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濬開始作回東旗的準備了,景繡正百無聊賴的和如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毒娘子進來了,她坐在屋子中間的桌子前喝茶,景繡坐在床上,吃著如意時不時塞進她嘴里的橘子。
景繡和毒娘子各自說了些別后的事情,然后慢慢的景繡就憋不住心里的疑問了。
“師娘,你們當時在西臨為什么急匆匆地就走了啊?”她一邊吃著如意剝好的橘子,一邊好奇的看著坐在桌子前的毒娘子疑惑的問道。
毒娘子放下手中的杯子,欲言又止。
景繡下了床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了下去,狐疑的看著她,“師父和師娘是東旗人?”
毒娘子點頭,“是,師父師娘是東旗人。”
景繡又問道:“師父師娘在東旗還有親人?”不然也不會慌慌張張來不及和她打聲招呼就離開了,肯定是他們在乎的人出了什么事。
“師娘沒有親人,如果一定要有的話,就是你和濬兒尋兒。”毒娘子眼里閃過一絲沉痛。她本就是個孤兒,從小闖蕩江湖漂泊無依,沒有親人,也未曾生育,沒有孩子。
景繡將她眼中閃過的一抹沉痛收入眼底,心里一陣懊悔,之前她不確定師娘有沒有別的親人,但是卻是清楚師娘是肯定沒有孩子的,她知道師娘很喜歡孩子,沒有孩子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她間接戳到師娘的痛處了嗎?
許是意識到她在自責,毒娘子調整心情,抓起她的手握住,若無其事的說道:“師娘這輩子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著,從來沒有委屈過自己,又能遇到你,我覺得這輩子真的值了!”
景繡能感覺到她說的是真心話,能身體健康隨心所欲地和自己喜歡的人生活一輩子真的是一件值得開心和知足的事情,只是雖然如此,沒能和心愛的人生個孩子也會有遺憾吧。
“師娘這輩子還有最后一個心愿……”毒娘子饒有深意地看著她。
景繡被看的莫名其妙,見她視線慢慢往下停在了自己平坦的腹部,滿含期待和打趣的說道:“若是能看到你和濬兒的孩子出世,能抱一抱他(她)親一親他(她),師娘就算死了也能安息了!”
景繡先是一陣臉熱,聽到最后眉頭皺了起來,“師娘說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
毒娘子笑道:“這有什么,誰不會死啊,師娘活到這么一把歲數值了!”
“師父師娘和玄一以前認識?”景繡不想聽這些,于是轉移話題。
毒娘子思緒萬千神色恍惚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嘆息道:“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和玄一是在江湖中偶然認識的,也因為他的關系而認識了天靈。他們是自幼便相識的,他們的師父是一對親兄弟,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并不算真正的師兄弟。
他們的師父雖是親兄弟性格秉性所懷本領卻完全不同,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一個一心練武鉆研醫術想著行俠仗義懲惡揚善懸壺濟世,一個卻一心修道想著長生不老。
師父和玄一自幼相識……景繡若有所思,聽毒娘子接著道:“雖然你師父并不贊同玄一去修道,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能長身不老,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算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吧,你師父跟著你師祖到處懸壺濟世,玄一跟著他的師父一心修道,他們之間幾乎沒了聯系……后來,更是因為一些事情徹底翻了臉……”
景繡小心翼翼的猜測道:“玄一以前喜歡師娘?”
毒娘子神色一變,詫異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的?”
景繡見猜對了,神色間現出幾分得意,高深莫測的說道:“直覺。”
毒娘子從小看著她長大,知道她向來敏銳,所以也不懷疑,點點頭,“我初識他時,覺得他是個嫉惡如仇的正直人,便交了他這個朋友,可后來……我發現我錯了,就和他斷了聯系,他卻堅持認為我是因為你師父的原因而疏離他,所以從此和你師父生了嫌隙……”
景繡點頭,恐怕不只是生了嫌隙這么簡單,大概心里對師父還產生了恨吧,說不定也恨師娘。
毒娘子走后,景繡由如意扶著走回床前。如意見她神色如有所思小心翼翼地問道:“王妃在想什么?”
景繡盤腿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抬眼看了她一下,緩慢地說道:“我在想師父的身份……”
師娘剛才話里的意思是她沒有親人,可并沒說師父沒有親人。師娘似乎并不愿意提起師父的親人,或者說不愿意向她提起師父的親人,這是為什么呢?
如意并沒聽清楚她在說些什么,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敢說話打擾了她,只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看到司馬濬進來她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司馬濬走到床前坐下,看著景繡發呆的樣子,在她旁邊坐了下去,笑著問道:“剛才師娘來過了?”
景繡輕輕點頭,轉頭看著他,“你知道師父他老人家還有親人嗎?”
