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春,家里人都忙碌了起來,嗯,除了西遠本人。他本身就是個懶的,加上想讓幾個弟弟鍛煉鍛煉,有事兒可做,所以,更加理所當然地懶了起來。
衛成現在很忙,除了以前西遠給他成親時準備的幾畝田,還要幫著西家照看幾百畝的土地,尤其那幾十畝林地,如今已經被狗蛋,不,長朔,種植了大面積的山參,更得小心,提防被人惦記。
如今,山參在西家還是個不傳之秘,所以衛成和西氏父子,花了二十幾天的時間,把四周加固了一下,這里本來就屬于私人的土地,如今更是不能隨便進去。
因為有一半隔出來用于養雞,白天,雞們要放養到林下,讓他們自己找食吃,傍晚十分,敲一敲銅盆,雞們已經形成條件反射,聽到敲盆聲,馬上咯咯咯叫著回來,吃食兒,回窩。
有放養雞群做借口,村里人并沒有對另一半種植山參的林地起疑,誰家生財之道,也不愿意被人們隨便出入,這是人之常情。
三年時間了,土地已經養熟,西家小長朔,領著家里長工,把早準備好的草藥種子種了下去。
衛成拿著馬鞭在旁邊監工,有他在,不用說啥做啥,長工們干活相當自律,這是家里人怕長朔小,孩子又單純,震虎不住場面,特意叫衛成過來幫忙。
有些人就是那樣,即使總笑咪咪的,也叫人不敢隨便放肆,如衛成,天生帶著威懾力;有些人呢,即使成天虎著臉,一副嚴肅無比的表情,人家也不怕他,如長朔,更何況他也不會虎著臉。
不過,長朔意識不到這些,他只快活地忙碌,想到秋天這一大片土地,草藥收獲時的樣子,心里就是滿滿的幸福。
中間,西遠過來瞧了兩次,長朔干勁兒更足了,覺得這是大哥對他的重視!
“是不是想我了?”沒人在跟前,衛成低低的跟西遠開玩笑。
西遠白了他一眼,沒搭話,其實,嗯,還真有一點兒。
從回來就開始圍著他轉悠的人,現在忙碌別的事情了,西遠還真有些不適應,在家里待的無聊,想出來轉轉,不知不覺就往衛成在的地方走。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西遠一點兒都不想承認他對衛成已經生出很深的眷戀,大男人,這么兒女情長,真是丟死個人!
剛過完年的時候,衛成曾經往彥綏神神秘秘的跑過幾次,西遠問他,他只說找以前相熟的朋友喝酒去了,西遠沒多想,也未多問,反正衛成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情就是了,西遠有這個自信。
相反,他還樂于見到衛成有事兒,忙碌一些,說白了,衛成正值青春年壯,為了自己,陪伴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間,就像一只雄鷹,本該在藍天下震翅翱翔,卻因為某些因素,不得不斂起翅膀,如野雞般在草叢間撲拉。
西遠內心不是不為他感到遺憾,可是,要讓他離開故土,隨衛成去外面闖蕩,西遠又覺得自己做不到,他舍不得這一方田園,舍不得家里的親人。
有時候,西遠覺得自己很自私,利用衛成對自己的一片深情,將他困在小小的蓮花村。
唉!所謂的世事難以兩全!好在衛成從未流露過這方面的苦惱。
如今,衛成有事情忙了,西遠舒了口氣,而且,他還特意找些事情給衛成去辦。他一點兒也不想把一只大老虎當做家貓來養。
“哥,走,跟我去個地方。”這天早晨,衛成起來,生拉硬拽著將西遠弄了起來。
“啥事啊?”西遠迷迷糊糊,一邊打哈欠一邊穿衣服,找了半天袖子都沒有找到,還是衛成伸手幫他穿進去的。
