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悠頓時愣住。
“唐同志……”陸悠剛剛開口,就被唐苗子打斷。
“我的錯,是我的錯!”唐苗子擺擺手,直接將茶杯放下,他再次糾正陸悠的稱呼,“既然你叫我愛人‘梁阿姨’,那就叫我‘唐叔’吧。在外面你想怎么叫都可以,在家里,就別‘同志’來‘同志’去的。我也不叫你‘陸悠同志’,就叫陸悠。”
“陸悠啊,你也別覺得不好意思。就你那想法,我大概也能猜到一點,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那……呵呵,不用去找領(lǐng)導(dǎo),我直接就能做主!”
從唐苗子說一不二的性格可以看出,他是個特別干脆,也很直接的人。他不喜歡繞彎子,也不喜歡跟人打嘴巴官司!
今天要不是看陸悠性子直,她就算做得再好,唐苗子也不想跟她打什么交道。
到了唐苗子這個年紀,再加上他特殊的經(jīng)歷,他求的不是權(quán)利。
他守在艦隊的后勤部,今天能跟朱敬忠等人鬧翻,明天就能跟他們和好。
鬧翻還是和好,憑的不是他的心意,而是對方的行為。
朱敬忠想要從駐地的后勤部分一杯羹,在唐苗子的眼里,那就是破壞艦隊的安寧!
當初領(lǐng)導(dǎo)人為什么要讓艦隊自己管理后勤部,那自然是有道理的。而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艦隊需要以整體為單位來進行統(tǒng)一管理。
誰敢破壞這一點,唐苗子就敢跟誰拼命!
他這輩子都在為組織賣命,組織給他安排了什么任務(wù),他就干什么任務(wù)。
組織讓他管理好艦隊的后勤,那他就得干好!
什么“上面的人”,他不管是上面的人還是下面的人,不管比他級別高多少,他都不懼!
總之,他只要對得起組織,對得起自己身上的制服,這就夠了!
跟朱敬忠相反的是,陸悠所求之事,對艦隊只有利而無害。唯一不好的地方,也許就是要承擔失敗的后果。
這一點,唐苗子自認還承擔得起。
他是后勤部的負責人,對后勤部的事了如指掌。陸悠打漁的能力,他還是認可的。
因此,唐苗子從未想過,跟陸悠合作打漁,也會出現(xiàn)失敗的可能性。
至今為止,唐苗子都以為陸悠只想跟后勤部合作打漁。他壓根就沒想到,陸悠的計劃比這個大多了!
“不就是打漁嗎?干!咱們也不是沒干過這種事!”唐苗子大手一揮,豪氣萬丈地說,“老子手下的兵,沒有一個是孬種!就算比不上秦隊長帶的兵,可隨便拿一個出去,那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別說出海打漁,就是上山,也能打到老虎!”
秦建國趕緊表態(tài):“您太謙虛了!您帶出來的兵,放哪兒都是兵中之王。想當年,我剛到駐地的時候,也被您帶過一段時間吶!”
那時候,唐苗子已經(jīng)是后勤部的負責人。只不過,他擁有豐富的陸地作戰(zhàn)經(jīng)驗,艦隊的領(lǐng)導(dǎo)經(jīng)常請他給新兵講講課。
而他不光實戰(zhàn)經(jīng)驗強,就連理論知識,也比一般的教官強。
秦建國說被他帶過一段時間,這話還真沒錯。
唐苗子哈哈大笑,顯然是被秦建國這話給逗樂了。
“秦建國,我記得你!你是我?guī)н^的最有潛力的兵!可惜啊,我已經(jīng)離開作戰(zhàn)部隊,沒辦法繼續(xù)帶兵。要不然,你還輪不到邢鋒那老家伙帶。”唐苗子搖了搖頭,一只眼睛望著窗外,里面閃過一抹惆悵和遺憾。
“不過,你這話我愛聽!咱們后勤部雖然都是文職,不過,咱們的兵可不文氣!該有的訓練,他們絕對沒有落下!就算沒法跟你們蛙人隊的比,也能拿得出手。”唐苗子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絕對的自信。
見兩人說著說著就開始歪了題,陸悠無奈地笑了笑,趕緊把話題拉回來:“唐叔,您還真是火眼金睛,這么快就把我看穿了。”
就連陸悠都想不到,她的計劃竟然這么容易就達成了。
唐苗子的意思很明確,陸悠想跟后勤部合作,這件事他就能做主。
她也看得出來,他雖然確實是在為艦隊牟取利益,可在此基礎(chǔ)上,他也給了她極大的面子。
若不然,后勤部干啥要跟她合作?
