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憐晨還是放下手里的事陪著以憐夕玩了過家家的游戲,小姑娘笑靨如花,可心里卻是焦慮不安。
她認定了如果祥云來了,哥哥就會只顧著他,不再理自己了。同時她也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力阻止這個“可能”發(fā)生。甚至,最初就是她自己給了祥云來到以家的“可能”。
以青晗夫婦回國后雷厲風行的履行了對兒子的承諾,把祥云接回家。他們從不介意多養(yǎng)一個孩子,一切只要兒子高興就好。
那天,以憐晨頂著毒日頭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迎接了祥云的到來。以憐夕站在哥哥身邊,臉上早沒了先前的雀躍。只是以憐晨向來細心,可這一次竟也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以憐夕的心境轉(zhuǎn)變。
祥云從車上下來,第一眼便看到他的晨哥哥在迎接他,小朋友歡快的跑上前,給了以憐晨一個大大的擁抱。能來到以家,最最感謝的人就是他。
以憐晨自然的回抱了他一下,寵溺的拍了拍祥云的背,說:“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他仍是處處顯示出不符合年齡的成熟,甚至讓人忘記了,他也只是與以憐夕、祥云同齡的孩子。
祥云點點頭,這才看向以憐夕,抿著嘴唇有些撒嬌的喚她:“姐姐。”其中的眷戀和依賴顯而易見。
以憐夕看著弟弟,他仍像以前在孤兒院時那樣信任依賴著自己,她忽然覺得自己對弟弟的嫉妒是那樣的令人羞恥,她是姐姐,竟然想要一個沒有他的未來。表情再僵不下去,她溫柔的回了一句:“弟弟。”然后牽住了那只向她伸來的手,就像以前一樣。
祥云暖暖的笑了,松露咖啡般濃灰的眼睛里是滿足的幸福。
以青晗和Silvia互相依偎著,滿意的看著三個孩子,見他們寒暄得差不多,便開口:“好了,外面這么熱,別呆在外面了,進去吧。”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以憐晨走向前,仰著小臉對他的父母道謝。為以憐夕謀劃姐弟團圓只是他的私心和任性,可他的父母卻是順著他。
“謝什么。祥云很乖很可愛,我們也喜歡他,若是那次活動就看到他,說不定早就帶他回來了。”以青晗寵溺的揉了揉兒子的腦袋。他的兒子不會撒嬌賣萌,明明只有六歲卻處處透出十六歲般的成熟,有時他看著心疼,卻又無法不顧以家重擔。能讓他高興,什么都是值得的。
“不過可惜我跟你爸爸還有事馬上要飛去B市,不能給祥云辦歡迎禮了。”Silvia難得溫柔。她總是扮演一個嚴厲的母親,卻不是不愛她的孩子,她只是希望他的兒子能在未來的艱難道路上走得更順利。
“爸媽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以憐晨今天也是格外乖巧的。
三個孩子目送以青晗夫婦離開,以憐晨親自帶祥云到他的房間。
溫暖素凈的色調(diào),只是站著就令人覺得安寧。祥云靦腆的勾了勾唇角,對以憐晨說:“謝謝哥。”
那一句稱呼叫得太過自然,仿佛在心里演練過無數(shù)次,又仿佛他自出生以來就是這樣叫他的。
以憐晨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抬手寵溺的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三樓只住我們兩個,我的房間在你隔壁,書房在走廊盡頭那間,你有事可以在這兩個地方找到我。”
“好。”
“那你們姐弟倆好好玩吧,一會兒還要繼續(xù)上課的,我先去準備了。”以憐晨說完便把空間留給那姐弟倆,自己又鉆進了書房,他已經(jīng)開始念生物課程,還有書沒看完。
夏季悶熱,來自海上的濕氣經(jīng)過高溫的洗禮活脫脫將整座城市變成了蒸籠,直到夜色降臨,太陽失勢,才慢慢好轉(zhuǎn)起來。
以憐晨翻完最后一頁《生命科學史》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為了不分心,他的書房特地沒有放鐘表,此時他也不知道時間,不過看看外面高掛的月亮,應該已是深夜了。
果然,外面走廊墻壁上掛著的巨大藝術(shù)吊鐘指針指向了12點。這個時間對小孩子來說著實太晚了。他走回房間給自己放了洗澡水。床頭上放著一杯鮮榨果汁,他看了看卻沒有動,他沒有夜宵的習慣。
窗外的月亮很好,以憐晨推開格子門走到陽臺上,夜風夾雜著香樟樹淡薄的氣息,令人心情舒暢。
以憐晨正要回去卻聽見隔壁陽臺上有輕微的聲響。那是祥云房間的陽臺,他皺了皺眉轉(zhuǎn)過頭去,房間的燈是暗的,他只能借著月光隱隱看到陽臺上有一個蜷縮著的影子,忍不住開口詢問:“祥云?”