衛成:“哥,你可不能這么懶了,早睡早起,精神百倍。”
“這都是誰害的?別沒自覺。”西遠用他沒睡醒,還有點惺忪的雙眼,丟給衛成個大白眼。
“好好好,你想睡啥時候就睡到啥時候。”衛成無奈道,他哥現在就好拿這個說事兒,衛成還真沒法兒。好像你以前很勤快似的!衛成偷偷腹誹。
哥倆騎馬出來,春天的原野,處處透露著生機,遙遙的草色,冒著芽尖兒的樹木,平展的黑土地,一望無際,如巨大的棋盤,三三兩兩耕耘的村民,如星星點點的棋子。這充滿希望的原野,置身其間,讓人不禁精神一振。西遠也不打瞌睡了,撒開馬僵繩,跟隨衛成的紅馬,在田間小路上奔跑。
跑了一刻多鐘,衛成放下了速度,兩匹馬并轡而行。
眼前是一片未曾開墾的荒地,挨著西家那三百畝田,本來西遠當初打算一起買下來,不過,考慮到自家實際情況,怕貪多嚼不爛,所以忍痛割愛。
“咋,這塊地賣出去了?”西遠看見不遠處有人在清理雜草和荊棘,一看就是有主了,心里未免有些惋惜。
“是啊,咋樣,哥,后悔不?”衛成笑嘻嘻道,眼中意味深長。
“啥后悔不后悔的,還能所有好事兒都是咱家的?”西遠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不過,這話怎么聽怎么酸溜溜的。
“哥,給你瞧樣東西。”衛成探入懷中,取出來一個物件,遞給西遠。
“啥啊?神神秘秘的你。”西遠打開,馬上一楞,“你這,你這啥時候買的?”
那是一紙地契,上面規規整整寫著西遠的名字,有一百畝之多,還印著西遠的手印,這對衛成來講很容易,趁著西遠睡熟時候弄的。
“去年我回來以后就想買了,現在才全弄完,本來有個別家也想買,幸虧我下手早,趙林和解明理還幫了不少忙。”衛成道。
這個西遠清楚,如今,十里八鄉,人們的日子都好過了起來,農人們對土地情深,有了錢最先想到的就是買地,所以,現在圍繞萬德鎮方圓百里,土地都金貴了起來,不是誰想買都能買到。
比如,歸屬于他們蓮花村地界的土地,程義就不肯隨便出手,只賣給他們村的村民,別地方的人,花多高的價錢都買不去。
“你可真行,程南也幫了不少忙了吧?”西遠白了衛成一眼,哼,瞞得還挺緊。
“哎,你這可不對啊,西長關,一大早,你都白了我好幾眼了。”衛成哈哈笑。
“德行,說,哪里弄的錢買的?”西遠有個猜測,不過想證實一下。
“我不是解甲歸田了嘛,臨走時,朝廷給的獎賞,”尤其對他這樣曾經立下大功的,天佑帝一點都沒有吝嗇的加以封賞,封他沒要,只要了賞,不過,衛成不想說出來,省得加重西遠的負擔,“本來一回來就想給你,后來,覺得給錢沒勁兒,然后看見咱家這大片地,我就打算挨著買一片。”衛成啰里啰嗦的解釋著,然后湊近西遠的耳邊,用低沉的聲音道:“給你的聘禮。”
西遠的臉轟的一下紅了,衛成一這樣壓著聲音貼著他耳朵邊說話,西遠就被誘惑的有些情動。為了遮掩自己的尷尬,他拿著手里的馬鞭,敲了衛成一下,然后催馬在這片荒地上小跑了起來。
又不好意思了,他哥就是這樣,臉皮薄,嗯,不過,他喜歡!衛成想到,一扯追風的僵繩,跟在后面。
聘禮收完,西遠來而不往非禮也,也回贈給衛成一份聘禮。就是他早年間給衛成準備的房產、地契,這些,他早想給衛成了,不過鑒于以前一給衛成買東西,衛成就跟他慪氣,一直沒敢拿出來,現在,嗯,時機正好。
當初,西遠置辦這些產業的時候,給衛成和西韋是一式兩份。
王三奶奶家嫁大妮時,可沒預料到這些,等成親后,西韋把房契地契給大妮看了,大妮回家說了,一家人真是喜出望外。
他們家雖然不貪圖錢財,可是,誰會嫌棄錢多咬手呢?閨女嫁的好,他們跟著高興不是?
