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銀子?
秩千石不敢置信地脫口而出,“怎么可能?”意識到唐突,低下聲音道,“玨王就不要拿屬下取笑了,這桌上的菜道道是來自偏遠地域的佳肴,每道至少需要三千兩銀子,又怎么會才值一兩呢?”
這是,店小二從包廂外進來,手中拿著賬本,點頭哈腰道,“秩千石,這桌酒菜確實才要了玨王一兩銀子,不信您看。”
他打開賬本,將寫著玨王的那一欄呈現到秩千石眼前,客人的名字依來到的時刻排列下去,玨王后面,排著十來個后來人的名字,且墨跡早已經風干,絕不像作假,而且頤央酒樓據說是左丞相府所開,開支是需要逐層審核上報的。
秩千石臉色大變,“店小二,這……這總該有一個理由吧?”
店小二道,“玨王曾經救過我們的老板一命,老板一直找不到報恩的機會,這一次玨王登樓,老板就將頤央酒樓最好的奇珍異味都拿了出來,大人,知恩圖報,這并不過分吧?至于一兩銀子,不過是象征性收,表明頤央酒樓不可吃白食,這是一種尊嚴,也避免他人誤會。”
秩千石臉一陣青一陣白,跪下道,“小人向玨王領罪。”
玨王臉上沒有任何溫度,“念你也是為了以正朝風,去領四十板子吧!”
秩千石失魂落魄地率人離開。
店小二道,“經這么一出,菜也見涼了,小人拿去熱熱,還請玨王和各位貴客稍等。”
“不必了。”玨王淡淡道,“替本王謝過你們老板。”
他的目光落到云上燁身上,含著不明意味。
宮無傾想,玨王的這個眼神,又是什么意思呢?
幾人繼續饕餮,絲毫不受方才之事的影響,宮無傾喝了一點酒,大腦有些暈乎乎,酒足飯飽之后,云長月親自送她回府,府中下人看到她,眼中都出現了恐懼,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宮鳳枝被殺,雖然尸身還在接受調查,但熙原侯府要為她出殯,半個月前才白茫茫的熙原侯府,又開始掛上了白,氣氛變得慘淡起來。
到了自己的院子,那些丫頭婆子見她回來,都不由得抖了一抖,做事更麻利更謹慎了。
宮無傾不關心這些,辦喪事也不影響她吃好喝好穿好睡好,徑直進了漪容的屋子,看到她沒事,才放下了心,她本質是現代人,有睡午覺的習慣,見過了宮白氏和劉氏后,正準備躺下,沈媽媽端來了一碗湯藥,“三小姐,服藥的時候到了。”
宮無傾莫名地看著她,歪著頭。
沈媽媽慈藹地道,“三小姐,這藥是府里鄭大夫開的,有益于腦,你喝上一年,就可以恢復從前的神志了,不,比以前還要聰明,畢竟你長大了幾歲,哎喲,看我這記性。”
宮無傾摸了摸碗壁,“有點燙,等一下無傾自己喝好不好?”
“好。”沈媽媽見她沒有拒絕,心中高興,“藥渣也記得喝下去,主要藥效還在里頭呢。”
宮無傾愣愣點頭。
沈媽媽帶著笑,“三小姐,漪容受了傷,暫時不能服侍你,要不要提拔一個大丫頭做貼身丫頭呀?”
宮無傾搖頭,“不,要沈婆婆照顧無傾
。”
沈媽媽感動得差點落淚,終于還是忍不住抬起袖子拭去,“有三小姐這句話,奴婢自當為三小姐鞠躬盡瘁,永不離心。”
主要是宮無傾沒有其它可信任的人,再說,對她而言,一個死心塌地的下人,比十個中庸的下人要重要得多。
等沈媽媽離開,宮無傾從床上下來,端起湯藥,走到后窗,全部潑了出去。
她睡了兩刻鐘之后,沈媽媽進來,端走空的藥碗,院墻外,一雙眼睛看著沈媽媽走向院外,很快挪開。
“她喝下去了嗎?”
正屋里頭,陳氏坐在貴妃椅上,邊喝一碗銀耳百合粥邊問,小食桌上,還擺著一盤水果,一盤小點心。
“連藥渣了都喝得干干凈凈。”
趙笠道。
陳氏將碗放下,嘴角勾起,劉氏還真是愚鈍,她說一味使人昏朦的藥有助于醒腦,不得透露與他人聽,劉氏便私自加了進去,到時,母親謀害親生女兒,又該是怎樣的罪名呢?
至于漪容,她眸色一沉,“哼,皇曌王說,會解決了那臭丫頭,可到頭來還是自個兒吃了虧,這件事還是交給你吧,眼下她半死不活地躺著,真是一個好機會,懂嗎?”
宮姝建議“拔刺”,曌王隨口同意了,可不知有沒有放在心上,竟讓這個丫頭逃了生天。
她不知道,皇曌王只是吩咐死士一定要解決宮無傾,至于那個丫頭,肯定是要連帶跟主人一起喪命的,在他眼中跟殺死宮無傾一個意思,答應后便一下子忘記了。不然,所往死里專注圍剿,漪容很可能已經成了水下鬼。
陳氏決定自己來。
趙笠領命,“明白。”
“一兩銀子?”