他們自己要人有人,要船要船,要海有海,用她干嘛?
盡管她的能力確實出眾,可她再有能力,也只是一個人。跟后勤部這個集體比起來,她的力量還是太渺小了。
既然唐苗子給她面子,那她也不能太小氣。
好在她原本的初衷也是為了共贏,而不是自己吃肉讓別人喝湯。要吃肉,當然得一起吃!
只有這樣,她和后勤部的合作,才能長長久久。
她出技術(shù),后勤部出資金、海域和人力,兩方三七分成,還是后勤部占了大頭。
別小看這七成利,后勤部雖然出了那么多,可真正掙錢的技術(shù),卻掌握在陸悠手里。
陸悠相信,對于利益分配這一點,后勤部絕對滿意。
當然,她也很滿意。
水系異能擁有極大的親水性,養(yǎng)殖海洋生物對水系異能者來說,比較簡單。
要不是末世的海洋被高智商海洋生物占領(lǐng),光靠養(yǎng)殖海鮮這一項,水系異能者也能發(fā)財。
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其他水系異能者沒有的“金手指”——生機水!
生機水才是她最大的保障,只要有它,就能保證海鮮的質(zhì)量和產(chǎn)量。
在口味上,用生機水喂養(yǎng)出來的海鮮,絕對不比那些從水質(zhì)清澈度極佳的海域里打撈到的海鮮差。
水系異能只是輔助,只有生機水,才能稱得上“技術(shù)”。
當然,陸悠也不能真的靠金手指打天下。她還得學習這方面的技術(shù),務(wù)必做到精通養(yǎng)殖。
她這樣做,也是謹慎的性格作祟。
就連穿越這種事都能發(fā)生,難保以后不會發(fā)生更神奇的事,比如——異能消失。
陸悠很在意她的異能,可這并不代表,她離了異能就不能活。
通過她的不懈努力,現(xiàn)在的她,可以很自信地說一句:就算不用異能,她也擁有自保的能力。
不過,這樣一來,她又得多學一門知識了,真是可怕!
陸悠想的是養(yǎng)殖海鮮,而唐苗子想的是捕撈海鮮,兩個人雖然達成了共識,腦電波卻不在一個頻道上。
唐苗子說:“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做任何事,都不能過度!”
“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吹起來,老百姓的生活是越過越好,科技也是越來越強大。現(xiàn)在,內(nèi)陸地區(qū)很少能吃到海鮮,更沒辦法吃到新鮮的海貨。但以后呢,以后的交通越來越方便,海鮮的市場也越來越大。”
“這代表著什么?代表著財富,代表著利益!”
唐苗子將失去半個手掌的手揣進衣服兜里,另一只手放在圓桌上輕輕地敲著:“我唐某人也不是圣人,今天既然答應(yīng)跟你合作,為的也是錢,也是利益。”
“可我們的眼光,不能太過狹隘。我們要將眼睛放得更遠,看得更遠,不能只顧眼前。”
“咱們守護著這片天地,守衛(wèi)著這片海域,我們是人,人總會有感情。而感情,在很多時候,其實才是順應(yīng)天地規(guī)則的一種產(chǎn)物。”不愛學習的唐苗子突然感性了一回,說了一堆文縐縐的話,這還是前不久閨女逼著他看的,現(xiàn)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不知怎地,唐苗子的心思突然往詭異的方向拐了一下。他咋就覺得,其實學習,也不是那么令人難以接受的嘛……
“唐叔,您說得對,我贊同!”陸悠本想花式夸贊唐苗子一番,可她還是忍住了。
萬一她夸過頭了,唐苗子也建議她考大學咋辦?
