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過後,花雲帶著兩千名特別行動隊悄悄出現在懷陽城北的樹林邊。他們每人帶了一把匕首、一柄長刀、一根堅韌的繩子,還有大量的毒粉。這種毒粉撒到空氣中,聞之如醉酒,全身無力,撲地而倒,片刻即死,三更聞過了,絕對活不過五更。只是因爲毒性太大,無法在大兵團作戰中大規模地使用,到時風向一變,怕是自傷自殘,毒殺了自己人。
距離樹林不到一里時,花雲便望見了林邊來回走動的鐵衛軍的巡邏騎兵,三三兩兩,持著武器,很懶散地散佈在周圍。
“傳令下去,貓腰前進,別他媽被人發現了。”
又走三百米,便到了林邊的一片草地裡,兩千人全部趴下,等待行動命令。花雲找了二十個神箭手,先一步上前,張弓搭箭,隨著一陣輕微的嗖嗖之聲,十幾個巡邏騎兵均是頸部同時中箭,無聲無息地栽下馬來。
哨兵既已幹掉了,花雲便肆無忌憚地從草叢裡站起來,對著身後一揮手,兩千名行動隊士兵惡狼一樣撲進樹林裡面鐵衛軍的小型營寨,操著長刀,握著匕首,個個兇神惡煞,每個帳篷都衝進去了十幾個人,伴著不停地哀呼和慘叫,猶在睡夢中的漢軍騎兵全被抹了脖子。
花雲命令把這五百人的腦袋全部割下來,裝到早就準備好的袋子裡,兩千人毫髮無損,沒有一人傷亡,大搖大擺地回了懷陽城,整個行動過程僅用了兩個時辰。當花雲帶著手下,用小車推著那五百顆敵軍人頭出現在懷陽城內時,天還沒有亮,東天仍然上遍佈星星。
第二天的太陽還沒有出來,張志雄的軍隊便開始攻城了,正如廖永忠意料之中的,在水軍的掩護下,昨夜漢軍的運兵船又向懷陽城外增加了約五千兵馬,彌補了因傷亡導致的人數不足。在運兵的過程中,箭炮船在江面上還對著懷陽城放了幾炮,擾得共和軍的將領們根本睡不著覺,只能起來察看一番,以爲敵人發神經病,在半夜裡也不睡覺就開始攻城。
漢軍今日的攻勢比昨天還要猛烈,先對著本就破敗不堪的城牆又進行了一個多時辰的炮擊,然後就是向城**箭,燒著了一片民房。
在城內共和軍忙著救火的時候,漢軍的雲梯部隊開始衝鋒,個個嗷嗷叫著,一手攀著梯子,一手握著砍刀向城上不要命地衝鋒。
敵人的氣焰一日比一日兇猛,而共和軍的士兵數量卻日益減少,把新加入的百姓算在內,懷陽城內的共和軍還有不到兩萬人。就是這曲曲兩萬人,亦要分出三千人來,去鎮守北門,還有幾百人留在城內保護府衙,維護秩序,防止內亂的出現。這樣,可以調到城防上的純正的戰鬥部隊,僅一萬五千八人,如何能擋得住漢軍這種後備軍源源不斷補充著的強力攻擊?
這一日的攻防戰慘烈無比,從上午一直打到傍晚,雙方都輪流補充人員,進食都安排在了戰場之上。在兄弟們拼了老命地朝城下扔石塊時,另一批兄弟便捧著窩窩頭拼了老命地啃著,匆匆把肚子裡填飽了,便拿起兵器上前,替換另一隊下來吃飯。漢軍亦如此,每千人爲一隊輪流到後方進食,每人發放兩個窩窩頭,就著一塊鹹菜草草吃就了,再上戰場拼殺。
從這一點看起來,兩軍的領導人比他媽資本主義工廠主還要沒良心,用一句政治行話說,榨乾了士兵兄弟們的血肉。
一方面,作爲陳友諒派來督軍的心腹大臣,張定邊像二大爺似的,把張志雄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怪他攻城不力,打了兩天了還沒把小小的懷陽城給弄出個口子來,故而張志雄親自披甲上陣,率領兵士不惜一切代價猛衝;另一方面,經過早晨的總動員,共和軍全體官兵都清楚地知道這座城池對於朱雲天大帥的意義,保住了懷陽城,就等於堵住了陳友諒北侵的主要通道,如果丟掉了懷陽,說不定所有人都要被砍腦袋,所以三軍用命,寧肯死在城上,也不願棄城而走。
死了,還能當個烈士;逃跑,不但難免一死,還會被當成叛徒。
晚上,兩軍將士都點起了火把。漢軍攻城火力的間歇期,兩邊不約而同地停戰片刻,都需要喘口氣,喝點水,放鬆一下神經,不然沒被敵人殺死,自己先累死了。
張志雄騎了戰馬,在親兵的保護下到了護城河下,遠遠站在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向城上喊話:“哪位是廖永忠壯士?”
