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對我們并排而立, 腳下的砂石,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氣流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地鼠的頭發詭異地自黑轉白, 根根發絲被身周的氣流激得倒豎起來。此時三人的眼睛、手掌都紅得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 形同鬼魅, 令人懷疑自己究竟是身處人間還是地獄!
我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這是人是鬼!”
“這是龜茲的邪血大法, 一種把人的潛能逼到極限的邪功?!比侔櫫税櫭? 接著自言自語道,“這種功夫早已失傳,怎么如今倒象是菜市場上的蘿卜一樣隨處可見?!?
我盯著他漸漸鼓起的衣袍, 和張揚飛舞的黑色長發,忍不住問:“是不是很厲害, 你打得過么?”
“不知道。還從未有人能逼我出這招‘扭轉乾坤’。”他腳邊一丈見方的沙礫竟然象有了生命般跳動不止, 而且面積一直在擴大, 向奎尼三人的方向蔓延過去。
三人聽到“扭轉乾坤”這四個字時,皆是全身一震, 身周氣流的旋轉更加急速。一些沙礫、碎石子被甩開,彈到我的臉上、手上,如刀割般生疼。我忙將龍鱗藏入袖筒中,以袖遮面,沙礫打在衣袖上噗噗的撞擊聲不斷, 雖然擋住了砂石, 但越來越強勁的旋轉著的氣流, 差點將我帶倒在地。
三少冷哼了一聲, 緩緩移動腳步, 擋在我跟前,寬闊的袖袍揚起, 那些被甩過來的沙礫還未撞上他的衣袍,就已經被彈開。那股原本旋轉著的古怪氣流,被他霸道的氣墻阻斷,不再對我形成壓力。
周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我以為是砂石吹進了眼睛,低頭揉了揉,沒有絲毫好轉。這種情況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發生了,我不知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也來不及細究,因為隨著一聲轟響,三少和奎尼三人已對了一掌,斗在一起。
我隱約看見三團紅影圍著一道白影,時而高低上下,時而橫沖直撞。那白影飄忽不定,速度奇快,在三團紅影中穿插縱躍。而三團紅影如三團地獄火焰,時分時合,始終將那道白影圍在中間。我暗暗捏了把冷汗,雙手籠在袖中,緊緊握住了龍鱗。
天色漸漸暗了,四人的速度越來越快,我模糊的雙眼已完全分不清誰是誰。
忽一道勁風向我襲來,我正抽刀要刺,耳邊卻響起三少熟悉的聲音:“眼睛怎么了?”
我忙收了龍鱗,擦了把額間冷汗:“沒什么沒什么,沙子吹進眼睛了?!币皇撬皶r出聲,我這一刀差點刺出去。
或許是怕掌風傷及我,三少只在我身邊停留了片刻便繞開。饒是如此,雙方越來越大的攻擊范圍,已經讓我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又是一道勁風,我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清楚近前的景象,只依稀辨出是個模糊的人影。正在猶豫要不要拔出龍鱗,身子一輕,耳邊風聲鼓鼓,那個原本向我迅速接近的人影便撲了個空。
“好險!差點被邪血掌拍上。怎不用龍鱗?”三少正抱著我疾馳,“他們施功過度,已經神智不清。我若一時顧及不上,你記得用龍鱗自保?!?
“我……剛才一時沒想起來?!蔽也辉缸屗中模瑳]說是因為眼睛看不清的緣故。
他緊攬著我,以一種古怪的步伐,左一拐右一拐地閃過三人的追擊,突然輕笑了一聲道,“邪血大法施功過度,也就是功之將盡之時。一會兒爺使一招‘從天而降’給你開開眼。這可是你家爺自創的,比‘扭轉乾坤’更加厲害!”
我聽著他戲謔的語調,知道他已勝券在握,也笑著點了點頭。
又奔了一陣子,他終于停住腳步將我放下,有些興奮道:“就是現在了?!毖鎏煲恍Γ岣吡寺曇簦骸翱礌斀袢杖绾螢槲淞殖?!”嗖的一聲沒了身影,剩下莫名其妙的我地呆在原地。
只愣了片刻,三道勁風已到。我雖看不清,卻能感到自己已經被奎尼等三人圍住,來不及多想,一咬牙,胡亂將龍鱗朝正前方刺出。
頭頂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一道白影象顆炮彈般落在我身前。跟著我手中的龍鱗受阻,似乎是刺入了血肉之軀,而我的視力,也在這一刻完全恢復。
第一時刻落入我眼簾的,是三少那對撲閃撲閃、滿是無辜與震驚的桃花眼。他雙手平舉,定格在剛才那招“從天而降”上,嘴角抽了兩抽,澀聲問道:“夫人,因何此時刺出龍鱗?”
