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墨言臉色有些不好看,沉聲不語。
杜若錦恨恨得看著他,他越不說話,杜若錦越以爲他心虛,當下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起身便走。
高墨言掏出碎銀扔在桌上,追了出去:“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客棧找綠意。”杜若錦頭也不回得說著,身後,高墨言不疾不徐得跟著,表情終是緩了下來。
杜若錦和高墨言先後進了客棧,杜若錦正要推門而入,被高墨言攔住,兩人相視一眼,杜若錦看到高墨言表情嚴肅,旋即也提心吊膽起來,待到高墨言謹慎推開房門,杜若錦發現綠意已然不見了。
綠意不見了,杜若錦正要滿屋尋找些蛛絲馬跡,被高墨言拉住,叫她站在原地不要走動,自己在屋子裡察看了一番,說道:“屋子裡沒有打鬥的痕跡,似是綠意沒有反抗過。”
兩人都默然,綠意沒有反抗,原因有二,一是主動自己離開的,但是杜若錦已經交代她不要亂走,想來她不會將杜若錦的話放在腦後邊。二是可能來的人便是綠意認識的,或者言語脅迫她跟著走了。
杜若錦去問店小二,店小二說一直沒見過綠意進出過,杜若錦自然也沒有問出個究竟來,高墨言讓杜若錦回高家再做打算,並且讓小二去找桑菱報官,幫著尋找綠意的下落。
高墨言牽著杜若錦的手回到高家,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夫人帶著二夫人氣勢洶洶而來,指著杜若錦怒喝,杜若錦沒有說話,仔細看大夫人,她卻似老了幾歲一般,兩鬢上竟然有了幾絲白霜,眼睛裡都是鄙夷和惱恨,看起來對杜若錦的埋怨似是不減當日。
高墨言走過來,握著杜若錦的手,對大夫人說道:“娘,如果你對沉香實在解不開往日的恩怨,那麼恕兒子不孝,兒子帶她另覓府邸居住吧。”
大夫人不可置信得看著高墨言,嘴脣顫抖,似是受到巨大的打擊一般,自嘲笑道:“造孽呀,我另一個兒子也要毀在你的手上了嗎?杜沉香,我做鬼也不肯放過你,你心腸怎麼如此歹毒?”
杜若錦有些不忿,可是看到大夫人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有些不忍,用眼神意會高墨言,讓高墨言將其好言相勸回去。
二夫人臨走時,卻欲言又止,遲疑問道:“你現在有美景的消息嗎?”
杜若錦輕輕搖了搖頭,就見二夫人深嘆口氣說道:“我就怕美景在外面過得是顛沛流離的生活,那樣豈不是比你過的日子還不如?”說罷就甩袖離開。
杜若錦望著墨言堂滿屋的灰塵,自己無精打采得打掃著,不一會張媽過來了,說是趁大夫人不注意,偷偷溜過來幫著收拾下屋子。杜若錦道了謝,生怕張媽再爲此事遭了殃,便催著她回去了。
杜若錦足足忙了一個時辰,纔將屋子收拾乾淨,高墨言回來的時候,杜若錦早已又累又乏得靠在牀榻上。
高墨言手裡還端著些吃食,招呼杜若錦下來吃了幾口,杜若錦有氣無力便和衣躺下了。高墨言走到她身前,許久沒有說話,兩人似是都在等著對方開口,高墨言終是耐不住這份煎熬,無奈說道:“你好好歇著吧,我先回去……”
杜若錦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說道:“不要走,我怕……”
高墨言臉上的表情不喜不燥,慢慢在杜若錦身旁的一側躺下了,兩人都是默默不語,也不知過了許久,高墨言說道:“我是個男人……”
杜若錦嘴角抿起,勾起一抹微笑,嬌嗔道:“你即便不說,別人也知道你是個男人。”
“可是你並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
高墨言反身朝向杜若錦,伸過手將杜若錦攬住,卻見杜若錦倏地閉上眼睛,似是睡著了一般,明知道她是裝的,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終是憐惜得沒去碰觸她。
杜若錦閉目不語,感受到高墨言身上的氣息,心緒起伏,想聽他說些什麼,他卻只是靜靜不語,杜若錦不敢睜開眼睛,因爲她可以感覺的到,高墨言灼熱的目光一直纏繞在自己身上。
想著想著,便這樣睡了過去,
次日,當杜若錦醒來的時候,察覺到高墨言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的分量,不禁扭動了身子。杜若錦看著身旁這個俊朗的男人,仍舊閉目沉睡著,安詳而寧靜,那微蹙的眉頭,讓人生出無盡的愛憐來。
不是第一次同榻,卻是第一次的這樣安然心靜。
杜若錦就這麼盯著他看,間或用手去輕拂他散亂的發,沒察覺到他突然睜開眼睛說道:“怎麼?你像是從未見過我?”
杜若錦面上一紅,想要起身,被他的胳膊一壓,又重新落在了枕上,杜若錦嬌嗔道:“高墨言,天亮了,該起了,你可不要以爲就這樣可以佔了我的便宜。”
高墨言眼神深邃,閃過幾絲笑意,說道:“如果你承認你是我的娘子,那麼此刻我確實不是在佔你的便宜。”
杜若錦聽出高墨言話裡的戲弄,紅透了臉,有些惱羞成怒,舉手捶打著高墨言,說道:“叫你壞,叫你壞……”
高墨言一把攬住她的身子,兩人就那麼和衣抱在一起,高墨言說道:“我好後悔,爲什麼不能早一點壞?”
