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打算去看雪兒,這個時候了,她應該沒有那個心思和自己耍心機了,想著怎么求饒才是真的。
淑妃如今戰戰兢兢自身難保,宇文烈又直接舍棄了她,至于景天嵐恐怕也不會在意她了。
經過一夜的時間她應該已經認清形勢了,或許自己該去跟她攤牌了。
叫來青霜得知雪兒昨日是直接被帶到地牢關押的,于是直接要去地牢。出了房間,發現青霜遲遲不跟上來,她疑惑地轉身看向門內的她,問道:“怎么了?”
怎么感覺猶猶豫豫的,就像有什么心事一樣。
青霜跨出門檻,走到她面前,面色掙扎了一下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昨天晚上雪兒被葛大人派來的人帶走了。”
景繡詫異道:“為什么?”
“是皇上吩咐的,說雪兒就是燒了太子房間的人。”
景繡聽得滿腹疑惑,不明白皇上為什么會忽然下這樣的旨意,不過也沒有多想,她直接去問葛天一好了。轉身打算繼續往前走忽然注意到她臉上戰戰兢兢的表情,蹙眉沉思,問道:“王爺讓你瞞著我?”
青霜一驚,忙搖頭,“沒有。”
她只是擔心告訴了小姐,小姐就會跑去大理寺或者進宮去見崇明帝而已。王爺可是吩咐過小姐傷好之前沒有他的允許不可以出府的。昨天連宮里的人過來接小姐都被擋在了門外,可見王爺絕對是認真的。
景繡狐疑地盯著她,這個丫頭說話做事從來都是干脆利落的,今天這么猶猶豫豫又吞吞吐吐的肯定有事瞞著她。
在她充滿審視和壓迫的視線下,青霜繳械投降,“我擔心小姐知道了就要出府,所以才瞞著小姐的,小姐身上還有傷,出府王爺會擔心的。”
景繡了然一笑,因為她的關心和體貼心里一暖,抬腳往府門而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放心吧,那么一點小傷不用大驚小怪的,而且我走路用的是腿又不是胳膊和肩膀。”
“可是……”青霜還想再開口勸她,就看到不遠處司馬濬走了過來,忙閉上了嘴。
景繡正疑惑她怎么話剛開了個頭就不說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停下了步子,等著男人的靠近。
司馬濬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打量她的神色見明顯比昨天紅潤好看多了。心里略微放了心,柔聲問道:“上藥了嗎?”
景繡想到昨天他給自己上藥的情形臉上不由浮現一抹紅霞,神色不自然地回道:“嗯,上過了。”
專門趁你沒來之前上好的。
司馬濬仿佛還不信,探尋地看向她身后的青霜。青霜一開始還不太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愣了一瞬才恍悟過來,忙點了點頭。
司馬濬這才滿意地牽了景繡的手,往大廳而去。
景繡知道他這是拉她過去吃早餐,本來胃口不怎么好就打算直接出門的,現在沒辦法了。
大廳里只有兩個正在布置早餐和碗筷的丫鬟并不見天靈和毒娘子的身影,并且那早餐看分量也只夠兩個人吃的。景繡疑惑道:“師父師娘不過來一起吃嗎?”
司馬濬扶著她坐下才面無表情地回道:“師父師娘已經離開了。”
景繡驚訝不已,以為自己聽錯了,師父師娘怎么可能這么不聲不響的離開呢,甚至對她一聲招呼都來不及打。
這像是師父的行事卻一點都不像師娘的行事啊,師娘如果要離開的話一定會跟自己依依惜別一番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馬濬掏出懷中的信遞給她,她急切地接了過來,然后動作迅速地抽出信,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話——繡兒別難過,咱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景繡茫然地看向司馬濬,“他們去哪兒了?”
看樣子不是回天靈山,天靈山不會有什么事,他們不至于這么匆忙,而且師娘說很快就會再見,好像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一樣。
司馬濬琥珀色的眸子閃爍了一下,一邊將手中盛好的粥碗遞到她面前一邊平靜地說道:“可能去東旗了。”
景繡將手中的信遞給青霜,疑惑道:“東旗?他們去東旗做什么,為什么這么匆忙?”
司馬濬搖了搖頭,左手拿起一個包子右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將包子塞進她的手里才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景繡臉色郁悶地低頭咬了口包子,腦中響起在清楓院的時候天靈對她說過的話,師父他話里話外似乎對東旗有一種特別的情感一樣,莫非……
目光陡然亮了起來,扭頭看向司馬濬,問道:“師父師娘不會是東旗人吧?”
