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濬和葉尋怔怔地看著他,嘴角都輕輕的抽搐了兩下。
南宮彥正回憶著在南疆的那段日子,心情低落著,察覺到他們兩個都在怔怔的看著自己,就連一旁的林楓也是如此,不明所以的問道:“怎么都這么看著我?”
司馬濬收回視線,抬手輕輕咳嗽了一聲,沒說話。
葉尋若無其事的拿過那個小冊子,認真看了起來。
南宮彥只能疑惑的看向林楓,一臉的探尋。林楓斟酌了一下,才說道:“這倒是像五皇子會做出來的事,不像三殿下您……”
南宮彥這才明白他們為什么那么看著自己,低頭苦澀的笑一聲,“當時我知道母妃勾結南疆的時候,心里難過,卻不愿意去責怪母妃,于是就將所有的恨和氣都放在了南疆皇和宇文烈身上,南疆皇我又見不著,偏偏我就住在宇文烈府上……”自然要做些什么了。
幾人見他這么自然的談起淑妃又是微微詫異了一下,然后就為他感到高興,這說明是真的放下了。
“憑這個扳倒宇文烈足夠了,所以這兩天宇文烈的麻煩是你們……”司馬濬早上才聽青銅匯報過,南疆皇忽然開始徹查南疆皇子結黨營私的事情,已經毫不留情的關了一個兒子,現在南疆朝中人人自危。更有皇子私下覲見南疆皇直言不諱的指出宇文烈也有此等行為,南疆皇找宇文烈談過話了。宇文烈自然不會承認,即使很多大臣受過他的威脅也不會敢出來揭發他,除非他們自己也不想活了。再加上他行事一向謹慎,所以十分有信心自己不會有事。
南宮彥點點頭,“我也已經讓林楓給父皇去信了,想來父皇不會反對我這么做。”
司馬濬想的是就算崇明帝想反對也來不及啊,今天他算是重新認識了南宮彥,以前只覺得他和南宮玨兄弟二人除了長得像和同樣的精明之外,在性格和行事作風上面是完全不同的,沒想到他竟然看錯了,這兩兄弟連行事風格都很相似。
“不過我想就算將宇文烈結黨營私企圖謀朝篡位的證據都擺到南疆皇面前他也不一定會懲治宇文烈。”
林楓不解道:“這是為何?”剛才不是還說這些足夠扳倒宇文烈嗎,怎么現在……
葉尋道:“南疆皇如今需要宇文烈,所以他不會對宇文烈怎么樣的,但是暗中一定會多加防范他,不過,在他得到通過宇文烈帶來的好處之后宇文烈就完了!”
南宮彥點頭,“不錯,我會將收集到的證據通通攤開到南疆皇的桌案上,南疆皇是個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必定不會再信任宇文烈。但是他也是個愛占便宜的人,宇文烈肯定和司馬峻嶸達成了某種利益合作,南疆皇看上了這份利益所以他暫時不會把宇文烈怎么樣,但是等到他真正拿到他想要的之后……”就是宇文烈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
林楓遲疑道:“如果我們將這些證據公開呢,讓南疆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宇文烈的狼子野心,這樣南疆皇為了給群臣和百姓一個交代就會立刻處置了宇文烈。這樣的話宇文烈和司馬峻嶸的合作也就終止了,南疆皇也就拿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份好處,而且這也間接打擊了司馬峻嶸……”一箭三雕。
司馬濬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林楓被看的莫名其妙,難道自己說的不對嗎?
葉尋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樣子,笑著說道:“你說的很好,但是這樣實在太便宜宇文烈了。”
說著他也走了出去,林楓蹙眉看著他的背影,腦中思緒依舊絲絲縷縷的纏繞糾結在一起,如一團亂麻一樣。
南宮彥搖頭失笑,并沒有給他解答疑惑的意思,低頭看著手中的冊子沉思,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樣才能將這份冊子發揮最大的作用。
林楓看著他沉思的樣子也不敢打擾,只能揣著疑惑走了出去。
景繡一看到司馬濬進來就迫不及待的問道:“三哥找你做什么?”
