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心臟位于胸腔中部偏左,體積約相當于一個拳頭大小,重約350克。但研究表明,有極少一部分人,他們的心臟與常人有異。
安家醫院,心外科手術室。
這一臺手術已經進行了七個多小時,從主刀醫生到他的副手和助理護士都已經處在臨界狀態。他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接下這一臺急救手術,從正午到傍晚,現在夜幕已然降臨。
然而沒有一個人將自己的疲倦表現出來,他們還在堅持,他們的病人似乎也在堅持著。
原本人送進來的時候,他們查看了傷者狀況之后已經不抱希望了,只是醫生總是不愿意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他們為他進行了開胸手術。
傷者遭遇車禍,一根鋼筋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位置恰好是中間偏左,心臟的位置。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已當場死亡了,可是他卻沒有,據說還曾經睜開過眼睛。
當他們剖開他的胸膛,他們立即明白了為何他可以不死。這個不到十八歲的少年,他擁有一顆比常人偏右的心臟。
不同于常人的心臟會相對偏左,他的心臟幾乎是生在正中間,致使那根恰巧刺入偏左位置的鋼筋沒有造成特別大的開放性創口,失血在還可以挽救的范圍內。斷定為穿透性心臟外傷。
在場的醫生和護士都忍不住感嘆老天仁慈。既然老天都給了這個少年再活下去的機會,他們能做的便是全力以赴的挽救他的生命。
一個觀測生命體征的護士忽然驚訝的喃呢:“是他!”
除了主刀醫生和副手,其他人都疑惑的看過來,那名護士立即解釋:“他就是樓上VIP病房那位以先生的兒子,今天他還陪著以夫人來產檢,才離開不久的。”
“你這么一說,這孩子也是特殊血型的,幸好是送來咱們醫院,不然可能連手術用血都供不上。”負責監測自動回血裝置的護士看了一眼補充血袋。
對話就這樣結束,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投入到了手頭的工作中。對于病人的同情與憐憫,并不能使命運之神多垂青他一點,但嚴謹盡責的工作,卻有可能在每一個細微之處挽救他的生命。
手術室外,傅寒和張佐急切的沖過來,看到有護士就拉住人問情況,也不管人是不是負責手術室的。
安萌和君浩大踏步的出現在通往手術室的走廊上,看到傅寒便輕輕叫了一聲。傅寒轉過身,看到安萌便迎上去。
安家醫院是距離出事地點最近的醫院,雖然是私立的,但搶救生命是不分公立或私立的,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的東西。
救援人員分別從傅遠呈和以憐夕的身上找到了手機,發現他們的聯系人中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傅寒。于是當即聯絡了傅寒,而后又從以憐晨哪里找到了張佐的電話。
傅寒知道此處是安家的醫院便立即聯絡了安萌,請他幫忙,君浩剛好去找安萌兩人便一同過來。
院長聽說安萌來了,立即趕來迎接,安萌也不客氣,直接詢問剛送來的急救傷員情況,末了還說:“以憐晨是我朋友,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都必須救活他。”
院長滿口答應,當即也聯絡了負責收治的人員,查問情況。
安萌轉頭看著傅寒,低聲說:“來的路上,我聽說傅管家和憐夕已經……”他沒說下去,那個詞匯并不可怕,但一旦用在自己相熟的人身上,就會令人不由自主的抗拒與恐懼。
傅寒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傅遠呈是他的祖父,而以憐夕,卻是他從七歲就開始陪伴著的人,盡管只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保護著她,但人心肉長,怎么可能沒有感情?
