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傾,又是她!”
陳氏握緊了扶手,此刻的她,心中只有對宮無傾滔天的恨,而不是想到,是宮姝先試圖用這么狠毒的計謀去殘害宮無傾,才招致了報應,人就是這么自私犯賤,都抱著只管州府放火,不管百姓點燈的歪理,可笑至極。
“夫人,怎么辦?”
趙笠問。
陳氏逼上眼睛,迫使自己平靜下來,“你去找凌王,姝兒是他的側妃,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想到宮姝被關入私牢,她母女二人都被限制了自由,這樣宮無傾更有可能被凌王立為正妃,陳氏感到,自己快瘋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凌王一個更大的,更無恥的陰謀。
清理了一下院子,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
秋高氣爽,蟬鳴聲聲,宮無傾闔著眼,躺在竹藤椅上,享受著愜意和煦的陽光。
不知為什么,她總感到不安寧,仿佛有一件大事要發生。
忽然,椅子搖了起來,知道是妙可在推,她微微一笑,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著,享受著晃動的感覺。
這個竹藤椅子下安裝有彈簧結構,她喜歡沒事就在上面躺一下,活動肩背,“重一點。”她說。
竹藤椅比方才搖晃得更劇烈了,一只手伸出來,在宮無傾的肩頭上輕捶,又開始捏弄起來。
好舒服啊!這力道,不輕不重,不急不緩,每捏一下骨頭便酥一下,像電流般傳遍全身,這種技術她只有在現代按摩店才享受到,妙可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
宮無傾忍不住發出受用聲,忽然,一個火花在腦海中炸開,她霍然回首,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云上燁!”
云上燁望著她,玩味一笑,“舒服嗎?”
宮無傾側首,目光冰冷地看著放在她肩頭上的手。
云上燁知趣地收回手,“那道冰糖燕窩羹,味道如何?”
原來是他弄的嗎?宮無傾沒趣地自己搖晃起藤椅來,“難吃。”
“那你還吃兩碗?”
云上燁笑了,隨手挑起宮無傾臉頰的一縷頭發,宮無傾揮手,將男子的咸豬手打開,“不過是饑不擇食。”
“噢,是嗎?在此之前,我看到你吃了八盤點心。”
云上燁將她的謊言一一拆穿,看著她不爽的臉,“況且,漣秋親手下廚做的冰糖燕窩羹,卻合不了主人的胃口,可見她并不盡職,不如將她驅逐出靖國公府吧。”
“噢,那么,好吃。”
宮無傾面不紅心不跳,換了一套說法。
云上燁不由得想要仰天長嘆,天啦!難道同樣色香味的食物還會因為下廚的人不同而有區別嗎?這是什么理。
“小毒物,你對我的意見就這么大?”
云上燁露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宮無傾打了一個呵欠,已經巴不得他快點走,“說吧,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云上燁這才正經了一點,臉色卻微微凝重,“送到冰焰湖的陰日出生的孩子,只有199名,100名男孩齊全,女孩99名,還差一名。”
他的目光密切落在宮無傾臉上,“不知道有誰傳播了消息,說至陰之女,出在靖國公府,正是三小姐,已經快要到傍晚,人群也越來越恐慌,赫連璽已經壓不住了。”
宮無傾早有預料,這一關她終究要面對,淡淡一笑,“解決辦法很簡單。”
赫連璽不可置信地皺眉,“什么?”
“殺了水怪。”
宮無傾慢慢道,“這個法子才是根本,也最為徹底。”
云上燁搖頭,“如果能殺掉水怪,早有人殺了,可你知道嗎?有多少高手,侍衛,死在了冰焰湖,原來祭祀的人數不過是50男50女,水怪被激怒之后,數目要求一下子漲了一倍。”
“那就更要殺了。”
宮無傾從藤椅上起身,她的裙擺在風中展動,面顏清冷,美麗,像一塊冷玉,一雙眸子卻流轉著瀲滟的波光,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好生溫暖。
可,她又是那樣的充滿距離,容不得一絲褻瀆。
云上燁看著她,“你有法子嗎?”
實際上,這一整天,宮無傾思索的就是這個問題,現在她已經有了計策,若非宮姝那件事,讓她感到有某種陰謀在等著她,她此刻已經身在冰焰湖。
“我們走吧!”她說,邁開了步子。
云上燁嘿嘿一笑,跟在她身邊,妙可和漣秋趕緊去準備馬車,漣秋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妙可卻緊張得手心是汗,小姐雖然從來沒有過疏漏和失誤,但水怪是擁有絕對力量的生物,她能通過自己的智慧,將水怪毀滅嗎?
“宮無傾,出來,你給我們出來。”
“所有不詳之日出生的孩童都被送到了冰焰湖祭祀水怪,憑什么你就可以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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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害死凰城所有的人嗎?你是何居心?”
