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屋中,數十個男人齊齊朝平阮兒恭敬喊道,這些正是半年前就被平阮兒打發來調查彥老將軍遺體的飛羽騎暗探隊的士兵們。
其實在八月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飛鴿傳書將消息彙報給了平阮兒,那時平阮兒正留守豐州,紫琉國全國上下戒嚴,各個城池的通行都卡得特別嚴,爲了保證騎兵們的安全,同時也是爲了監測紫琉國帝京各方面的動向,平阮兒特意命他們於奴州原地待命,是以這些士兵乾脆買了別院,扮作外地行商,在奴州住了下來,這纔有今日這相聚的一幕。
“行了,起來吧!”看見昔日兄弟,平阮兒也難免激動,『露』出笑顏。
不過衆人打量她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一個個皺著眉頭,彷彿看見了什麼奇怪的事物。
如果不是寧軍師在一旁,他們幾乎要懷疑自家老大被人掉包了,這個清麗得不可方物的佳人是他們那粗魯野蠻且嗜血張狂的老大嗎?
不像呀!實在不像呀!
一個個搖著頭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將面前的佳人審視了一番,目光精細得連頭髮絲都沒有放過,彷彿惡狼看見了獵物,眼中冒出了綠油油的狼光。
“咳咳!咳咳!”一旁的寧有意將拳頭放在脣邊,故意咳嗽著。?? 第一女將軍52
哪知這善意的提醒卻絲毫阻止不了大家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畢竟平阮兒素來以男裝示人,因自幼在軍中長大,平日裡言行舉止皆與一般男兒無異,甚至還多了幾分灑脫豪氣,如今突然轉『性』穿了女裝,還這般清麗『逼』人,大傢伙自然是不肯錯過!
感受到衆人投來的目光,平阮兒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身上的狐裘,畢竟,這些個都是人精,眼光毒辣得很,讓他們看見她著女裝倒不打緊,若是叫他們看出她身形的變化,那可就不妙了。
“看夠了沒?”她微一挑眉,眸中帶笑看向衆人。
“嘻嘻,老大,你這樣……”
其中一個士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用胳膊捅了捅,他轉過頭去就看見戰友正在衝他擠眼睛。一旁的士兵也趕緊打著哈哈,“嘿嘿,老大今天可真好看!是不是呀?兄弟們!”
“對……對!好看!”
“好看!”衆人異口同聲,倒是配合得十分默契。這果斷是他們的老大,那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有那標誌『性』的威脅『性』的笑容,如假包換!絕對本尊!
“好看?可是看夠了?”如寒星般透亮的眸子依然含著笑意,只是那笑卻令衆人活生生打了寒顫。
“夠了夠了!”衆人忙不迭地點頭。
見到剛纔還『色』膽包天、兩眼冒狼光的騎兵們轉眼變慫包,寧有意又不禁低頭咳了幾聲,這次卻是被逗樂而咳的。
平阮兒睨向寧有意,“嗓子壞了?”
“嗯,”寧有意『摸』著嗓子,強撐著道,“是有點兒不舒服。”
“嘁!誰信!”衆人齊齊反駁。
“行了,有你們貧的!”平阮兒雖然板著個面孔,心中卻早被這羣活寶逗樂了,不過她還惦記著正事,於是正『色』道:“都準備好了嗎?準備好就走吧。”
“是!”衆人立即斂了神『色』,分外嚴肅。其中一個士兵立即走上前來,道:“老大,這邊。”?? 第一女將軍52
平阮兒立即跟著走了出去,從一個小角門中走出,來到一個小巷,巷中早有馬車在等候。
“路程有些遠,須得以車代步。”士兵解釋道。
“嗯,出發吧。”平阮兒點頭,然後躬身上了馬車。
剛坐穩不一會兒,馬車便動了一起,一路搖晃,平阮兒能感覺到他們一直出了深巷子,再進入鬧市,然後出城,再來到無人的郊外。
一路顛簸,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隨著“籲”的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掀開車簾,平阮兒跨步走了下來,如今她身子漸重,坐這麼久的馬車不由得有倦,不過好在這小傢伙個頭不大,所以她的腿腳還未曾浮腫,走路什麼的都沒有問題。
寧有意走上前來,立在她的身後,位置與平時並無差別,卻於無形中換了一個朝向,這個姿勢令他可以隨時伸手扶住她。
“老大,墳在半山腰,還須爬一段。”
“嗯。”平阮兒面上不辨悲喜,清冷的眸子環視了一週,隨即嘆息一聲,道:“還真是個安
眠的風水寶地。”
他們現在所在乃是奴州城郊望帝山的山腳,即便在冬天,這山上仍有不少綠『色』的植物,放眼望去,綠的樹,白的雪,青白相間,倒是純淨非常,十分賞心悅目。
