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彥不答反問:“你沒離開?”他以為林楓也跟著一起去了東旗,現在想想繡兒他們離開那日他確實并沒看見林楓。
林楓恭敬道:“沒有,我留下來護送三殿下一起回西臨。”
南宮彥點點頭,然后出了房間,直接越過他往外走去。
林楓忙退后兩步伸開雙臂擋在他前面,嚴肅的問道:“殿下這是要去哪兒?”
南宮彥淡淡道:“天熱,趁著早上涼快出去轉轉,你不用跟著。”
他既然沒有跟著去東旗,看來這些日子也和其他人一樣在暗中了,只是他只怕不僅僅是保護自己吧?難道自己在司馬濬或者葉尋面前露出了什么破綻?
他心里微微警惕起來,已經等了這么長的時間,繡兒他們已經進入東旗地界,小德子也進入西臨了,他這個時候還不行動更待何時?
“殿下是要進宮吧?”林楓目光中閃爍著精光,雖是問句卻是帶著不加掩飾的篤定。
南宮彥神色一凜,只是看著他并不說話。
林楓問道:“殿下有把握全身而退嗎?”
南宮彥移開視線看向他身后不遠處的一棵桃樹,平陽城這個時候正是桃花盛放的時候吧,可是這里的桃樹已經結了青黃的果,再有一月說不定就已經成熟了。
“宇文烈已死,南疆皇子眾多個個對皇位虎視眈眈,南疆的局勢動蕩,南疆皇的位子做的并不安穩,他的兒子也都遺傳了他心狠手辣的心性,說不定他很快就會死在自己的兒子手中,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時?”
南宮彥轉頭看著他,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這些話是誰教你的,司馬濬還是葉尋?”
林楓沒有隱瞞,說道:“是葉公子說的,不過濬王殿下也讓我轉告殿下一句話。”
南宮彥不由正了臉色,聽他說道:“濬王殿下說,如果三殿下一心想要殺了南疆皇的話,可以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南宮彥輕聲咀嚼著這幾個字,眉頭為難的皺了起來,他又何嘗想以身犯險,自己能活下有多么的不容易,無數次的在死亡線徘徊過的人比誰都更加惜命。他怎會沒想過借刀殺人呢,只是他能去哪兒借這把刀,誰有那個膽子去殺南疆皇?
他是個無權無勢的皇子,因為母妃的關系已經不被西臨文武百官所接納,日后想要進入朝堂掌權是不太可能的事,況且他也從未涉足過朝堂并且也對政事不甚感興趣。即使有那野心勃勃有膽子弒君奪位的南疆皇子,自己又拿什么條件去和對方合作呢?照自己今時今日的地位,或許對方連見自己一面都不愿意。
“王后,”林楓說道:“王后心狠手辣頗有手段,她的一個兒子已經被南疆皇處死了,另一個兒子又不受南疆皇喜歡,她是個心高氣傲有野心的人,不會眼睜睜看著皇位落入他人之手的!”
而要讓南疆皇將皇位傳給十皇子宇文鑫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王后一定會早作打算。
南宮彥眼前一亮,低頭細細的思索起來,的確,王后的確不會眼睜睜看著皇位落入他人之手,南疆的這些皇子們個個都遺傳了南疆皇殘忍無情的性子,皇位之爭也是生死搏斗,在這場斗爭中失敗的人只會成為新皇粘板上的魚肉。王后又怎么會坐以待斃呢?