她相信,只要唐苗子一說,秦建國絕對不敢不同意。畢竟,這對陸悠來說也是好事,他沒道理拒絕啊。
到時候,她要咋辦?
陸悠覺得自己的頭有點暈,她甚至在想,要不,干脆從了他們算了?
啊呸呸呸!從什么從,從個鬼啊!
她要堅持自己的觀點!
唐苗子欣慰地看著她,他確實沒有看錯人啊,陸悠不是個短視的人,她很有遠見。
“那咱們就先來討論一下,這每天捕撈海鮮的數(shù)量,該定成多少?什么種類,每天最多捕撈多少,怎樣才不會破壞海洋的生態(tài)平衡,這些,咱們心里都該有個數(shù)。”唐苗子沉吟了一瞬,他說,“這樣,我明天就給一個在水生物研究所的老戰(zhàn)友打個電話,這件事還得請他們幫忙,咱們畢竟是外行。”
只要艦隊后勤部成立的官方捕撈隊形成了規(guī)模,并嚴格規(guī)定每天的捕撈種類和數(shù)量。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個行業(yè)一定會以他們的標準為規(guī)范,逐漸地形成一條和諧的捕撈產(chǎn)業(yè)鏈。
唐苗子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偉大的人,可他跟千千萬萬的前輩一樣,只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什么,他們也不求回報。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好命的人。
盡管經(jīng)歷了那么多困難,可他還是活了下來,這已經(jīng)比很多前輩幸運多了。而現(xiàn)在,他還能繼續(xù)留在崗位上,為國家,為組織奉獻自己的光和熱,這也是他的幸運。
他不覺得苦,也不覺得累。相反,他付出了不少,可組織給予他的,卻更多。
這些,都是跟他一樣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洗禮的老同志們,一致的想法。
直到這一刻,陸悠才算真正聽懂了唐苗子的話,她深受震動。
看著唐苗子花白的頭發(fā)、猙獰的面容,以及柔和的目光,陸悠突然覺得喉嚨一澀,心底深處似乎堵著一塊什么東西,讓她非常難受。
她想了很多,穿越前以及穿越后,許多的事如同走馬觀花在她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起這些,可她仍能感受到,自接觸大海以后心底憑空冒出來的那絲不妙,正漸漸消融。
她看向窗外,透過姹紫嫣紅的精致,看向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是屬于海洋生物的世界,也同樣屬于人類。
它那么美,那么危險,同時,卻又那么脆弱,經(jīng)不起過多的摧殘。
末世后的海洋智慧生物為何敵視人類,水系異能者為何不能主動攻擊海洋智慧生物,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huán)”嗎?
陸悠似有所悟,她很快收回視線,對上秦建國擔憂的目光。
她粲然一笑,拿起桌上的果茶,先替唐苗子續(xù)了一杯,再替秦建國倒了一杯。
“唐叔,建國,再喝一杯。”
唐苗子粗聲粗氣地說:“這甜滋滋的東西,有啥好喝的!也就是你梁阿姨愛搞這些,要我說,還不如白開水爽快!”
嘴上這么說,可身體卻很誠實。唐苗子喝果茶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特別柔軟,就像想到了什么幸福的往事。
這是人家老兩口的情調(diào),陸悠才不會多嘴。
她也端起一杯茶,遙遙地向秦建國揚了揚,然后才喝進了嘴里。
“嘿,這丫頭!”唐苗子是什么人,陸悠和秦建國的小動作他能看不出來?