一路向上,空氣中滿是溼潤而清冽的味道,偶爾還會有飄渺的蘭香,這讓平阮兒心中對史子孝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當初對於他挖墳掘屍的惡行的仇視盡數消散,只餘下對命運弄人的感慨。
原來當日史子孝只是故作一副挖墳的模樣,實際卻是要遷墳,將彥老將軍的遺體與其夫人蕙娘合葬在這望帝山上,完成這一對夫妻最後的祈願。
而他自己,則是選擇了火化,自甘挫骨揚灰,消散於這蒼茫天地。
伸手接住空中不斷飄零的落雪,平阮兒突然想到信州城廢墟上綻開的那一片絢麗而燦爛的焰火。那是他生命最後的綻放,最終深刻地烙印在了她心中。
一代鬼才史子孝,終是以那麼一種不可思議而華麗的方式爲自己的生命畫上了句點。
流水迢迢,青山巍巍,斯人已逝,遺澤長存。
他的故事,他的傳奇,他的神策妙計,卻不會被世人遺忘,終將變成筆墨丹青,永垂不朽。
史子孝。
她會記住他的。
記住他給的那場絢爛煙火,記住這個此生勁敵,記住那些酣暢淋漓的交鋒與烽火歲月。
此生,不忘。
“老大,到了。”
神思之間,已爬至山腰。只見眼前一方整理出來的平整土地上,壘著兩座墳包,其中一個已經有些年代,立的是木碑,其中一個卻是立的石碑,上刻“彥昌之墓”四個大字。
“彥老將軍,阮兒看您來了。”
此刻站在老將軍的墳前,平阮兒心頭滋味萬千。
這底下葬著的這個人,生於紫琉,長於紫琉,卻最終被紫琉拋棄,於是遠走他鄉,去到赤焰,卻不曾想多年後再遭陷害,再次背上背叛之名,最終屍骨還是葬在了紫琉國的土地上。
所幸的是,他終是與分隔多年的妻子在地下團聚,不用再受分離之苦。
“彥老將軍,飛羽騎衆位兄弟看您來了!”身後,飛羽騎衆人鞠躬致禮。這些人都是飛羽騎的精銳,可以說是平阮兒的心腹,他們根本不會相信所謂的背叛罪名,只會相信自家老大的判斷,還有他們自己的心!
當所有人彎下腰的這一刻,天地靜默,彷彿也在追悼這位傳奇忠誠的老將。
死亡,可以奪走『性』命,卻奪不走信念!
強加之罪,抹滅得了功績,卻抹滅不了赤城忠心!
彥老將軍,永遠是他們的英雄,他們的豐碑!
“呵”平阮兒輕嘆了口氣,仰頭看向天空,將快要溢出的眼淚又盡數『逼』了回去。
彥老將軍於她而言,不只是軍中前輩,不只是她的下屬,更是疼她愛她的長輩!自父親去世之後,他就一直充當著父輩的角『色』,替她考量、替她打算、替她『操』勞……可是她終究沒能保住他,還讓他蒙受如此大的屈辱與污衊!
“身爲元帥,我沒能保住自己的將士,是爲無能!身爲小輩,我沒能保住自己的長輩,是爲不孝!我平阮兒,無能而不孝,實在無顏面見將軍您!”平阮兒對著墓碑沉痛地說道,眸中光『色』翻涌,自責與內疚交織翻滾。
“只是,平阮兒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定要爲將軍平冤昭雪,重拾榮耀!定要令世人記住彥老將軍忠義之名!”
她面容堅毅,眸光堅定銳利,整個人如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炫目寒光令山河震顫!
這一刻,無人質疑她的誓言,他們都相信,這個女子既然說了,就一定能做得到!
寧有意看著瘦弱卻不柔弱的女子,心底不禁生出一聲嘆息來,眸光一暗,她要雪冤,自身勢必就不會做出違逆忠義之事,那麼他們終會……對立!
時間日漸『逼』近,這一路同行,終要到頭。
下山的時候,寧有意沉默不語,飛羽騎衆人亦心情沉重。戰爭與陰謀,已經讓無數人犧牲,如今和談在即,終是要結束這樣的局面,還望不要出什麼『亂』子纔是。
輪子咕嚕嚕地碾過雪地,卻似碾過衆人緊繃的神經。時間一點點在香燃成灰的過程中流逝,指向正月二十七這個歷史時刻,所有人的目光,也齊齊聚到了奴州城皇城,想要見證兩國何談的這一
幕。
在濃黑而不安的黑夜中,不知有多少人輾轉反側,而平阮兒,卻是屬於心寬體胖睡著了,卻被楚軻的喚靈鏡給強行吵醒的可憐蟲。
“綠蘿有變,若接下來戰局發生逆轉,你萬不可擔心,我在局中,局由我布,勿要擔憂!”
平阮兒還未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鏡面便黑了下去,她不由得看向經護法,卻見經護法也是一臉的擔憂與不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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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現在應該已經出門了,回來一定兌現承諾,補!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