這些產業可不像西家其它財產,那是他們小兩口自己的,不管啥時候誰都奪不走,有錢傍身,過日子心里才安穩。
所以,大妮也好,王家人也好,還真沒有人慫恿西韋惦記西家的財產了,說白了,西韋手里的產業,論價值,一點兒都不比西家的少,他們哪里還不知足?
西家一直都是長兄西遠當家,西韋的產業是誰給置辦的,不說他們也心知肚明。
這樣,還鼓搗西韋跟長兄爭家財,他們要不要那臉了?況且,就西韋和他哥那感情,估計家財沒鼓搗來,反而把夫妻情分傷了,王家人不糊涂,大妮也是個明白人,哪里會做這種傻事!
話說,兩口子交換了聘禮,衛成也很吃驚,沒想到,他哥那么早就給他預備下了這么多產業!
吃驚之余是深深的感動,這世上,也就這個人對自己如此之好了,他擁有這個人就等于擁有了全世界,比別人幸福了不知道多少!
于無人處,衛成偷偷紅了眼圈兒,發誓要做世間最好的情郎,要讓西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人,跟了他,永不后悔!
決心下來,衛成對哥哥越發的溫存,西遠讓往東絕不往西。
家里人都有些看不慣他那么慣著西遠,有一次,連一直維護大孫子的奶奶都發話了,“成子啊,別啥事都順著你哥,瞧你把他慣的,越來越懶了,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
“沒事兒,奶,我哥小時候不也這么慣我們嘛。”衛成哈哈笑著答應,身上嚇出來一身白毛汗,還以為奶奶看出他倆的事了呢。
“哎,我們成子是個有心的。”奶奶笑到,這孩子還真是沒白養。
西遠聘禮是收了,不過,他是只收不管,兩份產業,如今都由衛成打理,他只負責支嘴。
叫衛成將那一百畝荒田清理了出來,中間比較洼的地方,依地勢挖成池塘,準備用來養魚養蝦。其它的,今年種了大豆,用來養地。
衛成往濱江府去了一趟,買回來二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奴仆,荒地前三年出產少,佃不出去,不如買奴仆耕作省錢省心。以后可以效仿他哥,再消了這些人的奴籍好了。
衛成用人風格跟西遠不同,西遠考慮到自家人的性格,挑的都是老實好駕馭的。衛成則不然,這世上除了一個人,他還沒怕過誰。所以,不管性格如何,只要能干就行。當然,就他那閻王樣,也沒人敢跟他挑刺,真敢蹦跶,常常握在手里的馬鞭,一鞭下去,準保皮開肉綻。
就是這么忙里忙外的,衛成也沒忘了慣著西遠,要不然奶奶咋都忍不住發話了。
如今自己一個院子了,除了家里人,外面人去的很少,西遠閑來無事,開始折騰。當然,他只管嘴上忙活,真正執行的是衛成。
衛成按照西遠的指示,找技藝高超的老木匠,給他們屋子里的堂屋做了一組沙發。沒有海綿,用厚厚的棉絮代替。你別說,人往上一坐,或者一躺,還真舒服。旁邊配套一起做成的矮幾上,一杯茶,再放些吃食,西遠經常歪在沙發里,一邊翻本書來看,一邊吃東西,再喝一口茶,愜意無比。
他哥可真會享受!