她忘了自己說話司馬濬根本就聽不見,可是司馬濬仿佛能猜到她問了什么,她話音剛落,他就在桌子前坐了下去,將事情說了一遍,并且十分好心情的連林楓的最后一番一箭三雕的話都說了。
景繡聽了也覺得林楓說的有理,既然能立刻除掉宇文烈為什么要等下去呢?之前還好說,因為他們不認識玄一,所以不敢輕易的除掉或是逼急了宇文烈。可是現在他們已經直接和玄一接觸上了,玄一又不會看在宇文烈的面子上通情達理一點,所以他們完全不用再投鼠忌器了啊。
司馬濬自顧自的說道:“固然現在扳倒宇文烈有許多種好處,但是未免也太便宜了他,在他以為一切風波已經過去將心徹底放進肚子里之后再給他來這么致命一擊……”
景繡眼角輕輕的抽搐了一下,她這幾日也聽他們說起不少關于南疆皇的消息,可以大致推斷得出來這個南疆皇性格暴虐,而且敏感多疑,發現誰對他不忠那是決不手軟,而且又是個寧可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性子,先后已經下旨砍了五個兒子的頭。
所以不管怎么說,宇文烈做下的那些事情一旦被他知曉那么宇文烈只有死路一條。所謂的不能便宜了宇文烈大概就是兩點吧。這一,南疆皇隱忍的時間越長對這個兒子的厭惡就會越深,那么日后爆發起來就會越不人道,也就是宇文烈會死的越慘;這二,大概就是在心理上好好折磨宇文烈,在他以為他的一切罪行都沒有被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計劃行進的時候忽然天崩地裂五雷轟頂,這樣的打擊絕對比殺了他還毒。
可是她還是傾向于林楓說的,雖然是便宜了宇文烈但是卻同時打擊了司馬峻嶸和圓空啊,宇文烈作為他們的合作伙伴,宇文烈一消失,必定對他們的計劃有所影響。還有南疆皇看起來也不是個好人,讓他看著一心期盼的利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他該有多痛心啊,而且說不定會因此更加怨恨宇文烈呢?
司馬濬越來越能感知她的心思了,說道:“林楓想的自然是好,現在就除掉宇文烈是一箭三雕,但是他沒有反過來想。”說著他眼中帶著興味的看著她,頗有些鼓勵的味道。
景繡咀嚼著他的話,反過來想也就是暫時留著宇文烈。
這一,當然就是前面說的能夠更好的折磨宇文烈。那么還有呢?
她現在似乎腦子越來越不夠用了,根本就轉不起來,茫然的看著司馬濬,既然他知道直接告訴自己不是更省事嗎,省的自己想了。
司馬濬也沒有在意她到底有沒有在想,是不是想的明白。眼中閃爍著興味的光芒,意味深長地說道:“怎么著也得讓他親眼看到自己所參與策劃的一切全部土崩瓦解才對的起他這么久以來的苦心積慮啊。現在除掉他,司馬峻嶸和圓空最多惋惜兩聲,宇文烈的消失根本不會對他們的計劃產生本質上的動搖,說不得還會讓司馬峻嶸松一口氣,算不上一舉三得。”
景繡細細思量他的話,恍然大悟過來,宇文烈現在倒臺,那么他和司馬峻嶸的合作也就無疾而終,司馬峻嶸先前答應許給他的一切也就不用給了,這相當于為司馬峻嶸省下一筆啊,這不僅不會打擊到司馬峻嶸還是間接幫了他一把。
她崇拜的看著司馬濬,覺得實在是受益良多,原來還可以這么來想。
聽他接著說道:“依我推測,司馬峻嶸能許給宇文烈的好處除了錢外沒有別的。”
景繡先是深以為然的點頭,隨后又搖頭。對如今的司馬峻嶸來說他能許給宇文烈的的確只能是錢財,可是對于日后可能登上皇位的司馬峻嶸來說呢,可就不僅僅是錢財了。往小了說,可以是兩國交好什么的,或者減少南疆的進貢;往大了說,司馬峻嶸說不定還許了邊境的城池給南疆呢,看司馬峻嶸的樣子為了能登上皇位也不是干不出這事來,反正東旗強盛他的臉皮也夠厚,到時候反悔,南疆大概也不能怎么樣。
所以她覺得司馬峻嶸許給宇文烈和南疆的不止錢財,因為宇文烈可能缺錢,司馬峻嶸給的數目能夠讓他心動和滿意,可是想要讓南疆皇也滿意的話那可就不容易了。而且宇文烈不可能將司馬峻嶸許給他的好處全部的都告訴南疆皇,他只是拿出部分來取悅南疆皇而已,司馬峻嶸能有錢到哪兒去?
