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演武場雖只有百十來人,卻有僧有俗,有男有女。大都是各門派的掌門,各省武林的頭面人物,俱是接了丐幫的請柬而來。風吹雲名不見經傳,即便先前趙樸華給的請柬也沒寫名字,照理是進不了這演武場的,但他與康睿一齊前來,自然也沒人攔他。
見康睿走進了演武場後的聚義廳,當下揀了一個最角落的空座坐了下來。廳中衆人爲了避嫌,見了康睿也只微微一笑,誰也沒上前打招呼。此時看風吹雲隨著康睿一起進來,雖然不認識,但均猜他只不過是哪個大門派的年輕弟子而已,便都自顧自說話,沒人理會他。此時丐幫的現任幫主和諸位長老都在聚義廳商議本幫賞罰升黜以及推舉新幫主等事宜,而低輩弟子又沒資格作陪,因此這演武場中一個丐幫弟子也沒有。風吹雲坐的這一桌原有五個人,加上他便是六個了,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想是隨著師長一齊來的各門派的得意弟子,見了他也只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風吹雲也不以爲意,見這演武場雖也有百十來人,卻極是安靜,想是衆掌門自重身份,而年輕弟子又因師長在側,不敢高聲談笑,因而遠沒有外間大廣場熱鬧。一時只聞衆師長低聲交談,外邊的鬨笑,嘻罵聲不斷傳來,一衆年輕弟子正襟危坐,雖有耳尖的聽到外間說的笑話,也是強自忍耐,不敢笑出來。
風吹雲坐了一陣,頗覺氣悶,見桌上各色菜餚甚是豐盛,其他五人只是略微動了動筷,淺嘗輒止。自己這一日來酒也沒喝成,飯也沒吃飽,此時正覺肚餓,便老實不客氣的操起了桌上一個空碗,添了滿滿一大碗飯,埋頭吃了起來。他的吃相可不似其他五位那般文雅,一時五人面帶笑容都看著他。風吹雲也不在意,心道:“反正我本是一個無名小卒,很快這俗世上便沒了我這一號人物,你們笑也罷,輕賤也罷,那又有什麼干係?”越發吃得稀里嘩啦,菜屑湯汁淅淅瀝瀝滿桌都是。終於,身旁一個臉色略顯蒼白的年輕弟子忍不住‘撲哧’一笑,聲音甚是稚嫩。風吹雲看了他一眼,故意齜牙咧嘴向他作了一個鬼臉。那人面容一肅,不再看他,卻提起筷子沾了酒在桌上寫了幾個小字:“你怎麼也來了?”風吹雲一愕:這人認識自己?盯著他細看了看,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想問一問,那人卻看都不看自己,剛要提筷子也寫幾個字,轉念一想:“管他是誰呢,反正我要回武當山了。”當下只作不見,吃完了一碗飯,打了個飽嗝,摸了摸肚子。那人擦去了桌上的字又提筷寫道:“謝謝你的馬。”風吹雲一怔,細看了看他,心中起疑:莫非她是林媚姝。但那晚雖看得並不真切,面容輪廓還是清楚的,見這男子面容實是平凡之極,不但平凡,簡直是有些醜陋了,面頰凹陷,眉毛下垂,與林媚姝清麗的容貌相去甚遠。不由嘀咕:“莫非是她易容改扮,怎麼一點破綻也瞧不出。”心作此想,向那人頸中看去。風吹雲雖然江湖經驗不足,但女子扮作男子唯有喉結不能假扮倒是知道,只是那人坐在自己身側,是否有喉結卻看不真切,不覺眼光一路向下,瞄向那人胸前。果見那人胸前鼓鼓,與尋常男子不太一樣,但若非細看,卻絕看不出來。不由暗暗得意:“你扮得再像,還不是一樣讓我看出來了。”眼蘊笑意,故意向那人胸前又瞄了幾眼,卻忽然聞到一陣幽香。心中一怔:“不是林媚姝,決計不是,那她是誰?”
正疑惑間,腳上一痛,卻是那姑娘惱風吹雲無禮,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風吹雲無暇理會那姑娘恚怒的眼神,心中尋思:“謝謝我的馬?這姑娘卻不是林媚姝,那她是誰?呀,難道是冷冰倩?只有她坐過我的馬了。”越想越覺不錯,林媚姝原說要三日才能還馬,算來此刻她不是在路上便是已在白蓮教中,怎麼會來這裡。只有膽大妄爲,私自下山的冷冰倩纔有可能來這湊熱鬧。想到此處,不覺向四周看了看,卻不見她的師兄文博書,想來他在外間廣場上,只有這個古靈精怪的冷冰倩混了進來。當下不再理會她,再向四周看了看,心道:“丐幫推舉新幫主,武當派自然也會派人前來觀禮祝賀,我卻完全沒想到這一層。”果然見不遠處坐著兩名武當派弟子,卻甚是年輕,不由心中疑惑:“丐幫要推舉新幫主,武當派居然只派來了兩名年輕弟子,大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見風吹雲被自己踢了一腳後果然老實多了,再不向自己看上一眼,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怒是喜。風吹雲正沉思間,一個丐幫六袋弟子從聚義廳中出來,走進了演武場,目光微一巡視,落到了風吹雲這一桌,便走了過來。
演武場中雖然無人高聲言笑,但衆人的話題也離不開這丐幫即將推舉出的幫主,此時見從聚義廳中出來了一個丐幫弟子,均盼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端倪。只見那六袋弟子走向了一桌後輩弟子,向那個剛和康睿一起進來的少年躬身道:“少俠可是姓雲名非?”那少年點點頭道:“正是。”六袋弟子道:“敝幫主有請,還請雲少俠移步指教。”那少年道:“嗯,好。”便和六袋弟子一前一後進了聚義廳。衆掌門見狀,忙互相打聽:“這雲非是誰?”“他是哪個門派?”“他是何人門下?”“什麼,不知道?”“沒見過。”“不認識。”
風吹雲早就聽康睿說過要問問他青龍教的事,倒也不如何意外,心中尋思:“青龍教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爲了逍遙札記把沈師道的墳墓給掘了,又將三家鏢局屠戮殆盡。這等毒辣手段,實比當年追殺華前輩有過之而無不及,莫非丐幫有意插手這件事?”
正想著,已走進了聚義廳。但還沒見著丐幫幫主,便聽一個聲音道:“雲兄弟,果然是你,哈哈。”風吹雲聞言一看,只見一個人左臉上一塊刀疤從眼角直拉到嘴角,面目猙獰,居然是燕子門的唐賽兒,他旁邊還站著一人,眉角低垂,形貌平平,正是唐賽兒的軍師楊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