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獄卒承受著她的打量,神色越加惶恐,額上都不由得覆上了一層冷汗。
葛天一順著景繡的視線看向他們,腦中忽然一亮,難不成郡主懷疑他們在飯菜之中動了手腳?
景繡盯著那兩個獄卒看了一會兒,回過頭和司馬濬相視一眼,這一眼讓她知道司馬濬心中正在想的和自己一樣,他也在懷疑這飯菜中可能有毒?
司馬濬對她輕輕點了下頭就對那兩個獄卒開口道:“雪兒是我濬王府的下人,麻煩你們平時多多關照了。”
兩個獄卒忙誠惶誠恐點頭哈腰地說道:“濬王放心,放心……”
司馬濬笑道:“辛苦你們了,去忙你們的吧!”
兩個獄卒忙行了一禮,抬著竹簍神色緊張地從他們旁邊走了進去。
景繡和司馬濬轉頭目光緊鎖著他們的背影,這是樓梯口,他們面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都是牢房,雪兒的牢房在走廊中間的位子,他們站在這里可以將前面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葛天一也是神色凝重地看著那兩個獄卒,只有青霜一頭霧水,只是照做而已。
那兩名獄卒如芒在背,一路邊往前走邊發飯,額上冷汗時不時地滴落在地上,發出的輕微聲響掩蓋在牢房中常有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中。
等到了雪兒的牢房前,那兩人相視一眼,又都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景繡四人,臉上的汗珠就像是冬天早晨窗戶上的露水般密集。
兩人的動作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保持著面對面俯身拿飯的動作。他們不時看向景繡等人,又不時對望,眼神在互相推讓。
雪兒坐在地上,雙目呆滯地看著前方,腦中不住地浮現出司馬濬冷酷無情的峻臉還有景繡那張似笑非笑的容顏,雙手緊緊地抓著地上的稻草。
難道她真的要這么死去嗎,司馬濬當真如此絕情嗎,自己可是為了她才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啊,他怎么能無動于衷呢?
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她睫毛顫了一下,回過神來,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兩個饅頭就那么放在臟污不堪的地上,旁邊放著著一疊看不見油水的青菜。
她仰頭看向正準備離開的獄卒,忽然呵呵的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聲帶來陣陣的回音,讓原本就詭異陰森的牢房更顯得可怖了。
兩名獄卒心里發毛,相視一眼忙抓緊動作發放飯菜,只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很快他們拎著空竹簍回頭,路過司馬濬等人時眼神閃爍誠惶誠恐地行了一禮就慌慌張張地從他們面前快步走了出去。
司馬濬對青霜使了個眼色,青霜心領神會忙跟在那兩名獄卒后面出去了。
司馬濬牽著景繡往回走,葛天一自然一臉嚴肅地跟上。
雪兒笑的累了,此刻正無力地倚在墻上無聲的哭泣著。其他牢房的犯人們因為司馬濬他們的到來而難得的安靜下來,不敢放肆。
此刻一邊吃著飯一邊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雪兒,這個女人不會是瘋了吧,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
景繡三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也不出聲,直到她自己意識到他們回過頭來。
雪兒看到司馬濬喜不自禁,扶著墻壁站起來,激動地說道:“王爺,雪兒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不會見死不救的……”
司馬濬不拿正眼瞧她直接看向地上的飯菜,葛天一見狀忙蹲下身子把饅頭和碟子都拿了起來,遞到景繡面前。
景繡俯身分別聞了聞,又從腰上取出兩根銀針分別戳進菜和饅頭里試了試,看著針尖,臉色凝重地對他和司馬濬二人分別點了點頭。
果然被她猜對了,這青菜和饅頭之中都被下了藥。
之前她不能理解為什么宇文烈將這縱火的罪名推到雪兒身上,現在她懂了。
他想殺雪兒滅口,但是雪兒在濬王府中他沒辦法下手而雪兒在大理寺的監牢之中他反而有辦法。
雪兒看著她手中的銀針臉上的喜色頓時蕩然無存,臉色慘白一片毫無血色可言,眼中有著恐懼和后怕……
景繡收起銀針,抬眼看她,“你應該有數這毒是什么人下的吧?”
雪兒不說話,只是不停地搖著頭,不,她不想死,她要出去,要離開這里!
