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太監的身影在衛士的層層保護中消失在街頭,陸仲亨上來捧老大的臭腳,“大哥,你這一計可真是直搗黃龍啊,皇帝聽了,心裡一定起雞皮疙瘩。”
徐達笑道:“起疙瘩不一定,晚上睡不著覺是真的,大哥明顯是在威脅他。”
朱雲天很嚴肅,擰著眉頭說:“兄弟們,把本大哥想成什麼人了,你二人速做準備,咱們後天早晨啓程。”
徐達奇怪,“大哥,既然聖旨下了,我們明天走便是了,您不是早就說越快越好嗎,爲何又要等到後天?”
陸仲亨眨了眨眼睛,替老大回答了:“大哥,您明天是想去會一會那位德寧公主吧。”
朱雲天笑而不語,快步進府,只留下陸、徐兩人在門外,大眼瞪小眼。不過,這兩位堪稱當世奇才,歷史上好歹也是開國功勳級別的人物,豈能想不通此中關節,只是對眼的短暫功夫,已經相視而笑,都道:“大哥真是今世最皮厚的一條**!”
只隔了一晚上,那宦官又匆匆地回來了,這次沒拿什麼聖旨,只帶來了順帝的口諭,道:“聖上很體恤朱將軍的心情,特意讓你在臨行前見上德寧公主一面,朱將軍,一定要把這份恩德牢記在心呀!”
老宦官總算明白朱雲天昨日陰沉著臉、且送別時說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了,暗自佩服這小子的奸詐多謀,同時對他這種敢於以情逼主的作風感到擔憂。
現在就敢“威脅”皇上,以後翅膀硬了,不知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如此,就請公公前面領路吧。”朱雲天這下換了一副嬉皮笑臉,能見到盧小欣,他就達到了一半目的。
一行人到了小花園,宦官對衛士們講了順帝口諭,便道,“朱將軍,只許你一個人進去相見,且不能超過一個時辰,不然,哀家回宮難以交待。”
朱雲天道:“可以,徐、陸兩位兄弟,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只是進去與公主見上一面,不一會便會出來。”
通報進去,一杯茶的功夫,出來兩名侍女前面引路,把朱雲天帶進了百花園德寧公主的居所。此時,藍朵兒剛送走了和寧公主,兩個人密談了許久。和寧公主聽說皇上要讓她長住在這個園子裡,不讓其隨朱雲天南下,便好奇地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藍朵兒謊稱不知詳情,騙過了和寧公主,兩個人姐妹長姐妹短的聊了一陣子女兒家的隱秘之事,和寧感到倦了,又怕碰到朱雲天,再受羞辱,便回宮去了。
房門開處,藍朵兒面帶愁容,披了件厚厚的披肩,坐在廳內的軟榻之上,見朱雲天來了,激動地扔掉披肩站起來,衝到他面前,問道:“雲天,發生了什麼事?爲何皇帝會下聖旨,把我軟禁起來?”
從這道旨意的突然性,再聯繫到朱雲天如今亦官亦匪的身份,她還是很快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我說,咱們都是搞地下工作的,你給我小聲點!”朱雲天東張西望一番,關上了房門,與她並肩而坐,低聲道,“小欣,看來你得在京城呆一段時間了,我先以大將軍的身份到濠州去督軍備戰,度過這段敏感的時間,等到朝廷對我放鬆警惕的時候,馬上派人來把你接出去。”
藍朵兒皺起眉頭,“不是不讓你叫我以前的名字嘛,會壞事的!雲天,濠州在什麼地方,是安徽嗎?”
“呵呵,是,現在屬於江浙行省,跟我們那時代的建制不一樣,你說安徽,這是以前的劃分之法,可能現在沒幾個人知道了。”朱雲天儘量讓她放寬心,“我還有一個手下,叫馮國用,你從歷史課本上見過吧,很牛的人,現在也在京城呢!皇帝想用你們兩個牽制我,讓我不敢起兵反元,只要我不叛變,你們的安全絕對有保證的。更何況,皇帝怎麼會傷害你這個公主呢,頂多只是嚇唬我的!”
藍朵兒拉著小臉,她感到陣陣難以抑止的孤獨襲來,“什麼死不死的,這我倒不怎麼害怕,就是好不容易見面了,你又要離開,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朱雲天摟住她,在她腮上親了一口,“放心吧,不會很長時間的,我向你保證,最多半年,我就能在京城布好情報網,安排人手把你接出去。到時,我們就可以海闊天空,不受任何人約束了!”