司馬濬沉默了一瞬,似是而非地回道:“或許吧……”
然后轉向她安慰道:“師娘不是說了很快就會再見面嗎,不要難過了。”
景繡看著他,眼神閃過猶豫,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該不該把師父之前對她說的話告訴他。
司馬濬疑惑道:“怎么了,怎么這么看著我?”
“沒什么。”景繡低下頭喝粥,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師父說的話太過奇怪,他聽了只會擾亂心神。
飛快地吃了飯,她放下碗筷看向他,疑惑地問道:“你知不知道皇上為什么讓葛大人帶走雪兒?”
即使雪兒只是濬王府的一個丫鬟,葛天一在沒有足夠的理由的情況下也不能隨意帶走她。
她不明白皇上到底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說雪兒是縱火犯的,司馬峻嶸房間的火明明就是師娘放的啊。
司馬濬無奈道:“好了,我不是說了嗎,這段日子你就好好養傷別的什么都不要想。”
她總是想那么多做那么多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不能保護好她的。
景繡抿了抿唇,語帶請求的說道:“我想去大理寺一趟。”
司馬濬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不容拒絕道:“不行。”
景繡早就料到是這樣,笑道:“你還記得我說讓你看一場好戲嗎?”
司馬濬警惕地看著她,“不是已經落幕了嗎?”
“不,還沒有。”景繡眼中精光閃閃,充滿了興味,“最精彩的還沒上映呢!”
司馬濬不由好奇心大漲,眼中興味盎然,看著她,在她嬌嗔的目光下終于點了點頭。
景繡喜不自禁,讓青霜去備馬車,自己拉著司馬濬往門口緩步而去。
青霜駕著馬車帶著他們來到大理寺,葛天一見到他們也沒怎么驚訝,聽了來意直接領著他們去了監牢。
雪兒雖然一身臟污,發絲凌亂,但是神情倒是十分恬淡安之若素。
意識到有人來了她目光無神機械地轉頭看向他們,目光落在景繡身上的時候閃過一絲濃烈的恨意,再看向景繡身邊的司馬濬的時候眼中的恨意被驚喜取代,神色激動地站起身子,跑向他,腳上的鐵鏈在地上劃過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
“王爺,你醒了……”她目光直直的落在司馬濬臉上,完全將一旁的景繡拋在腦后,更是對葛天一和青霜熟視無睹。
司馬濬目光嫌惡地看著她,這個女人竟然敢要挾繡兒,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況且她又是宇文烈和淑妃的人自己更是對她一點好感也沒有了。
雪兒抓著牢房的鐵柱,神色期待地看著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對她的厭惡和不屑。
“王爺,你已經沒事了嗎……您沒事了雪兒冒險做的一切就都沒有白費,雪兒真的很開心……”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話里話外除了為司馬濬醒過來而開心外似乎還在暗示著司馬濬是她救了他。
景繡似笑非笑地聽著,她這是想讓司馬濬救她嗎?
未免也太天真。
或許她應該告訴她一件事,不能讓她以為司馬濬欠了她。
掏出袖子里的藥瓶,笑著打斷她:“雪兒,這個還給你。”
雪兒被迫終止了喋喋不休,看向她遞過來的紅色瓷瓶,神色疑惑,并不伸手去接。
這個不是能救王爺的解藥嗎,里面的解藥應該已經沒了吧,她把一個空瓶子還給自己做什么?
見她不接,青霜忍不住不滿出聲道:“小姐給你你就接著。”
青霜眼神不善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緩緩抬手接了過來,剛接過就意識到不對勁,似乎不是空瓶?
景繡看著她臉上的神色,說道:“原封不動完璧歸趙,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一番好意。”
雪兒雙眼驀地睜大,怔怔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哆嗦著唇問道:“為、為什么?”
難不成她其實有能力替濬王解毒只是故意隱瞞而已?而司馬濬其實早就醒了……
讓她去偷解藥其實就是為了設計她,害她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景繡笑道:“沒有為什么,總之謝謝你了。”
雪兒緊緊捏著手中的瓷瓶,目光憤恨地看著她,咬牙道:“你故意的!”
景繡茫然道:“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呢?”