凰城百姓將靖國公府圍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義憤填膺,有的急紅了眼,要不是有侍衛攔著,他們早就沖進去,把宮無傾拖出來綁到冰焰湖了。
人啊!就是這么自私,不可理喻,憑什么她要為所有人犧牲呢?這些要她犧牲的百姓,除了會傳播謠言,又為她帶來過什么好處?
宮無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一出現,喧囂聲都停了下來,百姓們的目光逼視著她,像是巴不得水怪現在就一口把她吃掉,好平息他們心中的恐慌。
而且,宮無傾身邊還跟著禮國公府大公子云上燁,然而,從前頭那些事后,再也沒有人敢出來揭穿她,因為一揭穿,云上燁必定變成云長月了,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人們面前視禮儀若糞土,更讓人心中不爽,將她視作了一個異類,她死了,他們不會可憐,只會拍手稱快。
“小心點。”
宮無傾上馬車的時候,云上燁還做了一個托的手勢,完全是男子的聲音啊,可誰都不敢出來指責。
“無傾,你這是去哪里啊!”
宮白氏拄著拐杖追出來,一臉焦急,這幾天她一直處于擔驚受怕中,宮無傾只說自己能夠自保,讓她放心,沒想到,她依然還是要去面對那個可怕的事實。
宮無傾掀起簾子的動作
頓住,回頭道,“祖母,無傾要去殺水怪,你等無傾的好消息吧!”
眾人嘩然,人們都以為宮無傾不但傻了,而且瘋了,瘋得無可救藥。
馬夫一策韁繩,馬車咕嚕嚕向冰焰湖駛去,速度越來越快,后面跟著一大群要去看宮無傾死的凰城百姓。
宮無傾坐在馬車內,望著虛空,目光很冷,仿佛冰封了多年,最和煦的陽光,都無法融化。
云上燁看著她,有一瞬間的心疼,“小毒物,至少,我希望你好好活著,幸福,快樂。”
他從來沒有什么時候,像現在這樣,渴求抱抱她,一下,就可以了。
宮無傾微笑,“謝謝你,就算誰都恨不得我死掉,我也會活得更好。”
活著,就要窮盡一切機會,心狠手辣,神擋殺神,讓敵人無路可走。
云上燁微嘆了一口氣,小毒物,我知道,你變成一只刺猬,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可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對我露出你柔軟的肚皮。
半個小時后,馬車駛到了冰焰湖,夜幕逐漸降臨,火光開始成片燃起,冰焰湖邊人山人海,喧囂聲淹沒了被關在籠子中的孩子們的哭聲,除了那些傷心得要暈厥過去的父母,所有人的到來,不過是為了五十年一度祭祀的壯觀和刺激,以及日后的安穩罷了。
此次祭祀了水怪,可保五十年安穩,足夠大多數人無后顧之虞了,很年輕的也可以五十年無憂,五十年后又可以挑孩子祭奠,因此大家都興致昂揚,足當看一場大熱鬧。
“靖國公府三小姐來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人們都往宮無傾看去,秋風夜涼,她在淺藍色底白玉蘭花合體衣裙外,搭了一身藍色碎花貂羽的斗篷,按照規定,羋發解散了下來,一頭柔軟的青絲披散在肩頭,面顏絕美如玉,每走一步都是無法描述的風華,只是,那雙眸子卻極冷極冷,流光偶爾疏漠一爍。
赫連璽的護衛們在極力維持著人群的穩定,然而,人太多,也太混亂了,且百姓們都有著求生的本能,更加難以對付,護衛們的努力,都淹沒在一片沸騰中。
赫連璽看著宮無傾,幽深的眸子浮起了癡迷,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仿佛不是來送死,而是為了坐在高高的圣座上,接受這些怕死的庸人的伏拜,可是想到等一下要發生的事,他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他動身向她走去。
“縮頭烏龜,你終于肯露面了。”
有人帶頭斥責,接著便是滔天的責罵,像海浪一樣朝宮無傾撲來。
“難道要因為你貪生怕死,讓凰城所有的百姓喪命嗎?”
“小小年紀,為何這般歹毒?”
這些刻毒的話語鉆進宮無傾的耳朵,她臉上沒有一絲波動,步子不疾不徐,走向屬于她的籠子。
“住口。”
云上燁霍然拔出了劍,锃亮的光芒雪一般劃過夜空,眨眼間,已經有一個百姓的手臂被斬落下來,馮璋立即撿起流血不已的手臂,掠上一人的肩頭,穩穩踩住,將手臂高高舉起,火光中,正在往下流血的手臂讓無數百姓臉色慘白,喧囂聲層層寂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