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重登觀景臺,此時已是大雪紛飛,在這東南之地,有如此大雪真是難得。』』
從觀景臺向下俯視,假山、樹藤、盆景、亭臺都換上了銀裝,地面和湖面卻無積雪,隨下隨融,到處濕漉漉的,雪水細流……
寧澤感到身后有人,回頭見是蒼,只見蒼在那里猶猶豫豫,不敢上前,大概也知道今天早上煩到寧澤了,惹他不喜。
“說吧,又是誰來了?”
蒼遲疑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公子,還是早上的訪客,有一位到現在還沒離開,此時正站在雪中,人都凍僵了……”
“哦……”寧澤沉吟了片刻,笑道:“將客人請到此處來,讓膳食房準備食物和姜湯。”
不大一會,蒼領著一位十四五的少年登上了觀景臺。
少年來到寧澤身后,整理衣冠,對寧澤行禮道:“學生朱希夷,拜見亞宗大人。”
“你可有事?”寧澤頭也沒回,問道。
“無事,只為拜見大人,”少年應聲道。
寧澤聽到此話有些失望……
“可有所求?”
“學生前來求禮,”少年誠懇回道。
“你可知當今武道為尊,修文無用,禮法修習再好,要是朝廷不用,自身都難保,你因何求禮?”寧澤雖然否認禮法,卻聲有喜意。
“學生出身書香門第,自幼飽讀詩書,對禮更是喜歡至深,時時沉迷禮札,寢食皆忘,學生曾立志,要成為禮法大家,做我虞城祭司。”
“哈…哈…哈……不錯……”寧澤滿臉喜悅,轉過身來,打量這位叫朱希夷的少年。
少年儀表堂堂,頭戴白色玉冠,身穿青色棉袍,錦帶佩玉,劍眉挺鼻,尤其雙目,溫潤如墨玉,好一個君子如玉。
此時少年衣冠被打濕,身體有些微微抖,卻神情毅然,更添幾分傲骨,雖未長成,卻已頭角崢嶸,僅是儀容比起寧澤有過之而無不及。
寧澤在打量少年時,少年也在細看傳說中的亞宗……
“何為禮?”寧澤開口。
“守正為禮,”少年毫不遲疑地回答,少年對這個問題思考不止一次。
寧澤點了點頭,指著禮賢館外熙熙攘攘的行人,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少年邁步向前,看著路上行人,陷入了沉思,寧澤也沒有催促他。
“新年新氣象,天氣雖寒,民心卻熱,喜氣盈門,吉,”少年有些不自信地說道。
“你可知‘禮之三問’之第三問?”寧澤另行問道。
“知道,當時亞宗回答禮宗大人‘心樂為禮’,學生佩服不已,”少年激動回道。
“你很好,明天開始你來禮賢館……現在先去喝點姜湯,去用飯吧!”
少年眼睛亮,臉色通紅,對著寧澤躬身行禮道:“弟子見過夫子。”
寧澤對于少年改口自稱弟子,并未阻止,算是默認。
……
從此禮賢館多了一位求禮少年,他同蒼和白鹿一起學習,其實是少年教蒼和白鹿識字,少年隨寧澤習讀禮法珍本……
新年前一天,寧澤帶著蒼和白鹿去逛街,街道被裝飾的極其喜慶,到處張燈結彩,行人臉帶喜悅,真有過年的味道。
他給蒼買了根紅色帶,給白鹿買了個銀鈴鐺,白鹿喜歡的不得了,蒼也很喜歡帶,但他更喜歡白鹿的鈴鐺。
寧澤帶著蒼去了趟城主府,幫蒼驗了屬性,是木屬性。
寧澤有點無言了,他是水系,白鹿是風,蒼是木,沒有一個和他一樣的,他水系經驗也只有寧豎有用。
第二日,寧澤起了大早,盥洗完畢,穿上了城主送來的黑色禮服,戴上黑色高冠,蹬上云靴,少年朱希夷和蒼已在門外等侯。
少年一身白色祭司服,蒼穿白色麻衣,頭用紅帶束起,依舊是麻鞋。
寧澤將打神鞭拿在手上,本來這個時候,蒼拿著會更為合適,但是蒼現在還拿不動,他們出了禮賢館。
