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遷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景繡遠去的清瘦苗條的身影,心里回南宮洐道:你要見的人在你面前你都不認識,現在人都走了。“實不相瞞二皇子殿下,扁鵲姑娘已經不在府上了。”
不在?南宮洐懷疑地看著他,聲音也冷了下來,“扁鵲姑娘到濬王府做客,難道連在府中接見朋友的權利都沒有嗎,濬王府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苛刻了吧?”
蔣遷面色不變道:“小人不敢欺瞞二皇子殿下,只是扁鵲姑娘的確已經離開了王府。”
南宮洐皺眉,“那你可知道她現在何處?”
蔣遷搖頭道:“小人不知。”
南宮洐雖然懷疑他的話,但是也不能硬闖,只好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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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仁堂這個時候已經全是人了,翠娘黎叔在柜臺前忙得熱火朝天,鋪里雇來的幾個伙計也沒閑著,全在后院翻曬整理藥草。翠娘已經聽黎叔說了景繡女扮男裝的事,小姐本就生的絕色扮上男裝也一定好看,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看到時還是不免被身著男裝的景繡驚艷了一把。
一般女子穿上男裝即使乍一眼看去以為是男子,但只要細心一點就會發現,對方的神態舉止方面還是透著女兒家拘謹和放不開。但景繡不同,她改變的不僅僅是外貌,連舉止神態都完全變了個樣,這樣一個眉眼風流放蕩不羈的人誰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裝?
這樣一個清俊不凡風流倜儻的年輕公子的出現,頓時吸引了鋪子里來抓藥的客人,景繡坦然地接受大家或贊嘆或驚艷的目光,搖著扇子神態自若地走進了后院,翠娘立刻將手頭的工作交給一個伙計自己跟了上去。
后院的伙計們看到這么一個清俊風流的陌生年輕小公子進來一時間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頭的事情,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個伙計上前來溫聲提醒道:“這位公子,后院是不允許客人進來的,還請您……”
不等景繡說話,跟來的翠娘已經上前來道:“你們先去忙吧,這位公子是……”
見翠娘正在犯難如何介紹她,景繡笑著接口道:“在下是扁鵲姑娘的義兄修堇。”
“對,對,修公子是扁鵲姑娘的義兄,是自己人。”翠娘忙跟著附和道。
“修公子好。”
“修公子好。”
……
翠娘跟著景繡上了閣樓,看著書桌前執筆寫字的她奇道:“小姐你怎么穿成這副樣子了?”
景繡好笑地看著她,“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穿著男裝出來方便一些。”她以前也經常穿男裝的,只不過翠娘都沒見過而已。現在回了相府了,相府二小姐的身份一旦傳開了,到時候她走在街上隨時都可能被人認出來,做什么事都會因為這個身份受限,束手束腳。扁鵲這個身份也太過招搖,所以修堇就是她的新身份。
翠娘點點頭,小姐的臉美得太過驚心動魄,頂著那樣一張絕色的容顏出門的確不太讓人放心,還是男裝好。
“小姐,你在相府怎么樣?”這些天她都在擔心小姐在相府過的怎么樣,雖然黎叔打聽來的消息說小姐一切都好,很得丞相的疼愛,而且丞相夫人對小姐也很好。但是她不親耳聽到小姐說,她就是不能放心。
景繡一邊認真的寫著一邊柔聲笑道:“我很好,翠娘你不用替我擔心,你真把我當成平陽城里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千金小姐了嗎?”
翠娘松了口氣,但還不忘叮囑道:“我知道小姐聰明,不僅會武功還懂醫懂毒,但也不能太過大意。那沈氏畢竟不是小姐親娘,小姐還是小心些的好。”
景繡知道她是真的關心自己,放下手中的筆拉過她的手對上她擔憂的眸子認真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翠娘見她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才收起臉上擔憂的神色。看向桌上她剛才寫的東西,上面寫著十來種草藥。景繡將紙張拿起來吹了吹遞給她,“這上面的藥鋪子里應該都有吧?”
翠娘點頭,知道她這是要急用了,接過紙張點頭道:“我這就去準備。”
她走后,景繡低頭重新拿起筆,過了一會兒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躍然紙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景繡將畫像拿起來吹干放進懷中。下樓來到院子里,翠娘剛好已經準備好了那幾種草藥,景繡拿過草藥走到藥爐邊開始制作軟筋散,中間連午膳都沒有吃,直到太陽落山才全部制作完成。粉末、藥水和藥丸都有,另外還有解藥,分別用瓷瓶裝好并標示好后,景繡又寫下了使用時的注意事項,將寫好的東西裝進信封里,然后掏出懷中的畫像一并裝了進去,但最后遲疑了一下又將畫像給拿了出來。司馬濬自己的事情應該就夠多了,她還是不要麻煩他了,這件事等葉尋師兄回來求他幫忙吧。
將藥和信封都交給黎叔,并跟他大概的描述了一下蔣遷的外貌特征。
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再不回去孫嬤嬤該擔心了,但是翠娘一定要她吃點東西再走,景繡也實在覺得餓了,所以匆匆的吃了一些,然后上樓換回早上來時的裝束,避著眾人從后門走了出去。來到一家金飾店,買了一個百歲長命鎖才往相府走去。
孫嬤嬤果然在錦繡閣院門口翹首以盼,見景繡回來忙迎了過來,道:“小姐,你終于回來了!”
景繡一聽她的語氣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發生了,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孫嬤嬤道:“小姐早上剛走宮里的德妃娘娘就派人來宣二小姐明日進宮呢。”
景繡詫異地挑了挑秀眉,“大姐和三妹也一同去嗎?”