因此她覺得能夠讓南疆皇心動的不太可能是錢至少不只是錢,建交減貢或者割地更有可能。
她這邊想著,司馬濬同時解釋道:“宇文烈不是傻子,謀朝篡位哪兒那么容易成功,失敗的可能性更大,就算司馬峻嶸真的成功了,那么他也不一定就真的成為下一任的南疆皇了,如果司馬峻嶸許給他的是他登上皇位之后才能給的東西,以宇文烈的謹慎是不會同意的……”
景繡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耳邊不停的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另外,司馬峻嶸也不是傻子,他想要謀朝篡位,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籠絡人心,要是他做出對東旗不利的事情來他的皇位還能坐的穩嗎?”
景繡越聽越覺得有道理,所以司馬峻嶸許給宇文烈的真的只是錢財嗎?司馬峻嶸難道比司馬濬還有錢?
司馬濬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東旗那邊傳消息過來,司馬峻嶸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云山,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他打的就是云山金礦的主意!”
這些話對景繡來說猶如醍醐灌頂,他不說她都已經快忘了云山金礦的事情,這云山金礦還沒開采呢,司馬峻嶸竟然就已經開始打起主意來了。
“……說不定他還和宇文烈商量好了怎么一起私吞云山金礦呢。”司馬濬語氣諷刺的說道。
景繡笑了,司馬峻嶸也是個貪婪到極點的家伙,當初怕錯失機會連他們的身份都不核實清楚竟然就那么貿然簽訂了協議,還交出了他太子府的令牌,有了那令牌他們想要給他使些絆子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現在留著宇文烈倒真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讓他多得意了一段時間,但是到最后卻能順便狠狠的打擊到司馬峻嶸。看司馬濬的樣子,司馬峻嶸一切的舉動應該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云山金礦又是司馬濬所有,司馬峻嶸謀劃這么多,到最后發現自己不過就是個跳梁小丑一樣那該多有趣?說不定還有機會看到他和宇文烈狗咬狗呢?
司馬濬轉頭看著她緩緩的笑了,面色溫柔,眼中卻有一絲憂愁一閃而過。
翌日一早,景繡醒過來就不見了司馬濬的身影,但也沒多想,心里猜測他說不定去忙宇文烈的事情了。躺在床上,耳邊響起昨日天靈夫婦的對話。師父把司馬濬當成接班人?
接班人……
師父除了一身的武功修為和醫術外好像也沒別的了,而這些不是已經都傳授給他們了嗎,難道師父根本沒有對他們傾囊相授,真正厲害的本領傳給司馬濬了?不對啊,怎么想怎么覺得古怪……
天靈夫婦房間內,司馬濬目光如炬的看著天靈,“玄一堅持我死才可以救繡兒?”
“濬兒,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保證我和你師父一定會想辦法讓繡兒醒過來的!”毒娘子見天靈若無其事的喝茶,仿佛沒有聽到一樣,于是看著司馬濬笑著開口道。
司馬濬抬眼看她,問道:“什么時候?”
“這個……”毒娘子支支吾吾的看向天靈,她也不知道這個老頭子在想些什么,玄一性子執拗決定的事情輕易不會改口的。
天靈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司馬濬,“司馬峻嶸和圓空勾結圖謀皇位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辦?”
