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光臣此刻是清醒的,他這幾日昏昏沉沉,未曾想到一覺醒來竟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更恐怖的是,突然闖進房內站在他榻前的這個人可不就是平阮兒!
“來——”儘管此刻他是病著的,卻絲毫不妨礙他求生,只是剛張開口就覺得脖子一涼,他驚恐地看著平阮兒,眼中滿是難以置信,難道自己就要在這裡死去了嗎?
“將軍。”經護法立即給了平阮兒一個眼『色』。
眉梢一挑,平阮兒笑容清淺,和煦如三月暖風,道:“本來想讓史子孝親手送你一程的,不過變數(shù)太大,就有我越俎代庖罷!”說完彎刀一抹,手法利落地收割了這條茍延殘喘的『性』命。
“砰!”正在這時,門突然被人推開來。史子孝站在門口逆光處,眼神睥睨,冷漠地看著平阮兒,突然擡手,一揮。
門外立即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洞開的大門處可以看見無數(shù)涌來的弓箭手,對面的房檐上也滿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不用猜便可以知道,這間房此時定然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平阮兒臉上並沒有絲毫詫異之『色』,反而徑直走到桌前,氣定神閒地坐了下來,隨即將扣在茶盤中的茶杯翻了過來,拎起茶壺到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往前推了推,輕笑道:“史公子,你來了?”
她本打算完事之後就走的,只是沒想到史子孝竟然早就料到她會來,而且還準備得這麼充分。看來,有什麼東西是她與楚軻算漏了的。
只見她端起茶盞輕輕地吹了吹,然後輕輕啜了一小口,又擡眸望向門外站著的史子孝,似疑『惑』地詢問道:“天熱,公子莫不如也飲一杯解解暑?”?? 第一女將軍13
一時之間,她倒像是一個招待客人的主人,彷彿全然看不見門外殺氣凜然的弓箭手,感覺不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般。
史子孝看著眼前的女子,脣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諷的淺笑,擡步就要跨進了門檻之內。
“少帥!”
“少帥!”史子孝身後的士兵立即出聲勸諫。
史子孝擡手,所有的人立即收聲,只是面上依舊掩不住擔憂之『色』。比之衆(zhòng)人的不安,史子孝卻是一臉坦然。
算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與這女子真正見面,卻已經不是第一次交鋒。
擡步走至平阮兒對面,史子孝地掃過榻上的史光臣,脣角依舊噙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只見他一掀衣角,坐到了平阮兒對面。
“史公子好膽識,倒是放心平某。”平阮兒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史子孝,他似乎對史光臣是生是死並不是那麼關心,難道他已經不打算折磨史光臣了?這個瘦弱得如同一陣風就能刮跑的人,心『性』還真是萬人中難尋其一,只是可惜了……她將茶盞繼續(xù)往前推了推,道:“請!”
就在她要縮回手的那一刻,史子孝卻極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明明瘦弱如干柴的一個人,此刻卻迸發(fā)出了駭人的大力,直接將平阮兒整個人帶的撲在了桌上。
“所謂膽量,不過是有所倚仗罷了。”他依然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挽起了袖口,眼神專注,彷彿全天下最重要都事情就是理好他的袖子。
經護法立即上前一步,卻被平阮兒伸手攔住。或許別人都弄不清這二人到底在說些什麼,然而平阮兒這個當事人卻清楚地看見了,史子孝的袖中手臂上綁著的乃是一副精良的手弩,此刻黑黢黢的洞口正朝著她。
他挽袖子不僅是爲了讓她看清他的袖底風光,更是爲了時刻把住手弩機關,準備對她發(fā)『射』。
生死一線中的平阮兒並沒有處於危險的覺悟,她眼眸含笑地掃過門外盤踞的無數(shù)弓箭手,俯身向前,勾起脣角輕笑道:“是呀,不過是有所依仗罷了。”
她眼中『迷』離的波光晃得史子孝眼前一花,緊接著一柄造型獨特的彎刀正巧抵在了他的心口。
“呵呵……”?? 第一女將軍13
兩人同時輕笑一聲,然後同時乾脆利落地放開了手,往後落了座,彷彿先前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平阮兒輕輕撫著手中彎刀,偏頭斜睨著史子孝,說道:“赤焰突然夜襲,你順勢退守平遙城,一是要造成史光臣通敵賣國的既定事實,讓衆(zhòng)人都以爲這不符常規(guī)的命令是他發(fā)的,因爲史家軍與魏家軍向來不和,史光臣這樣做的原因就是借赤焰之手剪除魏遠明勢力。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你知道平遙城有地道,一旦我赤焰從地道進城,你便可以利用雷火炮炮轟地道,將赤焰士兵埋在地道中。”
啪啪啪!