孫嬤嬤搖頭道:“只召見了小姐。”
景繡的第一反應是沈柔派人在德妃面前說了自己壞話,但隨后這個猜測就被否定了。沈柔應該不會專門向德妃說這件事,畢竟德妃再厲害那也是在宮里,而且沈柔她是別有居心暫時不想對付自己,而不是對付不了。
而且,葉師兄以前跟她說過,沈柔和德妃的感情似乎并不和睦。
“父親和夫人那邊怎么說?”
“老爺那邊奴婢不知道,但夫人下午派人送來了小姐明日進宮要用的衣服和首飾。”
景繡對德妃召見她的用意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晚飯過后景天嵐隱晦的暗示過后,她才想明白了。
德妃沈晴是沈柔的親姐姐,兩人很多年前替南宮洐和景媛訂下了娃娃親,但是只是姐妹二人私下里的約定,并沒對外人說起過。但是因為沈晴和沈柔是親姐妹,前些年外人一直都默認為兩人的的兒女是一對。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景媛開始和太子成雙入對了,自然沒有人再把景媛和南宮洐綁在一起了。
可是沈晴是一直都希望景媛能做她的兒媳婦的,一來親上加親,二來,南宮洐娶了景媛也就成了景天嵐的女婿,景天嵐一定會堅定地替南宮洐出力的。
幾次三番找沈柔進宮,明里暗里讓她阻止景媛和南宮璃來往,但是沈柔態度一直很敷衍,沈柔自己心里也有一番打量。
南宮璃是太子,景媛嫁給他就是太子妃日后的一國之母,而嫁給南宮洐只能是個皇子妃。就算德妃一直從沒放棄過讓她自己的兒子當太子的念頭,但依沈柔來看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景媛嫁給太子是做現成的太子妃,而嫁給南宮洐卻是要籌謀寫如何做上太子妃,她又不傻,當然是讓女兒做現成的太子妃了。
于是這兩姐妹就生了嫌隙,但是到底沒有完全撕破臉,在外人面前還是盡量保持著和睦的。
德妃此次召見景繡大概打的是同樣的主意,她并不是有多希望讓景媛當她的兒媳婦,她想要的是景天嵐對南宮洐的支持。景天嵐也不止景媛一個女兒,原本她考慮過景榮,但是一來景榮的年紀還太小,二是景榮是個庶出在景天嵐的心里根本比不上景媛這個嫡女重要,
于是她就不再奢望和景天嵐做親家了。
但是如今忽然冒出來一個景繡,雖然也是庶女,但聽說景天嵐最是疼愛這個女兒,德妃原本死去的心思也活了過來,如果能讓南宮洐娶了景繡說不定景天嵐就會為了這個女兒支持南宮洐呢?
翌日一早。
景繡早早地穿戴整齊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地往皇宮的方向行去。宮門口已經有德妃宮里的太監在等著了,景繡一下馬車他就恭敬地過來行禮:“奴才見過二小姐。”
“公公言重了,景繡不敢當。”景繡回了個禮道。
“二小姐這邊請!”
景繡跟在他后面,一路上七繞八繞終于來到了德妃的重華宮。她站在外面,那領路太監進去通報,很快走了回來請她進去。
德妃坐在貴妃椅上,身著紫色宮裝貴氣逼人,比起那日百花宴少了些端莊卻多了絲慵懶。她目光緊鎖著景繡一步步逐漸走近的身姿,女子身著翡翠煙羅軟紗裙,蓮步輕移間衣角翻飛,顯得本就清瘦的身姿更加輕盈。一頭如墨青絲簡單的挽了個飛云髻,幾粒瑩潤飽滿的珍珠點綴其間,顯得光彩奪目。
不等她停下步子,德妃就揚聲道:“抬起頭來本宮瞧瞧?”
景繡依言抬頭,神色自若。德妃驚怔,宮中三千粉黛個個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就連她自己年輕時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自認閱美無數卻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宮中所有的女人都不及眼前這小小女子來的驚艷。
“臣女景繡參見德妃娘娘,娘娘吉祥!”在她驚怔的注視中,景繡脆聲行禮道。
德妃這才回過神來,重新坐了下去,親切地笑道:“你這孩子跟姨母還客氣什么,快坐到姨母跟前來。”
說的同時對著景繡招手。
景繡臉上始終保持著淺淡的笑容,依言緩步上前在她身側落座。
德妃先是問了她這些年在外面的生活,為什么這么多年才找回來,又問回府后有沒有什么地方不習慣……景繡都一一回答了,對她的關心既沒有表現出奇怪也沒有表現出受寵若驚,全程都是德妃問一句景繡答一句。仿佛她招景繡進宮真的只是為了表達關心一樣。
好不容易捱到午膳時間,景繡見她還沒切入正題,心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可對方卻依然興致勃勃地拉著她一起吃飯,好不容易吃完飯了又拉著她去御花園賞花消食。景繡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難熬過,盡管心里早就不耐煩到極點但是面上一派從容分毫不露。
直到夕陽西下,德妃才依依不舍地拉著她的手道:“繡兒,要不是你剛回府,姨母肯定向皇上請旨留你在宮里住一段時間。”
景繡淡笑不語,聽著她對之前領她進來的那個太監道:“送二小姐出宮吧!”
景繡忍不住輕輕的吐了口氣,終于解放了。對著德妃行了個禮,就轉身跟在那太監后面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里,德妃才收起臉上那依依不舍的神情,神色漸漸深沉起來,眸中閃爍著算計的精光。
對身后的宮女吩咐道:“明日一早,派人讓二皇子進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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