司馬濬沒想到他會忽然說起這個,頓了一下才說道:“如今我人在南疆,即使他們做什么我也鞭長莫及,如今我只想繡兒醒過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
天靈眼中似有風云涌動,“若是繡兒一輩子不醒,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陪著她不理世事?”
司馬濬毫不遲疑的點頭,“是。”對面人的氣息忽然一窒,他接著說道:“不過不會的,我一定還會讓繡兒醒過來的,哪怕放棄我自己的性命!”他平靜的說著,眼中卻是一片堅定之色,讓人沒辦法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天靈目光幽幽的看著他,“你這是在威脅為師?”
司馬濬頷首恭敬道:“不敢,繡兒是師父師娘看著長大的,我相信師父是不會看著她就這么一直躺下去的。”
天靈放在腿上的手捏的緊緊的,目光中有火苗在竄動,司馬濬直視著他的眼睛,眼神平靜而又堅定。
旁邊的毒娘子意識到不對勁,看著天靈,無比認真的啟唇道:“繡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是不會看著她就這樣一直躺下去的,就算豁出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天靈轉頭看向她,滿臉無可奈何又暗含責怪的神色,毒娘子不以為忤,面色無波。
司馬濬嘴角一哂,起身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耳邊還依稀傳來天靈無可奈何的聲音,“你怎么也跟著胡鬧?”
毒娘子說了什么他已經聽不清了。
“我知道你也不是不疼繡兒,只不過在你心里繡兒沒辦法和濬兒比罷了。”毒娘子面色諷刺的看著天靈,“當然這也并不僅僅是因為繡兒和你沒有血緣關系,而是因為在你心里國家大業更重要,而你相信濬兒幫你完成你的野心。”
天靈臉色漲的通紅,“我的野心,我若真是像你說的這么不堪,當初我又怎么會……”
毒娘子目光忽然一凜,天靈哆嗦著唇沒有說下去。
“所以你是后悔了?后悔在你正當壯年,正應該努力實現你野心的時候放下一切和我歸隱山林?”
泛紅的眼眶咄咄的語氣,天靈心里一軟,面色緩和下來,有些無措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何曾說過不救繡兒?玄一說讓他救繡兒只有兩個法子,要么讓濬兒以命換命,要么就讓嶸兒即位。我這不就是試探試探濬兒對國家大事關心多少嗎?”
毒娘子面色微緩,過了一會兒才遲疑的開口,“你打算說服皇上暫時讓司馬峻嶸即位,然后……”
畢竟多年夫妻,她瞬間就清楚了他的意思。
“不錯。”天靈點頭,“皇上身體健朗,這個時候讓位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皇上如何會同意,皇上知道這個消息的話第一時間就是殺了嶸兒。”
“你舍不得?”
天靈沒好氣的覷了她一眼,“你也不想想,要是嶸兒有個什么事,玄一會怎么做。”
毒娘子語氣一窒,“那你說怎么辦?”不能將這一切告訴皇上知道,皇上知道了即使不會殺了司馬峻嶸也會第一時間廢了他的太子之位,這樣一來勢必惹怒玄一,繡兒肯定是別想醒過來了。還有,皇上本來就不滿意繡兒這個濬王妃,他巴不得看到繡兒這樣躺下去呢。
“我剛才只不過在試探濬兒會不會為了兒女情長而耽誤大事罷了,皇上身體好好的忽然讓位司馬峻嶸,朝堂上下肯定不會平靜,到時候人心不穩,你說怎么辦?”
毒娘子徹底沒話說了,原來他考慮的是這個,心虛的低下了頭。
天靈看了一眼,“一個嶸兒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可是再加上玄一和孫家,還有……那個孽子,你說我能不謹慎嗎?”
毒娘子抬頭蹙眉看著他,天靈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索性實話實說,“這一切都是那個孽子設計的,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放下過當年的事情,雖然出了家可是卻六根不凈,心思不正!”