這個女人的心計和手段不比任何一個皇子差,加之她是后宮之主又是對南疆皇最為了解的人,無疑她笑到最后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南疆和其他三國不同,南疆的女子地位比其他三國普遍要高一些,南疆王后更是可以隨著南疆皇一同上朝,從旁聽政的,所以在朝中的威懾力和影響力僅次于南疆皇遠遠高于其他的皇子們。
可是……
他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一樣的道理,他沒有籌碼和其他皇子合作,同樣也沒有籌碼和王后合作。最重要的是,見王后可是比見其他的皇子要難得多了。
“濬王殿下的意思是……三殿下什么都不需要做,靜靜的看著就好,王后絕對不會讓三殿下失望的。”林楓淡淡道。
南宮彥心中一窒,說了前面這么多卻只讓他什么都不做,這個司馬濬還真是……
“殿下,皇上已經來過好幾封信了催促您回去了,皇上很惦記殿下。還有五皇子五公主他們都很重視殿下,您若是有個什么好歹,他們一定會很傷心的。尤其是五皇子殿下,淑妃娘娘剛走,您就出了事,他的性子您是知道的,難保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這些話是濬王殿下教他的,動之以情,三殿下一定會聽的。
就是因為三殿下太重情,所以才將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底,表面上裝的若無其事。明明在意淑妃對他的殘忍卻偏偏裝作不悲傷的樣子,明明心里依然在乎淑妃,卻在淑妃入獄的時候表現的無動于衷,在淑妃死后沒有在人前表現出任何的悲傷,明明心里那么難受面上卻分毫不顯。
他心里對淑妃雖然有恨,但在淑妃死后他就把這份恨都轉移到南疆皇和宇文烈身上來了,如果不是淑妃年少時期的生活過的太過悲慘,如果不是南疆皇逼迫她或許她也不會變得那么惡毒,做下那么多的錯事來。
他覺得造成淑妃悲劇的罪魁禍首就是南疆皇,所以他想殺了南疆皇。
這些都是濬王告訴自己的,一開始他還有些難以置信,覺得以三皇子溫和冷靜的性子應該不會做出這事來,他不會功夫身子羸弱,這樣不顧及旁人的感受冒著生命危險孤身去殺南疆皇,就算僥幸成功了,他是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一命換一命,在他看來實在得不償失,南疆皇的命如何比的上三皇子金貴?
想到南宮玨,想到崇明帝和景繡,南宮彥終于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才睜開,轉身走回了房間。
林楓忍不住一喜,三殿下這是聽進去他的話了。
“今天夜里啟程回西臨。”南宮彥淡淡的聲音從打開的房門傳了出來。
林楓聽了馬上就去準備了。這個院子其實一直都處在一撥人的監視之中,對方大概也對三皇子遲遲不離開南疆有著懷疑才派人監視的吧。對方一直沒有動靜,應該也沒有對三皇子起殺心,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他要想一個萬全的法子,今天夜里帶著三殿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四月初旬,司馬濬一行人到了東旗的皇城,此時剛好午時,太陽高照,金色的光輝灑照下來給本就充滿生機的萬物更添了幾分活力。
青銅和青霜看著遠處黑壓壓的人頭,猜到這些人必是來迎接王爺的,盡管還看不清來的都是什么人,他們心里還是生了一層反感,趕了這么多天的路,王爺和王妃都已經累壞了,巴不得立刻回府洗洗歇著,哪有功夫應付這些人?
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的那種喜悅被沖淡了不少,青霜扭頭掀開馬車的簾子,“王爺,有人來迎接。”
司馬濬沉吟道:“不用理,直接進城回府。”
青霜聽了這話,喜上眉梢,清脆的應了一聲就放下了簾子。
景繡挑開馬車一側的簾子探頭看向了城門口,看著似乎有不少人,看不清那些人的具體面容,但似乎有不少人騎了馬,騎在馬上的人身上似乎還泛著奇異的光,好像穿的是……鎧甲?
應該是東旗皇派來的人吧。
“沒關系嗎?”她轉頭問司馬濬。
司馬濬搖頭,“沒關系,我累了,想早點回去歇著。”也想帶你早點見到我們的新家。
景繡聽他說的毫不在意,也就放了心,放下了簾子。
馬車離城門越來越近,青銅青霜已經能夠看清楚來迎接的是什么人。一共兩批,一批是以李德庸為首的宮中侍衛,還有一批……
青霜看著那站在馬車旁,端莊貴氣,明顯經過精心打扮過的女子,心里頓時涌起一股子憤怒。王妃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女人由老王爺做主指給了王爺為側妃的事,自己還想著等王妃休息好了之后再委婉的告訴她,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這么迫不及待的來迎接了?
青銅也看到了正一臉激動翹首看過來的瑞安,眉頭輕輕擰了擰,很快就眼神嫌惡的轉開了眼,目視前方,用力揮動了一下手上的馬鞭。馬兒頓時撒開了四蹄,行的比剛才要快上許多。
景繡身子晃了一下,司馬濬忙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坐在馬上的李德庸看著馬車從身邊駛過,嘴角勾了勾,濬王是越來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啊!
“公公……”身后的侍衛輕聲提醒,皇上是讓李公公來請濬王帶著濬王妃即刻入宮的,公公一聲不響就這么看著馬車過去了?
李德庸抬手搖了搖頭,嘴角上揚著意味不明的笑容。皇上說了,如果濬王直接無視他就不必傳令了,想來皇上也只是派自己過來探探濬王的態度吧。自己是只聽令于皇上的,濬王看到自己就應當知道自己是奉皇上的命來迎接他的,他對自己視而不見,分明就是對皇上有所不滿。這整個東旗,怕也就他濬王膽敢如此了!