當然,衛成也不會虧待了自己,沙發安置好的當天,他就按著西遠在上面嘿咻了一翻,氣的西遠踢了他好幾下。
院子里,衛成給種上了各式花草,什么刺梅啊,月季啊,還有麥田里怎么都除不凈,開著黃色小花的月見草,靠墻種著一叢叢的掃帚梅,可能因為它的植株跟掃帚有些象而得名吧,不過,西遠上輩子在公園看過這種花,學名叫做波斯菊,能從晚春一直開到老秋,各種顏色都有,生命力非常頑強,花朵很漂亮。
墻根兒底下,衛成還細心的種上了喇叭花,也就是爬山虎,沒多長時間爬滿了墻,每日早晨,一朵朵小喇叭伴著清晨的露珠綻放開來,仿佛吹響了一天的韻律,讓人內心充滿喜悅。打開窗戶,一陣陣花香襲來,沁人心脾。
廂房的房檐下,衛成給西遠弄了個吊床,溫暖的午后,躺在上面,賞賞花,看看書,睡一覺,曬曬太陽,真是給個神仙做都不換的好日子!
“哥,沒想到,你還挺能作啊!可真享受。”西韋和哥哥一起窩在沙發里,堂屋的門開著,屋外景色一覽無余。
“那是,沒看你哥我是誰?”西遠得意到,這是他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二哥,你幫幫忙,給我們院子也弄弄唄?”西韋沖衛成喊,后者正抱著前前在吊床上玩。
“自己媳婦兒自己伺候。”衛成躺在吊床上,小閨女躺在二爹爹肚皮上,她膽子小,自己不敢在上面玩。
“我不是不會嘛。”西韋道。
他們家大妮有一次過來給大哥送東西,驚訝的發現大哥的院子竟然成了個安樂窩,回去以后,一想起來就跟西韋念叨,滿臉羨慕。西韋也想疼疼自個兒媳婦,可是剛開了個頭,就放棄了,他實在沒有衛成那個耐心。
“媳婦兒,媳婦兒!”前前趴在二爹爹的肚皮上,衛成一說話,肚皮一鼓一鼓,前前咯咯咯,忍不住的笑,笑完了學衛成說話。
“就是,看我們閨女,多聰明。”衛成大手護著小閨女,嘴里還不忘夸獎。
“哥,你給二哥下個命令,他就聽你的。”西韋拉長聲音道。
“邊兒去,自己個兒琢磨弄。”西遠丟給西韋一粒花生,哪有大伯哥去弟媳婦院子瞎鼓搗的,不得叫村里人笑話死,奶奶爺爺知道也不能讓。
“邊兒去,邊兒去。”前前聽見了,又學西遠的語氣說話,她現在學兩個爹爹說話,樂此不疲。
這也是西遠頭疼的地方,他這邊院子,叫衛成弄的花紅柳綠舒舒服服,無形中把人吸引了過來,尤其他們閨女,如今整天長在他們院子里,玩的流連忘返,有幾次連小姑姑都不找了,非要跟爹爹睡,把倆人愁的,想親熱一下,都得偷偷摸摸。
西遠一開始覺得有些無奈,不過看衛成跟自己想親熱又不敢,憋的一臉階級斗爭樣兒,就不郁悶了,忍不住在心里偷著樂,該!
他的院子正房四間,最西邊一間就是給閨女留的,不管怎么說,那都是自己親生的,不能叫孩子沒有歸屬感。
里面,西遠根據現代兒童房間的樣子布置了一下,前前很喜歡,如今,午睡經常睡在里面。不過,一到晚上還是要找小姑姑,她是不點兒帶大的,對小姑姑有一份眷戀。
西遠沒特意留過她,他和衛成這樣的關系,閨女總在這里不合適。而且,姑娘嘛,還是由女人養大比較合適,跟著爹爹,難道要成為個女漢子嗎?
想到這里,看著一邊拿著朵花往腦袋上戴,一邊在衛成肚皮上顛來顛去,嬌嬌氣氣的前前,西遠實在想象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