不過看到也就看到了,他頂多笑一笑,感慨一句:“現(xiàn)在的年輕人,花樣真多。”
趁還有時間,陸悠趕緊把自己完整的計劃告訴了唐苗子。
在她的計劃里,也就多了一個養(yǎng)殖的支出和過程,可得到的結(jié)果,卻完全不一樣。
又因唐苗子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所以,陸悠的計劃對他來說,其實并不算太難。
“這事兒我不能做主,明天,我上旗艦一趟,跟邢鋒那老家伙說說。養(yǎng)殖不比出海,這里面牽扯到的事情有點復(fù)雜。”見陸悠神情鄭重,唐苗子咧嘴笑了笑,“不過你放心,這事要是真如你所言,那肯定比出海更好,我估計能成。”
“唐叔,也請您放心,我能答應(yīng)您的事,絕對能夠做到。”陸悠知道唐苗子的擔憂,養(yǎng)殖海鮮不比捕撈,這不僅需要能力,還需要技術(shù)。
陸悠確實很會捕撈海鮮,可她不一定就會養(yǎng)殖。
“養(yǎng)殖海鮮這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成的,但是出海卻不一樣,隨時都能行動。我的想法是,咱們先按照您的計劃,以前期出海、中期試養(yǎng)殖、后期養(yǎng)殖的方式,循序漸進地完成這個計劃。”她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雙手遞給唐苗子。
“這是啥?”唐苗子接過來打開一看,立馬“哎喲”一聲,眼里露出了興味之色。
“這是我做的計劃書,比較簡略。但什么時候該走哪一步,又該怎么做,遇到問題應(yīng)該怎么辦等等……方方面面都有計劃,您先看一下。”
“行,就先放我這里,正好明天帶過去。”說完,唐苗子又看了秦建國一眼,為這小兩口的為人處事表示認同。
說實話,如果陸悠把這件事直接通過秦建國,告訴邢鋒。唐苗子相信,邢鋒那老家伙肯定會同意。
這倒不是說邢鋒徇私,連他都能看出好處的計劃,難道邢鋒看不到?
既然看到了,他肯定就會同意。
再加上提出這個計劃的人是陸悠,有秦建國這么一層關(guān)系,邢鋒也不會撇下她,說不定還會讓她來負責這件事。
到時候,這事兒只需要跟后勤部說一聲就行,他還能反對不成?
他不僅不會反對,還會跟今天一樣,高興地接受。
可高興歸高興,再高興,也沒法兒跟現(xiàn)在比。
現(xiàn)在的他,那是通體舒暢,就跟吃了人參果似的,哪哪兒舒坦吶!
這也就是陸悠和秦建國,人兩口子會辦事!換其他人試試?
誰要是跟秦建國似的,背后站著整個駐地的老大,又有多少人不想著走捷徑,而是按照規(guī)矩來呢?
當然,就算是走了捷徑,也沒有什么大錯,起碼不是干壞事。
可尊重規(guī)則的人,同樣能夠得到他人的尊重。
一遇到正事,唐苗子頭也不疼眼睛也不花了,拿著手里的筆記本看得極為仔細。
等到了開飯的時間,他也才看了三分之一而已。
不過,也就是這三分之一,讓他徹底把心給放下了。
梁秋月的手藝一般,可食材都是好食材,也很新鮮。隨便用鍋子蒸一蒸,鮮甜的蟹肉就讓人停不下嘴。
唐苗子不方便剝殼,他打算直接用嘴咬,梁秋月就坐在他的旁邊,也沒阻止他。
她動作溫柔地剝開蟹殼,將里面的肉用鉗子掏出來。又用小錘子把蟹鉗敲碎,剝離碎殼,直接露出里面瑩白的蟹腿肉。
“老唐,快嘗嘗我這個,試試好不好吃?”她只夾了一半蟹肉到唐苗子的碗里,說出的借口也非常自然。
“你說你,咋就那么麻煩呢!吃個蟹肉還要我給你嘗嘗,每次都這樣!要是離了我,你可咋辦喲?”唐苗子假意抱怨了一聲,可眼里的笑意卻怎么也遮不住。
秦建國和陸悠強行被撒了一桶狗糧,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把自己碗里的蟹肉夾到了對方碗里。
唐苗子:……年輕人,花樣就是多!
梁秋月:……果然是愛學習的孩子,這么快就學以致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