛來高家的時候,倒也顯得很識禮數的,怎麼現在變得如此……”綠意輕“咳”兩聲沒有再說下去。
杜若錦不以爲然,說道:“這也不能全然怪她,即便是誰坐在她的位置上,也難免心胸狹隘起來,久而久之,人就變成這個模樣了。你還記得先前的大少奶奶嗎?她當初進府時,想必也是好的,後來……”杜若錦嘆道:“都是環境改變人喲?!?
兩人說著話,回到墨言堂,不一會高墨言也過來了。
兩人在房裡用了膳,閒話了一陣,綠意拿來些時令水果,杜若錦將綠意強按著坐下一起吃,綠意在高墨言面前仍舊有些拘謹,坐了片刻就找個事由出去了。
杜若錦和高墨言獨處,杜若錦竟然生出幾分羞澀來,有時高墨言跟她說話她也不理,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遐想裡,只不過遐想裡多了一個高墨言。
到了晚些時候,杜若錦羞紅著臉,吩咐綠意去收拾牀鋪,並且再拿一牀棉被來,綠意一怔,旋即大喜,說道:“總歸是有這麼一天了,早該就有這麼一天了……”
杜若錦抄起牀上的枕頭就朝綠意扔了過去,綠意笑著躲開,旋即出了門去拿棉被。
高墨言斜倚著牀榻,只是朝杜若錦淡淡的笑,彷彿杜若錦的反應很令他欣慰,心裡說不出來的舒暢。
等到入了夜,杜若錦漸漸有些侷促不安起來,待到高墨言上了牀躺下後,杜若錦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似乎找不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高墨言將胳膊枕在頭下,慢條斯理得說道:“今晚上,你是不打算睡了?”
杜若錦斜睨了他一眼,說道:“誰說我不想睡?”
高墨言眼中閃過幾絲促狹,說道:“那你現在是在等什麼?等我將你抱上來嗎?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真要我抱,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不小心撕了你的衣衫……”
杜若錦急忙擺手,急道:“好,好,我自己來,不勞煩二少爺的貴手了?!闭f罷,便乖乖上了牀躺下,將棉被裹得嚴嚴的,紋絲不露。
許久,杜若錦正在奇怪高墨言怎麼一直沒出聲,便猛地扭過頭去瞧他一眼,哪裡便想到,回身看去,高墨言始終面朝自己含笑看著。杜若錦有些面紅,正要轉過身去,被他伸出胳膊攔住,說道:“就這樣,不要動,我喜歡這樣看著你……”
杜若錦掙脫不開,撅著嘴說道:“高墨言,我不喜歡自己的枕頭,太硬了。”
高墨言微怔,隨即伸出自己的胳膊,說道:“這裡倒是有可以替代的……”
杜若錦貌似有些不情不願,強忍著笑說道:“勉強湊合用一下吧。”
杜若錦枕在高墨言的臂彎上,兩人的姿態親暱了許多,杜若錦閉目不語,裝作入睡,高墨言似是有些不甘得說道:“我是個男人……”
杜若錦暗笑,說道:“我知道你是個男人?!?
高墨言將臂彎收了收,讓杜若錦離得自己更近了一些,在她耳邊低語說道:“可是,我想證明我是個男人……”
夜色更深了,牀上的兩人親暱嬉笑,往事如煙,可是如煙的一定便是往事嗎?那一幕幕似是華彩似是瑰麗的樂章,並不全部都是用來歌頌愛情,除了愛,我們還擁有什麼?
次日醒來的時候,杜若錦發現高墨言早已醒來凝視著自己,她還枕在高墨言的胳膊上,於是衝他微微一笑,說道:“你這樣看著我,早晚都會有煩的那一天的。”
高墨言不應聲也不辯駁,杜若錦有些急了,高墨言的沉默等於默認嗎?杜若錦不甘心得問道:“高墨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爲什麼不肯開口說話?”
高墨言搖頭,不以爲然得說道:“我這個人,從來不理會無理取鬧的話?!?
杜若錦失笑,心裡卻似有潮水般的情感涌了上來,稍微往前靠了下身子,伸手攬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懷裡,說道:“是不是我以前太過固執了?從來沒有想過要接受你,好在現在,現在似乎一切都不太晚?!?
高墨言伸手輕撫著她的秀髮,緩緩說道:“沉香,如果,如果沒有我的執著,你會不會喜歡上了別人?”
杜若錦心裡一沉,緊了又緊,說道:“感情的事情,誰能說得清?難道你敢說自己,喜歡的人便是那個沉悶永遠不能出聲交流的杜沉香?”
這次換到高墨言語塞,良久才說了一句:“罷了,以前的事情,我們都不要再提了。我承認先前對你冷漠了些,而你,你的心也曾對我遊移過,不是嗎?我們兩個都是沒有底氣去指責對方的。”
杜若錦訝異得望了高墨言一眼,那彷彿已是洞察一切的眼神刺得她心裡絞痛難安,杜若錦終是強顏歡笑說道:“好,我們不要再提過去?!?
閒話了幾句,氣氛卻莫名的沉重了起來?;蛟S誰也不曾真正有過過去,所以誰不會輕易將過去放下。
兩人起了身,綠意或者是聽見屋裡面的動靜了,才敲門進來,笑著說道:“二少爺,二少奶奶,春宵千金一刻,綠意都在外面等了好些時候了。”
杜若錦聽著綠意話裡的調侃,上前作勢要撕她的嘴,佯怒道:“好你一個綠意,竟然開起我的玩笑來?難不成是想著如意郎君,思春欲嫁了吧?”
這下換做綠意窘迫,*了臉,跺腳急道:“二少奶奶好沒臉的,如今仗著二少爺撐腰,竟然開始作踐起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