我順著他的視線方向低頭看去,龍鱗正插在他胸口,沒入肌膚將近兩寸,嚇得我心驚肉跳,尖叫了一聲,本能地抽出龍鱗。他臉上的肌肉頓時扭曲成一團,迅速點了胸口幾處大穴,急喘了幾口氣,嗓音越發沙?。骸胺蛉恕窍肟简灋榉虻哪屯茨芰γ??”
一滴冷汗,順著我的額角直淌到嘴邊。我瞥了一眼匐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奎尼三人,吞了口口水:“這就是夫君自創的‘從天而降’?很開眼,很……出乎意料……”
正想再恭維幾句,安慰安慰無論是□□上還是精神上都受到極大傷害的某人,一陣節奏古怪的鼓聲,伴隨著連綿的鈴聲,自不遠處的樹林里傳來。
三少臉色變了變,左手出手如風般點了我身上幾處穴道,右手握住我的脈門,一股熱流自他掌心流入我的經脈,我頓時覺得四肢百骸如同飲了成年佳釀般溫暖舒服。
“邪血魔音!類似攝心術,但比攝心術厲害多了?!?
話音剛落,原本已沒有了動靜的奎尼三人,竟然動了一動。那鼓聲更急,鈴聲更密。沒過多久,三人竟翻身爬了起來,神情恍惚,目光呆滯,向對面那片樹林緩緩行去。
此時,月色初上,清冷的月光灑在三人的白發上,令我又有了如在冥界的錯覺。
三少察覺到我身上輕微的顫抖,摟緊了我悄聲道:“別怕。聽那鈴鼓的聲音,似乎只是想招了這三人去,并不想傷害我們?!?
我點了點頭,倚在他身上。他的呼吸均勻綿長,仿佛具有令人鎮定的魔力。隨著奎尼三人消失在夜色里,鈴鼓的聲音也漸漸越去越遠,終于沒有了聲息。
我松了口氣,正要轉身探視他的傷口,他卻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我一驚,忙蹲下身子查看,他迷人的睫毛在緊閉的雙眼下,投下兩排長長的陰影,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胸前殷紅一片。剛才不是點穴止血了么?我有些慌了神,顫巍巍地探出兩根手指,放到他鼻下。這一探,整個人都劇烈震蕩起來,他竟然沒有了呼吸!
人工呼吸!對了,可以做人工呼吸!情急之下,我跨坐到他身上,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好一陣子,直折騰到頭暈眼花,也沒見他有什么動靜。他的臉,在月光下沒有一點瑕疵,象件完美雕塑,卻沒有一絲表情。
心底的悲傷如海嘯般涌來,我歇斯底里地猛搖著他的雙肩,嘶聲吼道:“崖底的時候,你不是說不會再在我面前昏迷嗎?說話不算話的東西!再不醒來,老娘tmd就改嫁去了!”
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我震顫不已的手腕。一陣劇烈的咳嗽,三少痛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夫人……就不能讓為夫好好療傷么?”
我盯著那對壓抑、無辜、痛苦的桃花眼愣了半晌,吶吶問道:“療……療傷?”
三少嘴角沁出一滴血絲:“為夫方才一直在運功療傷?!?
我沉下臉,雙頰已在微微發燙:“療傷有你這樣躺在地上沒動靜的嗎?”
“為夫所習武功,便是躺著運功的?!彼f著突然雙眉一展,壞壞地笑了笑,眼中波光閃爍,“夫人若情難自禁,想親吻為夫,直管繼續。至于改嫁么……誰敢娶你爺宰了誰!”說到后來,竟一邊咳嗽一邊嘿嘿地笑個不停,顯然是心情大好。
我慶幸濃黑的夜幕遮住了我雙頰的嫣紅,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怎不燃煙花通知你的人?要是一個不小心走火入魔了,我可救不了你?!闭f著在他身邊躺下。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閉上眼繼續躺著療傷。他的側面有一種寧靜的美,我忍不住靠近了些,癡癡地欣賞著他的側面。想起端午節那日,他在我的小屋門口負手而立的一幕,恍如做了場夢一般。
“你若再靠近些,老子就真要走火入魔了?!彼鋈秽托α艘宦?,輕聲道。
我嚇了一跳,忙挪開了一尺,翻身仰望天空,讓滿天的星光撫平我突如其來的心跳。
“走火入魔就走火入魔吧?!彪S著他又一聲輕笑,一對比星光還亮的桃花眼,在我猝不及防之下,閃到了我面前。我還未輕呼出聲,已被他的雙唇堵住,唇間柔軟溫熱,他的舌不容抗拒地探入我齒間,肆意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