藍朵兒靠在他懷裡,很乖地點著頭,道:“但願那一天儘快來到。”
朱雲天聞著她身上的香氣,開始向她下達政治任務了,“我說,你也不要閒著,多跟那個和寧公主來往,經常問問她宮裡的事情,比如皇帝說什麼新鮮的事啦,有什麼重大的決定啦,喜歡哪個官員啦,等等,不管大事小事,都多問一些。”
藍朵兒明白他的意思,便道:“雲天,你這是拿我當間諜啊,問來這些東西倒是不難,只是有重要的消息時,我怎麼給你送出去呢?”
“呵呵,這府內我會留下信得過的人,時機成熟之時,他會主動跟你接頭聯繫,我走了之後,你別忘了多到那個小花園裡走走,那地方前府的僕人可以過去,到時就可聯繫上。”朱雲天早把這個細節想到了,在府內安排了兩個心腹,一個是府上的管家,負責日常的生活所需,另一個是衛士的副頭領。他們都可以到那個靠近德寧公主居所的小花園子裡去。
藍朵兒見他安排得這般仔細,也就放了心,道:“如此就好啊,不過,雲天,在前線打仗……你能行嗎?朱元璋可是歷史上少有的大人物,他那幫手下,你能駕馭得了?”對於這一點,盧小欣還是有所擔心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徐達、湯和們的厲害。
朱雲天嘿嘿一笑,道:“親愛的,你就別瞎操心了,他們也是人,有七情六慾,和我們一樣,沒什麼可怕的。”
“恩,那你也要小心點。”藍朵兒悠悠地道。
“時辰到了,那我走了。”朱雲天聽到侍女敲門,但知道那宦官發話了,於是站起身,跟盧小欣告別。
兩人互相凝視了片刻,都不再說話,戀戀不捨之意,溢於言表。只是命運殘酷,把二人放置在這個勾心鬥角的亂世,許多事情,他們自己已經無法主宰。
虛情假意地送走了順帝身邊的宦官,朱雲天坐在牀前,凝視著小魏彷彿熟睡的臉龐,一股濃濃的憂傷浮上心頭。小魏雖然只算是他尚未入冊的小情人,但在他的內心中,卻足以做他的師傅。她教會了他許多的事情,保護著他的安全,如今又開始教他武功,就在朱雲天考慮回到濠州後如何安排小魏的身份時,她卻突然遭此噩運。
或許她永遠不會醒來了,就這樣躺在牀上,空有一顆跳動的心臟,卻再也無法思考。
朱雲天本能的伸手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自己流下了眼淚。
他嘆口氣,俯下身子,親吻了小魏的眉頭一下,道:“你放心,我永遠不會拋棄你的,也不會放棄把你治好的希望!小魏,看在我們相依相伴這麼多年的份上,在夢中爲我祈禱,好嗎?”
“大哥——”徐達與陸仲亨突然推開門進來了,見老大這副模樣,都不由一愣,隨即明白了,也都隨著長嘆一聲,表示自己與老大一樣很是悲痛傷心。
徐達稟報道:“兄弟們一切都準備好了,明天上午即可上路。”
朱雲天問:“陳京的事辦好了嗎?”
“他已經去了,不一時便可回來。”徐達還有一個疑慮,“大哥,不去丞相府告個辭麼?脫脫定不會高興吧。”
朱雲天冷笑道:“我現在不能見他,否則會忍不住想揍他。”
順帝沒那麼聰明,最近下的這幾道旨意,都是脫脫的主意。
“我已讓陳京安排好了聯絡地點,等我們走後,就派人來京打理,並且要與帝師胡蘇聯繫上,每月都給他送一份重禮,這個關係萬不可斷掉。”對於共和軍來說,只要搞定了胡蘇,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持著對順帝的影響力。
三人喝了杯茶,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陳京。他眉毛、鬍子上全是白色的霜露,全身的衣服也披了層淡淡的白冰,這傢伙一進門就叫:“你們在這裡烤著爐子喝酒,我卻在冰天雪地跑來跑去的辦差,媽的我容易嗎我!”
陸仲亨把杯子一舉,笑道:“哪裡是酒?這可是茶!大家都在等你呢!”
陳京坐下,抱住茶壺猛喝一通,方道:“大哥,都搞定了,你放心吧,護聖寺和仁王寺我都去探過,讓兩位兄弟記住了路線,日後可讓聯絡點的人前去敲門。”
朱雲天放下了心裡的最後一塊石頭,到牀前爲小魏加了一層棉被,小心地爲她掖好牀角,道:“既如此,大家都且去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好的,大哥,你也去睡吧……”
朱雲天緩緩地搖頭說:“不,我在這兒陪她說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