毒娘子見他實在氣的厲害,又因為自己剛才誤會了他,所以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不管這件事和他那個孽子是什么關系,她關心的只是他到底打算怎么辦,玄一可不好糊弄。
見她盯著自己看,天靈瞥一眼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說道:“你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
司馬濬回房間用了早膳就進了書房,南宮彥葉尋等人已經在等著了。
“我打算今天夜里就將東西送到南疆皇手里。”南宮彥抬眼看他,帶著一點點試探的說道。
司馬濬點頭,“小心點,最好別被南疆皇發現幕后人是你。”
南宮彥和葉尋相視一眼,都沒有錯過“最好”兩個字,兩人眼中帶上一絲興味,南宮彥問道:“若是被發現了呢?”
司馬濬在桌案后坐下,沉吟道:“若是被發現了,宇文烈可就有了脫罪的說法了。”
他可以說這是他們故意陷害他,企圖干涉他們南疆的內政,挑撥他們父子的關系,還有想要破壞他們和司馬峻嶸的合作。宇文烈腦子精明,巧舌如簧,不得不防。
南宮彥輕笑一聲,不以為意,“南疆皇又不傻,應該不至于……”
司馬濬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已經聽進去了。
青銅開始匯報東旗那邊傳過來的消息,然后林楓開始匯報南疆朝堂上的事情,大家商量好一切之后已經中午了。
南宮彥透過窗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問司馬濬,“繡兒這么躺下去不是辦法,天靈前輩到底怎么說?”他知道他早上去見過天靈。
林楓也蹙眉道:“皇上一直憂心公主,公主一日不醒過來皇上就一日不能安心。”
“我父親也一直來信問,說祖母日漸消瘦,日日憂心以淚洗面。”葉尋也跟著開口。
司馬濬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說道:“再等三天,如果師父再沒有動作的話,我再去見玄一。”
幾人面色一變,南宮彥警惕的看著他:“你不會真的……”他們并不是逼他用自己的命去救繡兒,只是在商量救繡兒的法子而已。
司馬濬好笑的看著他,“你不會真的以為玄一非要我的命不可吧?”
幾人面面相覷,難道不是嗎?
司馬濬面色高深的說道:“他想要我的命是害怕我破壞了司馬峻嶸的計劃,成為司馬峻嶸登上皇位的絆腳石,如果我愿意幫助司馬峻嶸奪得皇位呢?”
“……你的意思是……”南宮彥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腦中有什么東西忽隱忽現,看不真切。
葉尋同樣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看著司馬濬,這句話應該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青銅和林楓愕然過后兩人相視一眼,一臉探詢的看著司馬濬,王爺的話應該還沒有說完。
司馬濬卻并沒有解釋下去的意思,起身出了書房。
留下他們幾個面面相覷,似懂非懂。
如意最近閑來無事,就總是拿著繡繃子刺繡,景繡無聊就坐在她旁邊看著她繡,活靈活現的鴛鴦,栩栩如生的花草,展翅欲飛的蝴蝶和蜜蜂……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誰娶了她真是有福了。
看著絹布上細密的針腳她忽然記起來,婚前司馬濬讓自己給他繡一個荷包的,她已經繡了一半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機會繡好剩下的一半。
無聲的嘆了口氣,神色懨懨的趴在桌子上。她知道讓玄一救自己這件事很難辦,司馬濬的心里肯定比自己要著急,卻還總在自己面前裝的一派輕松若無其事的樣子。有好幾次夜里她迷迷糊糊中醒過來的時候借著窗子透進來的清冷月色看到他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或是看著她或是對著床頂沉思……
司馬濬走進來,俊朗的眉峰輕輕蹙了一下,如意忙站起來行禮,然后拿著繡繃子出去了。
“怎么了?”司馬濬在桌子前坐下,擔憂的看著她的方向語氣壓抑著緊張的問道。
他看不見她聽不見她,只能感知她的心情,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輕松的,就算偶爾心情沉重了或許是怕他擔心很快她就能調整好心情,可是今天和往日相比,好像格外的沉重。
景繡直起身子,看著他,很想告訴他不要著急不要為她擔心,就算著急擔心也請表現出來不要埋在心里,可是張了張嘴,卻又泄氣的閉上了。
司馬濬忽然眼神一亮,說道:“咱們今天再出去逛逛吧,昨天不是還沒盡心嗎?”