“別裝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了。”雪兒冷聲打斷她,轉頭目光殷切地看向司馬濬,聲音顫抖地說道:“王爺,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沒有放火,我去驛站只是為了給您偷解藥,根本沒做別的事啊……而且失火和我去驛站偷解藥并不是同一天發生的……”
她哭的梨花帶雨無限委屈,看著司馬濬的眼神含情脈脈。然而司馬濬目光沒有任何的憐惜,見她神色激動他緊張地拉著景繡后退兩步,生怕她傷到景繡。
唇角微揚,說話的語氣卻讓人如墜冰窟,“十七皇子說親眼看見你縱的火,”說著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瓷瓶,接著道:“人證物證俱全,你就認命吧。”
雪兒身子一晃,臉色蒼白無血色,“十七皇子……”
宇文烈這是在報復自己嗎,他就不怕自己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嗎?
景繡也是一陣詫異,她不知道司馬濬說的是實話還是為了打擊雪兒而說的假話。如果是真的話,那么她想不通宇文烈為什么要這么做,雪兒落入大理寺萬一被刑訊逼供,他就不擔心雪兒將知道的一切說出來嗎?
“不,不是的,他是故意在報復我,真的不是我縱的火……”雪兒搖著頭,涕淚橫流,委屈不已的說道。
景繡冷眼看著她,“六姨娘,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雪兒驀地怔在原地,驚恐地看著她,“你在……說什么啊,什么六姨娘,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青霜輕蔑地看著她,這個時候了還在裝傻簡直不知所謂!
葛天一一臉茫然和詫異,看看景繡又看看雪兒,六姨娘?哪個六姨娘?
司馬濬微微蹙著眉,神色不像驚訝也不像難以置信,總之不是景繡想像中應該有的反應。
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難道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你就是相府六姨娘林秋水!”見雪兒不承認,青霜忍不住上前兩步,擲地有聲語氣篤定地說道。
葛天一更加茫然了,睜大眼睛盯著雪兒看,那相府六姨娘林秋水他曾經見過,雖然和這個雪兒都是容貌出色的女子氣質也有些相似,但是完全就是兩個人啊。她怎么會是相府六姨娘呢?
而且相府六姨娘和濬王……這簡直就是……
雪兒已經恢復了鎮定,眼神凌厲地看向青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青霜冷笑一聲,走向她,動作迅速地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摸上她的臉。雪兒先是下意識地要躲開,然后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不動了。
景繡嘴角上揚一個好看的弧度,眼中隱隱帶著期待。司馬濬神色平靜,對青霜的舉動毫不意外,也似乎并不疑惑她為何這么做。
只有葛天一被唬了一跳,驚魂甫定地看著青霜和雪兒,滿臉困惑。
青霜神色一變,手停在雪兒的耳后,一臉的難以置信,蹙眉看向景繡。
景繡意識到不對,推開司馬濬站到雪兒面前,看著她臉上盈盈的笑意覺得分外的刺眼。
伸出手在她的兩只耳后分別摸了摸,然后又不甘心的摸上她的額頭。
雪兒得意又近乎挑釁地看著她,卻語氣疑惑地問道:“郡主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景繡蹙眉看著她,滿臉的費解,怎么可能呢,明明她的衣服鞋子的尺寸和林秋水的一致,而且她剛好是在林秋水消失后忽然出現的,天底下有這么多巧合的事情嗎?
青霜一臉憤懣,和景繡想的一樣,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多巧合的事情?
而且剛剛她明顯因為她的話而慌亂了和害怕了,她怎么能不是林秋水呢?
葛天一目光茫然地看著他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實在想不通眼前到底是什么情況。
景繡回過神來,收回手,半垂著頭沉思。
司馬濬揉了揉她緊皺的眉峰,目光卻是盯著雪兒的臉,他昨天晚上已經讓師娘親自看過這張臉了,師娘已經很肯定的告訴他雪兒并沒有戴人皮面具……
雪兒收起了看景繡和青霜時的得意,目光變得纏綿和楚楚可憐起來,柔柔弱弱地開口:“王爺……”
司馬濬轉開視線,牽著景繡轉身往外走。
青霜瞪了目光緊追著司馬濬而移動的雪兒一眼,快步地跟了上去。
葛天一也趕忙跟在后面,生怕慢了一步錯過些什么。
兩個獄卒用扁擔挑著裝著飯菜的大竹簍進來,剛好和他們迎面撞上,忙放下竹簍神色惶恐地退到邊上等他們走過。
景繡無意地瞥了那竹簍里的飯菜一眼,驀地停下了步子。
司馬濬不明所以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琥珀色的雙眸不由微微瞇了瞇。
青霜和葛天一在他們身后茫然地停下。
“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了,每個人的食物還有分量都是一樣的。”葛天一上前試探地解釋道,盡管他知道景繡和司馬濬并不是因為這個而駐足。
景繡點點頭,語氣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樣啊……”目光卻是落在了站在竹簍兩邊的兩個獄卒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