白鹿已經被套在一駕小車上,朱希夷駕車,蒼站在寧澤身后,朝著禮賢館外一座高山而去……
一個時辰,白鹿拉著寧澤他們來到虞山腳下。
車剛停下,嬴珍和他們贏氏一族的長老,還有其他嫡系子弟都上來見禮。
寧澤微微頷,此刻他為禮法亞宗,是今天的大祭司,他站穩身體,整理衣冠,將打神鞭遞給旁邊一位祭司武者,這位祭司雙手捧起打神鞭,此為亞宗禮器。
寧澤邁步在前,捧鞭祭司隨后,少年朱希夷和蒼再后,嬴珍、嬴氏長老、本脈嫡系子孫跟在后面,階梯兩邊都是嬴氏子弟,有數十萬人之多。
寧澤邁步上山,每步之間步距一致,每一步落地扎根,沉重無比,他面色肅然,他追念著虞……
“虞”是虞城嬴氏這一脈的先祖,他是大禹古國開國禹皇“始”的長子,曾經是大禹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者,他極為賢德,深受始器重,子民擁護。
他有個弟弟叫“伏”,聰慧過人,有勇有謀,他們兄愛弟恭,大禹皇始,既高興又煩惱,始終無法決定要將皇位傳給誰。
虞仁厚,他向自己父皇建議將皇位傳給伏,伏聽到后大哭不已,勸說禹皇始道:“我有才而無德,不如兄長虞遠矣……”
大禹皇決定將皇位傳給虞,虞得知后,帶著自己的妻兒家臣,門客三千人,連夜離開了皇都,來到了現在的虞城位置。
虞在此地收服蠻夷,教他們農耕,漁獵,傳授古字,修習禹禮,又帶著他們建城立業,掃平妖獸,歷經千辛萬苦,重重磨難,最終創出了這萬世基業。
伏知道自己兄長離開了禹都,木已成舟,無法挽回,繼承了皇位,封自己大哥虞為禹王,世襲罔替,嬴珍也就是這一代禹王。
隨著寧澤追悼,他將心神融入虞的一生,虞的仁,虞的悌,虞的智,虞的勇。
寧澤一步一步登山,精神放開將虞的一生,感悟一遍,嬴氏子弟,抬頭看著這位少年亞宗,聽著他每一步落下的聲音,是如此肅穆,莊嚴,他們的心被這雖不響卻厚重異常的腳步聲撞擊,這似乎是先祖虞的腳步……
亞宗大人黑色禮服,巍峨高冠,只看著他背影,就如看到了仁、悌、智、勇、廣博、禮,這就是亞宗,他正引導著他們心。
他們需要他地引導,去沉浸于祖先的事跡,感悟祖先的智慧與美德,祖先的無畏與犧牲,然后他們贊美祖先,虔誠哀悼,盡其所有的獻祭。
這就是祭祀,原來亞宗大人從登山的第一步,祭祀已經開始,他們被引導著走入了最正宗的祭祀之道,這才是族祭啊!
寧澤走進了嬴氏宗祠,看著壁上的石刻壁畫,看著虞教導蠻夷,教其穿衣,教其婚嫁,教其仁善禮儀,教其農桑,教其古字……
他身上的氣息生著變化,他按照祭祀禮儀一步一步引導著這次家族大祭……
當祭祀大禮完成時,嬴氏子孫現寧澤站在那里是如此平凡,他現在沒有任何氣勢,人們卻想接近他,學習他,跟隨他,保護他,因為他就是所有人心中最珍貴東西的交匯。
嬴珍熱淚盈眶,他為先祖能受到這樣的祭祀感動。
這是一位禮宗主持的祭祀,他看到了,寧澤現在就是禮宗,他突破到了禮宗,大禹古國最年輕的禮宗。
禮宗在他們虞山福地加冕了,誰以后還敢說他們虞城是蠻夷之地,這里將是禮樂圣地,因為這里有位禮學宗師在此悟道。
嬴珍對著寧澤行禮道:“禹王嬴珍,恭賀亞宗成就禮宗之位,我虞城之幸,大禹之幸!”
后面贏氏長老一聽,熱淚盈眶,賀道:“恭賀亞宗成就禮宗之位,我虞城之幸,大禹之幸!”
數十萬贏氏子弟,齊賀道:“恭賀亞宗成就禮宗之位,我虞城之幸,大禹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