景繡已經沒心情再出去了,司馬濬也能感覺到她提不起興致來,想了想,做了個決定。知道只要自己出去她一定會跟著,于是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大大的笑容,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景繡無奈,只好起身跟著了。
司馬濬沒有再讓人跟著,牽了一匹馬出來,自己先上了馬,然后就好整以暇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示意她也上馬。
景繡不明所以的上了馬,心里猜測難道他是想帶著自己去郊外散心?南疆的郊外可不安全,到處遍布毒蛇毒蟻的,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悲催了呢?可是她也開不了口,而且想著司馬濬這么小心謹慎的一個人應該也不會去什么危險的地方,于是就上了馬。
司馬濬感覺到后背忽然像是有一個綿軟溫熱的身體靠了上來,嘴角漾開一抹溫柔的笑意,揚起馬鞭出發。
頭頂是金燦燦暖洋洋的太陽,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景繡知道這個季節的話,不騎馬的話大中午的正是舒服溫暖的時候,可是騎馬的話還是會很冷,看著他連披風都沒有穿,穿的也不很厚,心里腹誹道:這么大的人了,怎么出來都不知道加衣服,平時還總在她面前充大人……
腹誹完了,轉頭去看周圍的風景,從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逐漸到喧囂震天的鬧市然后又漸漸冷清下來,最后視線漸漸開闊起來,兩邊也由各種酒肆商鋪變成了參天大樹。
司馬濬先下了馬,然后仰頭看著她,陽光灑在他臉上顯得那張帶著面具的臉好不真實。
景繡望著面前簡樸的小院子呆了兩秒,才下了馬,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這里應該就是那個玄一的住處了。
這么想著,司馬濬就開口解釋了:“玄一就住在這里,昨日師父過來的時候我并沒有進去,不過卻聽到了玄一的弟子稱呼師父為師伯。”本來打算再等等看師父的反應,三天后再過來,可是看到她悶悶不樂,他就將日期提前了。
景繡詫異的看著他,那玄一不就是師父的師弟了嗎?
司馬濬輕笑一聲,下巴往院門一揚,抬腳走了過去,并轉頭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景繡小跑著跟了上去,她早就已經很好奇這個玄一是何方神圣了,前幾次他們過來她就想跟著來了,可是一想到這個人竟然有本事讓自己靈魂出竅,她就控制不住的發怵,于是就忍著好奇不敢跟過來。
可是今天是司馬濬主動帶她過來的,她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也能想到,他既然放心帶自己過來,肯定是有把握玄一不會對自己怎么樣的吧?
這么一想她就放松了心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司馬濬在院門前站定,抬手在木門上敲了兩下。
很快里面就傳到腳步聲,然后是抽下門閂的聲音,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高大男子,身子占據了半扇門,神色頗為傲慢,厚厚的嘴唇,嘴角似勾未勾,“濬王?”
司馬濬面色無波,淡淡頷首。
那人看了他身后不遠處的馬兒一眼,眼中似乎閃過一道詫異,緩緩讓開了身子。
之前都是坐著馬車,帶著全副武裝的侍衛一塊兒來的,生怕師父吃了他一樣,今天怎么忽然膽子大起來了,那人狐疑的跟著司馬濬身后。
景繡目光四顧一圈,又想到司馬濬來了許多次玄一才肯見他,腦子里就忽然冒出劉備三顧茅廬的故事來。
玄一渾濁而又幽深的目光只在司馬濬臉上輕輕一掃就看向他旁邊的景繡,長長的眉毛微揚說道:“你來啦!”
景繡先是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須發皆白,一頭銀發在陽光下散發著盈盈的光澤,看著十分的順滑顯得整個人矍鑠非常,胡子呈短長短分布,中間最長的部分已經到胸口了,在風中輕輕的飄揚著,再加上穿著一身白的長袍,整個人渾身上前除了白色再沒有別的顏色了,看著仙風道骨的似乎比師父還有厲害般。只是那雙眼睛卻沒有師傅的磊落光明,渾濁的瞳仁之下仿佛總是隱隱的透出算計的光芒般,就像是個偽裝好人的壞人。
“你能看的見我?”景繡不過就是隨便一問,既然圓空都能看的見她,玄一能看的見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玄一一邊往里走,一邊呵呵笑道:“小姑娘,我可是早就想見見你了,你終于來了。”
司馬濬先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肯定是在和繡兒說話,他竟然能看見繡兒?