廖永忠全身又染滿了鮮血,像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一樣,手執寶劍站到了城垛上,大聲道:“狗賊,我便是你廖爺爺,有屁快放!”
兩軍爲敵,又有殺我兄弟的深仇大恨,哪裡還講什麼禮貌!
張志雄做爲一個強勢的攻城者,手握這場戰役的主動權,在廖永忠面前,自覺具有居高臨下的地位,故而捱了罵,也並不生氣,微微一笑,道:“廖壯士看來對我懷有不小的成見!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我們都是各爲其主,你們共和軍的大帥朱雲天,當年我在薪水城內是見過面的,他跟我主漢王亦有一面之緣。我記得你們大帥當年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叫‘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個做人哪,還是識相點好,這可是你們大帥說的,怎麼到了這種時候,你們反而看不透時務了呢?”
廖永忠屁股上中了一箭,此時正鑽心的疼痛,恨不能把傷口摳個稀巴爛。他乾脆側著身子,坐在城垛上,冷冷地道:“此話怎講?”
張志雄笑道:“我看廖壯士也是身懷雄才大略之人,不僅功夫了得,指揮作戰也是頗有章法,我深服之,很想結交於你。不如……就此歸順我大漢國,大家一同盟血爲誓,拜爲兄弟,驅逐蒙韃,恢復我大漢天下,然後同享富貴,這豈不是一條光明大道嗎?爲何廖壯士至今仍然執迷不悟,爲那粗鄙不堪的小人朱雲天賣命呢?”
廖永忠哈哈大笑,笑聲穿越夜空,傳出很遠,顯得格外英武,他嚴詞道:“我看你那漢王纔是一個粗鄙無能的小人,趁我大帥出門在外,便來行偷襲之事。我還正想對你說一句呢,不如就此放下兵器,歸順我家大帥領導,不僅包你榮華富貴,還可以讓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大家庭!”
前面幾句話,張志雄聽明白了,這是勸他投降朱雲天,但後面的一句,他腦子轉不過彎來,便討教道:“不知廖壯士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還請細細說明則個。”
廖永忠嘿嘿一笑,提高了嗓門,有意讓周圍的幾千共和軍士兵都聽見:“你這人長得其醜無比,六根不淨,定是一輩子找不到老婆,如果降我家大帥,一定爲你做媒,把在定遠街頭要飯的劉老頭家的小女兒許配於你,她可是出了名的花容月貌啊,哈哈哈…………”
上千兵士們亦跟著捧腹狂笑,前仰後合,暫時忘卻了血戰的痛苦,死亡的威脅。
定遠城內有一乞丐,姓劉,身邊常年隨有一女,亦是女乞丐中的豪傑。城內百姓有歌謠曰:劉女現身,豬狗回窩,母雞上架,烏鴉失色。可見這乞丐之女的長相之怪異醜陋,已到了震驚人類世界、同時威懾動物界的地步。
張志雄受了羞辱,哇哇大叫:“廖永忠,**老母的,別他媽敬酒不吃卻吃罰酒!”
“你家爺爺我什麼酒都不吃,只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快快回去洗乾淨了身子等著吧!”廖永忠挺劍而立,傲然地說。
張志雄正待再多罵幾句,卻聽“噝”的一聲,城頭有人影一閃,一支利箭向他的面門疾射而來。他嚇得三魂跑了兩魂,七魄丟了五魄,趕緊把腦袋一低,利箭貼著他的頭皮飛過,射中了一名親兵的胸口,這親兵毫無防備,悶哼一聲,便倒斃於馬上。
再看城頭,卻是花雲手執弓箭站在廖永忠身邊,面無表情,冷冷地道:“張志雄,我敬你也是一方英雄,宰殺蒙古人的好漢,今日便饒你一命,但從現在開始,絕不再手下留情,一定會割你首級,爲我家趙、陳兩位哥哥報仇!”
說完一擺手,十幾名共和軍士兵扛著十幾個大麻袋走上了城頭,鬆開袋口,五百顆張定邊鐵衛軍侍衛的腦袋從袋子裡傾泄而出,撒落到了城下。
張志雄目瞪口呆,喃喃地道:“天哪,這叫我回去如何向那廝交待…………”張定邊是陳友諒身邊最紅、最寵幸的兩個心腹大臣之一,雖無明確的官職,但他槍法極好,馬上功夫了得,且又極會拍馬屁,在朝中的地位甚至比丞相鄒普勝還要高上半分。
等這五百顆早被凍成血疙瘩的人頭全部撒完了,廖永忠在城頭上道:“張志雄,你回去告訴那個叫張定邊的,我廖永忠今生今世,若有機會,一定會親手宰了他,用他的頭來祭我兄弟的在天之靈。如果他想活命,就乖乖地放下兵器,到城中來投降,且要宣誓效忠我家大帥。”
張志雄臉色難看極了,看了一眼那些在護城河邊堆成了山的人頭,不再多說一句話,掉頭便走,在親兵的環侍下,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