史子孝擡手鼓起掌,眼中多了幾分敬佩,“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平將軍。”
平阮兒手中的彎刀卻輕輕翻了一個面,折『射』出耀眼的銀光,“不過,我錯了。錯估了你的狠辣!”
話音未落人就已經彈了起來,背上的劍咻的一聲掙脫揹帶飛向空中,將其四周纏繞的黑布完全掙破開來,發(fā)出金戈之聲,平阮兒一腳蹬在橫樑上,飛身一把抓住劍,同時拔劍,刷的一聲,一道耀眼白光乍然劃破長空!下一瞬,她整個人落在桌後,長劍筆直地指著史子孝的眉心!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端的是一氣呵成。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們不會輕易上當,卻還是依然以雷火炮攻擊空地,雖然我們人不在地道,猛烈的攻擊卻還是束住了攻城士兵的手腳。而你知道我一定會來,你的確想過要讓史光臣以叛臣賊子的身份死去,然而折磨了他一個多月,你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所以你要在自己死去之前親眼看見他死去,於是,借刀殺人。難道你還與花冷一般,因爲仇人是養(yǎng)育自己的義父而下不去手?”
她之所以能判斷出雷火炮襲擊的是空地,完全是因爲她與楚軻選址紮營時特意算了雷火炮的『射』程,而且地道塌陷的範圍正巧是『射』程之內。
而史子孝借刀殺人的原因,一方面是他還需要史家軍的力量,不能輕易動手,否則只會留下把柄;另一方面可能就是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長鳴劍劍身輕薄如蟬翼,隨著她手腕的抖動在空中發(fā)出清脆鳴響,直直抵入史子孝眉心,“說,當初暗殺一事是否爲你一手策劃!”
“呵呵……”面對平阮兒的威脅,史子孝輕笑幾聲,滿是嘲諷道:“平阮兒,你現(xiàn)在問這一句,可是在爲皇甫勳辯駁?我與花冷不一樣,同時,也與你不一樣。你不也說了嗎,我比你想象中的狠辣,怎麼,現(xiàn)在要推翻自己先前的結論嗎?”
對於他的諷刺,平阮兒自動過濾了,她只是眉梢一挑,“既然不是自己下不去手,那便是——故意引我來了?”說罷,舉劍就朝史子孝刺了過去。
史子孝足尖一點,整個人後仰著飛速向後倒退而去。與此同時,一個黑衣人閃身出現(xiàn)。
“走!”平阮兒卻根本沒有與之纏鬥的意思,一把抓住經護法的胳膊,密語道:“平遙城有自毀工程,一旦楚軻攻進來,就是城毀時刻,快帶我去東城!”
楚軻夜襲當日便算到史子孝定然會選擇後退,兩方一直處於一種默然合作的狀態(tài)。史子孝需要他們的追擊來落實史光臣的罪名,而楚軻則需要收復失地,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在赤炎軍與烈焰軍、邊軍共同組成的徵東大軍中樹立自己的威信,所以纔會出現(xiàn)你追我趕卻又不趕盡殺絕的詭異局面。
只是史子孝又怎會白白將先前攻佔的城池拱手相讓,所以不用想,這人肯定在平遙城設下各種陷阱埋伏,只是平阮兒千算萬算卻唯獨算漏了這人的身體!
史子孝這人對赤焰國的恨並不比對史光臣少多少,今日史光臣即便身死,史子孝的謀劃也會繼續(xù)下去,哪怕就是史子孝死了,史光臣估計也脫不了這叛國罪名,這算是史子孝爲自己父親的報仇的方式。
與此同時,史子孝既然『摸』清了平遙城的地道,估計也『摸』到了平遙城的自毀裝置!今日平阮兒前來的任務就是殺史光臣,雖然楚軻告訴她他有辦法保住平遙城,然而平阮兒心頭其實已經打定主意要開啓三百多年前的機關,將這城中所有的紫琉士兵全部消滅。這也是爲何她對楚軻說可惜平遙城的軍事佈防工程的原因。
然而現(xiàn)在的關鍵是她已經失了先機,一方面史子孝怕早已派人守住開啓的機關,另一方面則是,若楚軻速度快些攻下城池,那麼埋葬的人可就還得算上她赤焰國軍隊!
當務之急便是儘快趕到東城碉樓,在楚軻攻進城之前阻止那些人開啓自毀裝置。
漫天的飛箭中,經護法反拽著平阮兒,幾個縱躍就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間。無數(shù)士兵朝東面飛速追去,卻只能勉強看到他二人消失的背影。
現(xiàn)在就是一個與時間賽跑的過程,平阮兒突然覺得自己幹了一件特別蠢的事,若是一開始她就將打算與楚軻說了,或許如今便不會如此被動,不過後悔也於事無補。
然而,當她千辛萬苦趕到東城的時候,她卻幾乎忍不住罵娘,“楚軻,你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