景繡沒有注意到司馬濬驚訝的神色,跟在玄一身后,“你為什么想見我?”
玄一在直到膝蓋高度的小桌子前的蒲團上坐了下去,抬手對他們分別做了個“請”的姿勢,待他們都坐下之后他才說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只是好奇你長什么樣子而已。”
“現在看到了有什么感想?”
玄一搖頭失笑,并沒回答,看向司馬濬,問道:“殿下是想通了?”
司馬濬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師叔真的有辦法讓繡兒醒過來?”
玄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輕聲呢喃道:“師叔……”似乎覺得這兩字十分有意思般,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問道:“天靈跟你說我和他是師兄弟的關系?”
司馬濬搖頭,并不欲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口舌,看了景繡一眼,“師叔當真能有辦法讓繡兒醒過來?”
玄一也沒有多做追問,點頭道:“當然。”他看向景繡,幽幽的說道:“濬王可要抓緊,如今她的靈魂已經離開**快三個月了,三個月的期限一滿,就算是我可也回天乏術了……”
司馬濬握著杯子的手一抖,茶水灑出來一半,“你是說如果滿了三個月繡兒還沒有醒過來的話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景繡心里“咯噔”一下,緊張的看著玄一。
玄一點頭,“不錯,所以殿下要抓緊時間做決定,切不可再拖延下去了。”
“我怎么相信你說的話?”
“殿下相信不相信對我來說不重要,不過,殿下如果不相信的話大可以試試,幾天之后就會見分曉了。”
司馬濬瞳孔收緊,審視的看著他,玄一面色不變,嘴角始終上揚著一定的弧度。
景繡看著他們,她已經從剛才的驚訝和恐慌中回過神來了,玄一的話不可信,這說不定是他或者司馬峻嶸等不及了才故意這么說嚇唬他們的。
司馬濬忽然笑了,玄一眉頭微蹙,臉色帶著不解,“殿下笑什么?”
“我聽說不少人向皇伯伯上書夸贊太子睿智明達,仁慈寬厚,是眾多皇子中和皇伯伯最像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皇伯伯卻好像十分生氣啊?”司馬濬語氣困惑。
玄一放在腿上的雙手慢慢的收緊,長長的銀色眉毛從眼尾垂下,幾乎蓋住了半只眼,“殿下消息可真是靈通啊,多年不在東旗,卻對東旗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真是讓人佩服!”
司馬濬知道自己賭贏了,心里輕輕一松,謙虛道:“師叔過獎。”說著神色嚴肅起來,“我今天過來,是有事和師叔商量。”
“你說!”玄一的語氣不太好,神色間也帶上了一絲戒備。
司馬濬注視著他的神色,語氣低沉的說道:“我會扳倒皇后并且幫助司馬峻嶸登上皇位,師叔讓繡兒醒過來,如何?”
玄一一直微瞇的雙眼頓時睜大,“你是如何知道的?”連天靈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恨不得殺了皇后,他怎么會知道?
司馬濬帶著笑意問道:“師叔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玄一眼中風云變幻,緊緊的盯著他看,不待他做出決定,司馬濬又道:“還有,如果日后繡兒再昏迷不醒,我可都會怪在師叔身上,我能讓司馬峻嶸登上皇位也能將他拉下來。”
景繡不明白司馬濬在想些什么,眼中充滿了疑惑。
過了不知道多久,玄一才嘆了口氣,狐疑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司馬濬道:“當然,只要師叔能做到我說的,我自然也會遵守約定。”
出了小院,司馬濬才轉頭看著“她”,失笑問道:“怎么還是不開心?是不相信我嗎?”
景繡搖搖頭,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更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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