對于傅寒來說,他一下子便失去了兩個親人。
君浩拍了拍傅寒的肩膀,也沒有說話,他也沒經歷過去親人的生死離別,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希望憐晨和夫人沒事。”傅寒知道他們的意思卻并沒有更多的表現出什么,畢竟逝者已矣,生者才是最重要的。現在以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沒有傅遠呈,他要撐起整個以家。以家,是不能倒的。
在事故發生三個小時后,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緊張搶救與手術,Silvia腹中的孩子以剖腹產的方式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而Silvia本人傷勢較,經過救治情況穩定,被送往普通病房。
由于孩子僅在母體生長了三十多周,屬于不足月早產,出生時體重不足五斤,肺葉發育不完全,無法正常自主呼吸,所以自一出生,他就被送進了專用的培養箱。
沒有親人來看他,他的父親、母親、哥哥都躺在病床上,甚至他的標記腳環上,只寫了一個“以”字和母親的床位號碼,連小名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敏感于這個對他不太友好的世界,他安靜的躺在培養箱里,一動不動,像他的父親和哥哥一樣,保持著沉睡的狀態,不曾醒來,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傅寒從玻璃房外面看著他,不知道該以一種什么樣的情緒來期待他的成長,他的降生伴隨著災難與不幸,可偏偏,他是眾所期待的,希望一般最珍貴的存在。
晚上八點,距離Silvia誕下小孩六個多小時之后,以憐晨所在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
等在外面的幾人立即緊張的湊到手術室門前,主刀醫生一臉疲憊的走出來,眼角卻是挑著欣慰的笑意,看到安萌也在,怔愣了一下,很快恢復了常態,緩聲說:“手術很成功,只要接下去的72小時他能挺過來,就沒事了。”
等在外面的幾個人暗自松了口氣,Silvia沒事了,以憐晨也沒事了,孩子也已經出生,這簡直就是目前最好的結局了。
“因為情況特殊,我們要送他去重癥監護病房,從今晚開始會安排人專門照看,幾位不用擔心。”醫生想了想,看了一眼安萌,還是說了。“為了避免細菌感染,幾位暫時不能進入病房。”
安萌明白他什么意思,當即點頭:“放心吧,我們明白的。”
安家醫院的VIP重癥監護病房擁有與市立醫院重癥監護室同等配置的儀器,不過這里每間病房只有一個病人,每間病房有專門的醫生護士護工負責醫治與陪護,而家屬即使不能進入病房也可以透過透明的玻璃墻看到病人的狀況。
這樣的設置雖然不能像市立醫院那樣通過共用設備來最大限度的利用現有資源,但對于病人及家屬來說卻是最人性化的照顧。
以憐晨被安置在病床上,護士們十分專業而迅速的為他連接了各個檢測儀器,很快他的身體狀況數據便可以通過病房外的電子屏幕看到,方便醫生護士隨時監控他的情況。
安萌和君浩站在病房外看著以憐晨,一直沒有走開。雖然即使他們呆在這里也一樣起不到任何作用,但現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是不愿意就此離開。似乎潛意識里有個聲音在提醒他們,絕對不能走開,否則會后悔。
傅寒先去看了Silvia,傅遠呈和以憐夕的遺體已收容進安家醫院的冰庫,現在以家沒有主事的人,他也沒有將兩人草率下葬的打算。
雖然老話都說入土為安,但對于傅寒來說,生者永遠是比逝者重要的,他相信,Silvia和以憐晨會想要與他們兩人告別。
“夫人。”見Silvia醒來,傅寒輕輕喚了她一聲。
Silvia睜開眼睛,看了看他,然后目光就開始放空,愣愣的盯著天花板,然而下一秒她又開始驚恐起來,整個人都開始緊繃,雙手緊張的抱住腹部。然而摸到已經變得平坦的腹部和手術的刀口,她瞪大了眼睛,眼底滿是絕望。
她開始嘶吼,卻發不出聲音,只有短而急促的呼吸聲,眼神變得凌亂,四處亂看卻始終沒有看到她想找的東西似的。她身上連接著的儀器也開始鳴響。
傅寒急忙按了鈴,一邊按住她扭動的身體一邊說:“夫人,我是傅寒,憐晨沒事,小寶寶也沒事!夫人,醒醒!他們都活著,他們在等你去看他們啊!”
Silvia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怔愣,口中喃喃的出了聲:“我的孩子……我要去看……”隨即她又開始掙扎起來,似乎想要起床。
幸好此時醫生和護士趕到,主治醫生當機立斷,為她注射了安定成分。很快,Silvia重新歸于平靜,眼睛也慢慢閉上,再次陷入沉睡。
“醫生,夫人她怎么樣?”傅寒見醫生松了口氣,急忙上前。
“放心吧,她沒事。只是剛醒過來,意識還停留在事故發生的那一瞬間,等她再睡醒,你慢慢引導她告訴她之后的事情,就會好的。不過還是要注意她的產后心理調整,畢竟……情況特殊。”醫生顯然已經知道了以家的具體狀況。
傅寒點點頭,心里低低嘆息一聲,沒有再開口,這一次親歷車禍,對于Silvia絕對是個巨大的打擊。要她平靜的面對以憐夕的死亡和以憐晨重傷還需要時間,他可以理解。
他看了看護士剛掛在床頭的點滴,轉身輕手輕腳的離開了病房向以憐晨的位置走去。
他其實有些在意,事情發生之后,他第一時間通知了所有能幫助到以憐晨的人,其中自然包括張佐、北堂賢、沈漸離甚至是謝謙。但這些人,從事發到現在,沒有一個來到醫院的。
他自然不會認為這些人要丟下以憐晨不管,只是他很好奇,這幾個人現在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