司馬濬神色怔愣了一下,問道:“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了?”
景繡狐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馬濬不答反問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以前我覺得師父和師娘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可是現在我不這么想了。在平陽城的時候他們匆匆忙忙的離開,你跟我說他們去了東旗,肯定是有十分緊急的事情,不然師娘不會連跟我告別的時間都沒有的,所以我猜或許是他們的什么故人或者遠房親戚出了急事。我剛才問師娘她和師父是不是東旗人,在東旗是不是還有親人,師娘只說她沒有親人,可是這不代表師父沒有。”
司馬濬默默的聽完,望著她充滿困惑的雙眼,“師父他的確還有親人,并且子孫眾多。”
景繡驀地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她雖然懷疑甚至幾乎確定師父有親人,但是卻沒想到師父直系親人更沒想到師父會有孩子。她腦中忽然閃過毒娘子之前的沉痛眼神,好像明白了這是因為什么。師父和別的女子生了孩子,并且不止一個。
“師父為了師娘拋棄了一切,甚至詐死隱姓埋名只為了和師娘在一起,或許也是因為師父他自己厭倦了原本的生活,而且只有這樣才能和師娘在一起。”
“師父的身份……”一定很尊貴吧。
司馬濬欲言又止,不是想瞞著她,只是他自己目前也不是很確定。
“怎么了,不能告訴我嗎?”景繡看出他的猶豫,心里的好奇卻更加強烈起來。
司馬濬抿了抿唇,“我還不是很確定。”說著趴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了一句。
景繡大驚失色,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完全就發不出聲音來。
司馬濬早就預料到她會是這副神色,說道:“這只是我的猜測,還不能確定,不過應該**不離十!”
景繡久久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得出一句結論,“師父真的很愛師娘!”怪不得師娘整天都笑的那么幸福,一輩子能得到這樣一份感情,能被師父這樣相待,真的值得了。
司馬濬不置可否,感情的事情是相互的,師父能為了師娘做出這么大的犧牲,說明師娘她值得師父如此對待。
南疆皇得知他們要離開的消息,特地請了他們夫婦進宮赴宴。景繡本來不打算去,可是這一天,十七皇子妃慕容芊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上門,說是專門來看望她的。恰好司馬濬又在書房中和南宮彥他們商量事情,青霜不敢去打擾就直接報到了景繡這里。
“帶了很多東西?”景繡的關注點在這個上面,上次宇文烈和這個慕容芊過來的時候帶的那些好東西已經差不多全進了她的肚子了,她的身體恢復的這么快全是那些好東西的功勞。
青霜看著她眼睛發亮的樣子,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點頭道:“是,很多好東西!”
景繡得到了肯定回答,就大手一揮,“過去瞧瞧!”瞧瞧宇文烈的皇子妃長什么樣子,到底來這里做什么,總不會是真的來關心自己的吧?不是她要把人想壞,主要是她和這個慕容芊從來沒有見過啊。
如意忙去拿了衣服來給她穿上,因為一直都在屋里,所以她一直披散著頭發也沒有上妝,如意先給她梳頭。
景繡趕忙說道:“簡單一點,讓客人久等不好。”
如意點頭,心里想的是這和讓不讓客人久等沒關系,就算現在客人還在來的路上,王妃也會要求梳個簡單點的。
很快梳好了頭,景繡就直接站起了身。如意剛拿起的胭脂又放了下去,見她和青霜已經往外走了,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慕容芊遠遠的就看到一個氣質出眾的女子帶著兩個丫鬟往這邊走來。距離太遠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可是就是無端的舍不得移開眼,慢慢站起了身子,直直的看著她們走近。
景繡也早早就看見了她,腳步卻依舊保持著原本的速度。走到她面前的時候頓住腳,見對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景繡神色自然嘴角掛著禮貌的淺笑也看著她,不著痕跡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頗具南疆特色的一身寶藍色的衣裳,將她纖長的身子包裹其間,顯得高貴又端莊。臉上的妝容有點濃,給人隆重貴氣的感覺,卻絲毫不會覺得艷麗,頭上插著金燦燦的簪子,手腕上也都帶著金鐲子,顯得真是貴氣無比。
慕容芊原本認真的眼神隨著她的靠近也變得越來越驚艷,女子身著淺黃色的中原服飾,腰間一根同色的腰帶勾勒的那纖細的腰肢更加的不盈一握,身子纖細窈窕,并不像她聽說過的中原女子弱不禁風。她雖然才醒過來沒多久,走路也并不快,可是就是給自己一種很爽利的感覺。
她的臉上不施脂粉,可是那白里透紅的肌膚比上了肌膚還要好看,光潔飽滿的額頭,亮如黑子的清澈杏眸,挺翹小巧的鼻子,還有那不點而朱的櫻桃小嘴,每一處都精致無比。
眼前這張臉和她在宇文烈書房看到的那副畫上的女子漸漸重合,真人比畫上還要美得多,這樣靈動獨特的氣質是畫筆呈現不出來的。她的心里漸漸升起一絲恐慌,那種感覺就好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寶貴的東西被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拉扯著漸漸從自己身邊遠離,而自己卻無能為力般,她面上閃過慌亂,整個人甚至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
“十七皇子妃,你怎么了?”景繡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關切的問道。
慕容芊回過神來,尷尬的笑道:“沒什么,就是沒想到濬王妃比傳聞中還要漂亮。”
景繡神色自若道:“皇子妃過獎了,能夠一睹王妃風采也是我的榮幸!”說著請她坐下,自己也走到主位上坐了下去。
“王妃的身子已經無恙了吧?”