她神色瘋狂地沖向牢門,用手奮力地去拉扯鏈鎖,她一定要出去,不能在這里等死……
景繡冷眼看著她如一直被關進籠子里的獅子般,臉上全是不顧一切的瘋狂,眼里全是嗜血和求生的光芒。
景繡和司馬濬冷眼看著,臉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葛天一心里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他的大理寺竟然能發生這樣的事,今天如果不是濬王和郡主恰巧過來,這個雪兒已經是一具死尸了。
到底是什么人有這么大的本事,他一定會查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雪兒漸漸地沒了力氣,順著墻壁緩緩的滑落在地,然后對著他們跪著不停地磕頭,每一下觸地景繡都能感覺腳下的地面震了一下。
聽她歇斯底里地哀求道:“王爺小姐雪兒錯了,求求你們救雪兒出去吧……你們想知道什么我通通都告訴你們……”
司馬濬牽著景繡出了牢房,葛天一跟著出去,囑咐門口的侍衛沒有他的允許不準讓任何人送任何吃的喝的進去才又跟上他們。
到了一處無人處,景繡看著他猶豫著說道:“葛大人能不能把她交給我們來看管?”
葛天一臉色有些尷尬,他的地盤上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是他的失職,他看的出來這個雪兒對他們很重要,如果他們有信心能保護好雪兒他當然沒有意見。
只是皇上那邊他要做何交代?
景繡知道他的為難之處,笑道:“你放心,皇上那邊有我去說。”
葛天一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了頭。
景繡和司馬濬出了大理寺就直接往皇宮而去,雖然司馬濬不太高興,但還是拗不過她。
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御書房外,殷全一見到他們立馬一臉喜色地跑進去通報。
崇明帝正在處理奏章,一聽他們來了,立馬抬起頭來,一貫威嚴凝重的神色隱隱的激動起來,急急地說道:“快讓他們進來!”
殷全不敢耽擱,忙退出來,對著景繡和司馬濬諂媚地說道:“皇上讓王爺和郡主快進去呢!”
司馬濬和景繡二人無視他,并肩走了進去。
崇明帝從桌案后走了出來,目光關切地落在景繡身上,大步上前來,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視線在她兩邊肩膀上切換,擔憂地問道:“肩膀上的傷如何了?”
景繡詫異他怎么知道自己受傷的,但是一想好像他一直都有派人監視著濬王府的一切來著,也就不驚訝了。
見他目光一會兒落在左邊肩膀一會兒又落在右邊肩膀上,忙抬起右手狀似無意地摸上左肩,輕松地說道:“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崇明帝的神色卻絲毫沒有放松,對著門口高聲道:“來人……”
殷全忙推門進來,聽他吩咐道:“請太醫!”
殷全忙應了聲是,動作迅速地退了出去。景繡想阻止都來不及。
無奈地看向崇明帝,“父皇,您忘了我是誰了嗎,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真的,就是一點皮外傷,休息幾天就好了。”
崇明帝手輕柔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扶著她到凳子上坐了下去,說道:“朕不放心。”
不親耳聽到太醫說她沒事他不放心。
景繡無奈地嘆了口氣,和司馬濬相視一眼,才妥協地說道:“好吧,聽你的。”
崇明帝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在她旁邊坐了下去。
他坐在景繡的左邊,于是景繡拍了拍右邊的位子看向司馬濬。
崇明帝見她時刻不忘司馬濬臉上的神色黯淡了幾分,心里有些吃味,所以對司馬濬的好感瞬間降了一個層次。他和繡兒才相認,這個司馬濬可能很快就要將繡兒娶走了。想想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司馬濬仿佛能看出崇明帝在想什么一樣,無視他那含著不滿和嫉妒的目光,低著頭在景繡身邊坐了下去。
崇明帝對景繡噓寒問暖,又是提醒她天氣冷了要多穿衣服又是提醒她肩膀要多注意,反正景繡覺得他十分的啰嗦,不過她心里卻覺得十分的溫暖,前世今生還是第一個人對她這么啰嗦呢。
很快,殷全領著太醫進來,太醫誠惶誠恐地替景繡把了脈,對方可是扁鵲啊,他能給大名鼎鼎的鬼醫圣手扁鵲仙子把脈真是三生有幸啊同時也覺得壓力重重的。
把了脈,因為有景繡在,他斟酌再三才敢回崇明帝,殊不知他認真斟酌回話時讓崇明帝有多緊張,崇明帝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整顆心都吊了起來,心里惴惴不安的,只以為景繡的傷勢其實很嚴重,只是她不想自己擔心才說的那么輕松。
等到太醫真正將斟酌后的話說了出來時,崇明帝頓時有一股將他拖出去斬了的沖動,但是一想他也是因為謹慎才過了這么長時間回話,所以就收回那股沖動了。
揮揮手讓殷全和太醫都退了出去才看向景繡,神色嚴肅地說道:“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要注意休息,聽到沒有?”