杜若錦掙脫著還要再說什麼,就聽見高墨言輕輕“噓”了一聲,輕輕說道:“別動,就讓我這樣抱著你,哪怕一會就好。”
杜若錦深嘆一口氣,放棄了掙扎,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兩人默默不語,卻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高墨言突然說道:“沉香,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哪怕只是一點點?”又問。
“或者,你喜歡上了我,可你自己卻不知道?”不甘心得再問。
高墨言脈脈情話,低低的詢問,杜若錦含笑聽著,卻不答。
高墨言將攬住她的手伸了回來,有些無奈得說道:“爲什麼我總是覺得,我站在你的面前,卻似一直被你握在手心裡?”
杜若錦輕笑,說道:“高墨言,我的手太小,可惜……”
高墨言突然伸過手來,往杜若錦腋下呵癢去,杜若錦笑不可支,吃不住勁,便往牀的那邊躲避著身子,高墨言手上沒有停下動作,作勢威脅道:“受不住?那就開口求饒,否則說什麼我也不停。”
杜若錦笑的眼淚也出來了,沒多久就喊著求饒,高墨言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問道:“說吧,怎麼求饒?”
“饒了我吧,我受不住了。”杜若錦扭動著身子,可惜怎麼也躲不開高墨言呵癢的手。
“聽起來不夠誠意……”
杜若錦又急又惱,可是扛不住勁,終是軟了語氣,求饒了一番才作罷。
高墨言手上的動作一停,杜若錦便反撲了過來,將高墨言按住,雙手捶打起來,嘴裡喊著:“叫你欺侮人,叫你欺侮人……”
高墨言也不躲,笑著受著,兩人拉拉扯扯得,便一起滾落到了地上,兩人相視一眼,齊齊笑出聲來,杜若錦看著高墨言明亮似火的眼神慢慢失了神,就聽見高墨言感慨道:“我是有多久沒這樣放肆過了?”
杜若錦心裡一酸,隨即強顏歡笑,用纖指輕點他的鼻子,說道:“這不是放肆,自然也不是放縱,這是解壓,你對自己太過於嚴苛了……”
兩人起了身,又說笑了幾句,高墨言始終懶洋洋得笑著,抱臂而立,看著杜若錦對鏡梳妝,杜若錦又從鏡中看著高墨言,兩人會意一笑,似是有些隔閡就這般雲淡風輕得過去了。
杜若錦望著鏡子,比對著用哪一根簪子好看,左右思量時,高墨言走過來,伸手撿起那根鑲金梅花狀簪子,配上今日杜若錦穿的白色衫子,映著上面的幾朵落梅,看起來清麗不俗。
高墨言始終不離杜若錦三步之遙,杜若錦看出端倪來,疾奔幾步,回頭看去,高墨言還是緊跟著自己身後,不禁有些羞惱,說道:“真真是二少爺轉了性,竟然也跟在女人身後轉悠了。”
高墨言也不惱,臉上的笑容依舊,眼神中竟然因爲杜若錦的嗔怒多了幾分滿足,笑道:“我這是對人不對事……”
兩人在墨言堂的院子裡轉來轉去,似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一般,突然高墨言說道:“走,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說罷,拉起杜若錦的手,便從側門溜了出去。
出了高家大門,杜若錦又似輕鬆了不少,長舒了口氣,隨著高墨言往錦州城大街走去,杜若錦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跟著我走好了,”說罷,高墨言又很鄭重得回過頭來說道,“你這一輩子也只許跟我走。”
杜若錦面上一紅,裝作未聽見,用衣袖拭汗遮住臉紅,待到高墨言回過頭去才哭笑不得的衝高墨言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
原來,高墨言帶杜若錦去的地方,是當初杜若錦遇見桑菱之時的捏小泥人的門鋪,高墨言牽著杜若錦的手進去後,杜若錦立即被裡面形形色色的小泥人給吸引住,不停得驚呼好看,拿起哪一個來都愛不釋手。
看到掌櫃的熟練而嫺熟的技巧,不禁目瞪口呆,那些小泥人似乎都是活靈活現一般,急忙也叫掌櫃的給自己捏一個泥人。
掌櫃的應了下來,隨即看了看杜若錦的模樣,開始動手捏起泥人,不時擡起頭來打量下杜若錦,久了杜若錦都有些不耐。
待到掌櫃的高聲喊泥人捏好了,杜若錦接過來喜衝衝得便要遞給高墨言看,才發現高墨言也正巧捏好了一個泥人,那個泥人赫然便是杜若錦的模樣。
杜若錦仔細接過來,小心翼翼得放在手裡,覺得竟是比掌櫃的捏的還要精巧些,模樣風韻也更像一些,杜若錦驚訝得看著高墨言,只見對方好整以暇得笑著,杜若錦將那小泥人捏在手裡,有些愛不釋手。
“你竟然會捏泥人?還捏得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