書房內,赫連璽眸子更黑,手指重重地叩了一下桌案。
那一桌八萬銀兩的饕餮大餐,掌柜的居然才收一兩銀子,玨王什么時候那么大臉面了?
“事實確實是這樣,秩千石領人去查,才得知玨王曾對姜掌柜有過救命之恩。”
赫連璽不說話。
楚泓又道,“據說頤央酒樓的幕后老板是左丞相司馬川,但有最新密探,銀面人曾數次在頤央酒樓出現,屬下猜測,司馬川與銀面人有脫不了的干系。”
司馬川是中立派,與任何皇子都不親近,此人愛好游山玩水,據說還在郊外山林修筑了房屋。
對于赫連璽而言,這種人比有擁躉對象的更可惡,無非是懦弱,不敢賭注,卻妄想著將來無論是哪一位皇子登位,都能安享福分,赫連璽露出冷笑,“這些相互牽扯的人都多盯著點,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其它特殊關系。”
這一次他嚴重失利,跟銀面人有脫不了的干系,恨不得把對方的銀面撕碎,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至于玨王,毫無疑問,已經得到云上燁的支持,那么,禮國公肯依嗎?若母后知道了,還會容得下這個看似紈绔的侄兒嗎?
玨王,云上燁,宮無傾,銀面人……
一個個在腦海中掠過,都跟他作對是嗎?赫連璽眸子愈發黑沉,看著手中的死士名單小冊子,手霍然拽緊,終于還是拋了出去,“交給玨王。”
楚泓看著名冊,也不由得痛心,“凌王,這可是您辛苦培養了八年的力量啊!”
赫連璽眼中光芒詭譎,“枉你跟了本王多年,以為本王會這么愚蠢嗎?”
楚泓將名冊翻開,果然,凌王實施了偷梁換柱之計,可是,他心中升起不安,“若是被發現……”
若是被發現,那就證明赫連璽對幾百名死士手下留情,表明那些死士現在還是他的人,問題就太嚴重了,絕不是削爵位這么簡單。
赫連璽又何嘗不知,他糾結了一個晚上,才做下這個決定,此刻他語氣已經很平靜,“本王心中有數,你照做就是。”
楚泓離開后,赫連璽往椅子上一靠,闔上了眸子,腦中掠過宮無傾癡傻深情地望著他的模樣,以及她如今的疏漠和作對的態度,頓時心浮氣躁,手一揮,筆墨紙硯撒了一地。
宮無傾正在睡夢中,忽然聽到細碎的響聲傳來,她沒有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可是聲音越來越大,她忍著睡意爬起來,揉揉眼睛,下床尋找聲音的來源。
她打開柜子,只見陸氏送的一疊衣服下,有什么東西在穿梭脈動,宮無傾已經有了猜測,她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衣布,果然,兩只老鼠啃得正歡,兩只滴溜溜的黑豆眼閃著水波,看起來也并沒有那么討厭。
宮無傾靜靜地觀賞了一會兒,關上柜子,陸氏這個想法不錯,若她一出生就是古代的小姐,肯定會嚇得屁滾尿流,可她本質上是現代人,大學實習又在鄉下待過一段時間,見多了老鼠蟑螂,已經有了免疫力。
但老鼠身上有鼠蚤,鼠蚤咬到人可能會傳播鼠疫,也就是現代醫學中所訴的黑死病,宮無傾站在窗邊尋思,該怎么辦呢?
要她就著這幾身衣服包著老鼠扔了,她是不會甘心的。
紫荊條遮了鏤空窗戶的一角,掛著一串串粉色的花兒,一條稍矮的延伸進窗格,宮無傾折了下來,放在手中把玩,垂下的睫毛在微風中顫動。
一個云紋面具霍然出現在窗口,男人一雙清冷的眸子含著笑意看她,“需要我幫忙嗎?”
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景讓宮無傾的手一頓,幸虧花枝沒有掉落,這兒是后院,又有幾叢花木遮擋,將男子高大的身影掩了個大概。
宮無傾立刻換了一副癡傻的表情,“無相哥哥,你怎么進來的呀?”
叫他無相哥哥?
銀面人玩味地挑眉,可惜宮無傾看不到他的眉毛,“當然是翻墻進來的啊,哪一位懂些武功的公子,不是翻墻去會千金小姐?”
宮無傾害怕地瑟縮了一下,“有老鼠,怕。”
“我數數有幾只。”
宮無傾還沒有反應過來,窗戶已經被倏地移開,一道白練般的光芒閃過,男子輕穩地落到地上。
“出去,出去!”
宮無傾開始焦急,用力推他,然而,她不能大喊大叫,不然,她的名譽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銀面男子低頭,唇角勾起,捏住了她的下巴,宮無傾瞪圓眼睛,一動不動地看他。
“說,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云上燁一點?”
冷不防地,從男子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