景繡看他這么緊張和關心自己,心里微暖,此刻的崇明帝在她眼中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讓她備感親切。
無比認真的點頭,說道:“我知道,不用擔心。”
萬壽節在即,宮里的情形詭異而又莫測,再加上政事,他日理萬機的,她真不想再給他添麻煩讓他分心。
她既然進入了這具身體,享受著原本屬于這具身體的一切,榮華富貴還有親情,那她就有義務去扮演好這具身體的角色,做兄長的好妹妹,父親的好女兒……
崇明帝聽她這么說心稍稍放了放,又看向司馬濬叮囑道:“你看著她。”
司馬濬頷首不語,他心里其實有一點不確定他能不能真的看好繡兒,繡兒如果執意要做什么事,一用那雙水亮的大眼睛看著自己,自己就毫無招架之力。
就像今天,自己先是妥協和她一起去了大理寺再是妥協和她一起進了宮,從遇見她開始自己似乎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
他唯一能保證的就是自己不會讓她一個人置于危險之中,她做什么自己都會陪著她。
崇明帝讓人直接在御書房內擺上午膳,留他們一塊兒吃了,剛吃完飯,殷全進來稟報道:“皇上,淑妃娘娘來了。”
崇明帝和景繡司馬濬三人兩兩相視一眼才開口道:“讓她進來吧!”
宮人快速地撤走了桌上的殘羹,淑妃笑盈盈地獨自走了進來。
看到景繡和司馬濬也在她似乎十分詫異,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崇明帝福身柔聲道:“臣妾參見皇上!”
崇明帝神色如常地笑道:“愛妃平身,用膳了沒有?”
“回皇上的話,臣妾用過了。”淑妃說著對景繡輕輕笑了笑就一臉擔憂地看向司馬濬,“我聽說濬王受了很重的傷,這么快就已經沒事了嗎?”
景繡起身對她行了一禮,司馬濬卻泰然自若地坐著,淡淡地回道:“多謝淑妃娘娘關心,本王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淑妃仿佛松了一口氣般說道。然后在崇明帝的另一邊坐了下去,淺笑盈盈地看著崇明帝,柔聲說道:“臣妾過來是想問問皇上這次生日想要什么禮物,臣妾也好去準備。”
崇明帝十分詫異,“每年生日愛妃都會早早的就給朕準備禮物了,而且還會故意瞞著朕為了給朕驚喜,今年這是怎么了,后日就是朕的生日了,愛妃現在準備還來得及嗎?”
淑妃笑道:“臣妾早在半年前就已經著手準備皇上今年的生日禮物了,只是擔心皇上不喜歡……”
崇明帝哈哈一笑,朗聲道:“只要是愛妃送的,朕都喜歡。”
“皇上……”淑妃紅著臉嬌嗔一聲,意識到景繡和司馬濬在場,臉色不由更紅了。
景繡和司馬濬相視一眼,兩人識趣地起身告辭。
崇明帝有些不舍,但是礙于淑妃在也沒挽留,囑咐景繡好好休息后就放行了。
“皇上……”景繡和司馬濬一出去,淑妃就一改剛才的嬌羞眼眶含淚的跪了下去。
崇明帝坐著不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詫異地開口道:“愛妃這是做什么?”
“皇上……”淑妃眼眶紅紅地看著他,哽咽開口,“臣妾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不愉快的事情,但是……這事不說出來,臣妾真的坐立難安啊……”
崇明帝不解地看著她,關切地問道:“到底什么事,愛妃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對朕說,朕一定會替愛妃作主的!”
淑妃立馬泣不成聲起來,好不容易停下哭泣,抽抽搭搭地說道:“臣妾沒有受委屈,臣妾想說的事情是關于柔妃妹妹的死……”
……
景繡和司馬濬出了御書房,沒走多遠在御花園中撞見了南宮璃。
景繡此刻已經完全相信他已經改過自新不和自己作對了,又感念皇后對自己的好,她對南宮璃就沒那么厭惡了。
神色自若地對他微笑頷首,然后就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至于司馬濬對南宮璃采用直接無視的態度,仿佛沒看見一樣。
南宮璃也不介意他的態度,對著景繡的背影喊道:“等一下。”
景繡疑惑地轉過身看向他,他神色凝重地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三人在御花園一個僻靜的亭子里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