瑞安看到青銅青霜坐在第一輛馬車上就猜到司馬濬和景繡必然就坐在里面,看著馬車越來越近,心里的喜悅和緊張就越來越強烈,轉身讓丫鬟為自己整理衣裳和頭發,等到再次轉過身來時,馬車已經從身旁駛過去了,她也就抬腳連跑帶走的跟在后面。
原以為馬車會在李德庸面前停下,卻不想馬車直接從李德庸一行人身旁越了過去,直接進城去了。
她停下步子,仰頭疑惑的看向馬上的李德庸,李公公不是說他是奉命來宣王爺和景繡進宮面圣的么,怎么看著馬車進去都無動于衷?
李德庸察覺到她的視線,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看著地上的螻蟻一般高高在上,然后就調轉馬頭帶著人進城了。
瑞安垂在腿側的雙拳緊緊的攥了起來,長長的指甲戳的手心傳來了陣陣痛意,才讓她心里屈辱和憤怒的感覺減淡了一些。
不過就是個閹人,也敢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也配?
她看到馬車已經越走越遠了,忙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車夫跟了上去。
帶來的四個丫鬟跟在兩邊小跑著。
“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如一陣風般從馬車旁駛了過去,馬車的簾子輕輕的晃動著,依稀可以看見他們一閃而過的身影。
“是李德庸?”景繡詫異道。
司馬濬沒什么表情,早在預料之中,除了皇伯伯和父王,應該沒人會歡迎自己回來吧?李德庸是皇伯伯的心腹太監,見他如見皇伯伯,他不管到哪兒都很是威風呢!
景繡有些擔心,李德庸不會擅自出現在這里,肯定是受了東旗皇的吩咐的,他們這樣直接對他視而不見,一定會惹惱他吧,他現在是進宮向東旗皇告狀去了吧?
司馬濬抓起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笑道:“我們馬上就要到家了。”
景繡也不想因為一個李德庸壞了心情,立馬笑著點頭,掀開簾子看著外面八街九陌車馬如龍的景象,的確比西臨要繁華不少。道路很寬,旁邊的建筑大氣恢弘,酒肆茶館,客棧店鋪看著都極其高雅,東旗果然不愧是四國之首。
司馬濬也挑開了自己這一側的簾子向外看去,目光淡淡的,并沒有多少表情。
對他來說,在哪里都是一樣的,母妃死后,他就沒有了歸屬感,現在遇到了繡兒,有繡兒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如果不是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他很愿意陪著繡兒永遠待在西臨。
“王爺——”忽然一輛馬車與他們的馬車齊平,一個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聲傳來,景繡一愣,下意識的轉頭看了過去。
在司馬濬那一側,一個女子從另一輛馬車里探出頭來,臉上洋溢著喜悅又激動的神情目光灼熱的看著司馬濬。
景繡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女子是瑞安?
前兩天青銅已經將瑞安的事情都告訴司馬濬了,就是為了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所以此刻看到瑞安,司馬濬臉色并沒什么變化,直接將手中的簾子放了下去。
轉頭看向景繡詫異的神色,說道:“她住在瑞親王府,不用理她。”
“這是怎么回事?”景繡怎么都沒想到她在東旗遇到的第一個熟人會是情敵瑞安,本來只是有些詫異,現在聽到他說瑞安住在瑞親王府心里升起一絲怪怪的感覺來。
“……她是跟著父王一起來的,大概很快就要成了父王的側妃了吧。”司馬濬面不改色的說道。
景繡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他在開玩笑,可是他一本正經的神情和語氣,告訴她兩者都不是。
“不用驚訝,父王雖說年紀大了些,但卻依舊豐神俊朗溫文爾雅,不算委屈她。”仿佛為了打消她的疑慮般,司馬濬繼續一本正經的說道。
景繡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瑞安嫁他不成就氣急敗壞嫁給了他爹,這……
瑞安臉上的笑容隨著簾子的落下頓時僵硬起來,這半年來她過的并不好,瑞親王的兩位側妃處處刁難她,瑞親王對此不聞不問,漸漸的連府上的下人也開始不把她放在眼里,就連那最下賤的馬夫都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如果不是她忍了下來又舍得花銀子,恐怕她現在命都沒有了。她聽說司馬濬是有自己單獨的府邸的,這半年來她日思夜盼他能回來,這樣她就不用在瑞親王府看人臉色了。
李德庸派人告訴她,他今天中午就能到皇城了,她興奮的一夜沒睡,悄悄的將貼身的衣物銀錢都已經收拾好了,天還未亮就帶著兩個最貼心的丫鬟來皇城門口等著了,可是他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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