那影子果然動了一下,以憐晨邁前幾步靠近了些,問:“你怎么不進去睡覺?”
另一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一個略沙啞的聲音說:“我……不困。”
“不困也要回床上躺著呀,你在這里做什么?”
“看月亮。”這次答得很快。
“已經(jīng)很晚了,乖乖回去睡,小孩子要睡眠充足才能長高。”老成的語氣,仿佛自己已經(jīng)是成年。
“哥也是小孩子,還不是沒睡。”不服氣。
“我怎么會一樣……”說了一半又覺得不對,于是改口。“而且我馬上就要睡了,你也乖乖進去吧。”
祥云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悶悶的應了一聲,說了句:“好。”不一會兒,他的房間里又亮起了小燈。
以憐晨洗過澡,正準備睡覺,卻又看見了那杯果汁。他想了想,有去陽臺轉(zhuǎn)了一下,果然看見祥云的燈還亮著,于是端了果汁出門去敲隔壁的門。
門里,祥云眼睛里難以掩飾的驚訝讓以憐晨小朋友非常得意,他看了看果汁,說:“要喝嗎?”
祥云原本把自己團成一團縮在薄被里,聽到聲音來開門,原本縮著的地方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小的窩。
以憐晨瞧了兩眼就轉(zhuǎn)過頭,祥云正手足無措的拿著半杯果汁不知道該放哪里好,于是問他:“怎么了?”
“怕……”怕尿床。祥云沒好意思說出口,可以憐晨卻明白了他的意思,拿過他手里的杯子隨手放在床頭,指著被窩說:“那睡覺吧。”
“哦。”祥云點點頭,爬回床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瞅著以憐晨。松露咖啡般的眸子里分明寫著“別走別走別走”。
以憐晨笑了笑,走到床的另一邊,掀起被子坐了進去,說:“好吧,今晚我陪你。”
祥云又往旁邊挪了挪,眼睛亮亮的。以憐晨伸手蓋在他眼睛上,說:“睡覺。”小家伙沉默了一下,忽然又拿開以憐晨的手坐起來,瞅著他。
“怎么?”
“哥你頭發(fā)沒擦干,現(xiàn)在睡會生病的。”小朋友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讓以憐晨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頭發(fā),確實還有點滴水。還沒等他說話,行動派的小家伙已經(jīng)爬下床,從浴室里拖了條毛巾出來。“哥,我?guī)湍悴令^發(fā)吧。”
以憐晨安靜的坐在床邊,享受著祥云的服務,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說,孤兒院里有個對他特別好的阿姨,阿姨告訴他洗過澡睡覺前一定要把頭發(fā)擦干,阿姨每次都會幫他擦頭發(fā)。
他頭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小祥云還有話嘮的潛質(zhì)。
第二天一早以家上下卻險些亂了套,負責叫以憐晨吃早餐的人卻發(fā)現(xiàn)以憐晨房里根本沒人,幸好,當事人及時從隔壁出現(xiàn)。
之后的幾天,傅遠呈和其他傭人保姆發(fā)現(xiàn),一向看起書來就不管時間的小少爺竟然會不時開門看看時間,晚上一到八點就會離開了書房,過半個小時就會跑到祥云的房間去,盯著那孩子睡覺,有時也會順便睡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