“多虧皇子妃送來的補品,不然恐怕我不可能好的這么快。”
慕容芊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帶來的補品,都是王爺特意吩咐的。這些補品就算是王爺自己平日里都不舍得吃的,卻毫不吝嗇的送來給她。
察覺到景繡探詢的神色,她忙掩下眼中的異樣,無比親切的笑道:“王妃何必客氣,都是因為我家殿下被那圓空和尚所騙才導致王妃昏迷不醒的,殿下一直很自責,我跟著也不好受。看到王妃能醒過來,我們真的很高興,送些補品過來不是應該的嗎?”
“那就多謝了!”景繡看著她旁邊的小幾上堆的滿滿的各種盒子,感激的說道。
慕容芊端起旁邊裝著溫熱羊奶的碗喝了一口,抬頭道:“以前宮里的宴會我都不怎么愛去的,我這個人性子直容易得罪人,不怕王妃笑話,在南疆我還真找不到能聊得來的人。每次宮宴我都一個人默默地坐著,實在無趣的很,這次好了,濬王妃也去,我可算是有說話的人了。”
景繡面色為難起來,“我身子剛好,王爺他本不打算讓我同去……”
果然和殿下預料的一樣!慕容芊無限惋惜的說道:“王妃身子剛好的確應該好好休息,可是王妃好不容易來南疆一趟卻從未拋頭露面,不能見識到王妃的風采不知道有多少人引以為憾呢……”
景繡面色淡然,“南疆女子能騎善射英姿颯爽落落大方,我雖只見過皇子妃和七公主,你們一個大方端莊一個善良純真,無論哪方面都在我之上,以管窺豹,我不過蒲柳之姿,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罷了!”
她聽青霜如意說過,司馬濬和她在南疆可謂家喻戶曉。
司馬濬幼時“陋顏小王爺”的外號傳播甚廣,后來又因為在東旗和西臨的戰役中一戰成名,當時他不過才十三歲,因此更是難得,所謂“一戰成名天下知”,他的名諱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至于她,她的容貌和身份就是人們討論的重點,從平陽城傳至整個西臨的角角落落,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到另外三國。
對于她容貌的描述可謂是越來越夸張,直說的她如仙女下凡一般天下無雙,也完成了由“平陽城第一美人”到“西臨第一美人”再到“天一第一美人”的飛快過渡,很多人都想見她一面。
至于她的身份,則是出現了多個版本,有人說她其實是崇明帝和丞相府的丫鬟生的;有人說她其實是良妃和景天嵐生的;還有人說其實南宮新月就是真正的五公主,是她心機深沉又詭計多端,算計了南宮新月……
所以慕容芊的話倒不假,南疆上到貴族下到黎明百姓的確都對他們十分好奇,只是她言語之間隱隱在夸耀自己的容貌,好像在故意恭維一般,這是為何?
慕容芊沒想到她好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竟然絲毫不心動,要是一般女子,此刻怕是已經得意起來,一口答應明日進宮了。
腦中飛快的轉動著,不以為然地說道:“王妃真是過謙了!”說著微微低下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實不相瞞,眾多貴婦人知道我和殿下來探望過王妃,都以為我與王妃熟識,這幾天天天有女眷上門,說盡好話托我明日介紹她們與王妃認識……”
見景繡只是微微詫異并不開口,她又接著道:“王妃也知道,平日里我與她們并不來往,她們此番與我親近都是因為王妃的關系,我當時想著不過引見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隨口答應了,也算借此緩和與大家的關系,沒想到王妃是不打算去的,那我……”
景繡看著她神色懊惱的樣子,心里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看向她旁邊小幾上堆的大小盒子,似乎覺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說道:“既然如此我不好讓皇子妃難做人的,我與王爺商量商量,明日我去就是了!”
慕容芊轉憂為喜,感激涕零的說道:“那可真是多謝濬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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