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軻環視一週,目光停留在靈殿長老身後諸人身上,眉頭輕蹙,似疑『惑』地問道:“長老怎地來了?”比起他無害的面容而言,那冷酷的語氣卻是透著不善與不喜,且那語氣雖比問罪輕了幾分,卻也差不了多少。
“大長老推算出近日紫琉國境內將有異象出世,思及家主在此,故命我等前來,靈殿也是爲了家主安危著想,這才破例出山越境。”三長老言辭懇切,一番話說得是大義凜然、聲情並茂,叫人根本無法辯駁。
便是破了例出歸靈山,也不過是因爲擔心家主安危、紅氏安危,委實可以原諒,若不諒解,豈非不近人情?
“多謝靈殿關懷,只是本家主乃下山歷練,一切當如常人,而且此處並非我赤焰國境,靈殿如此,恐有不妥,若是紫族知曉,免不得又是一番紛爭。”
楚軻這話說得多少有些不客氣。只見他負手而立,原本收斂的氣勢也盡數散發出來,目光微冷直刺靈殿三長老,道:“本家主也是爲了家族計,想必靈殿應當明白。”
靈殿長老身子一僵,隱於霧氣之後的面容不禁一黑,但當目光觸及到楚軻絕世魅『惑』的容顏之時,臉『色』又緩和了幾分。
紅軻的臉上並沒有封印印記。
這樣的認知讓他心中又好受了些。紅氏歷代家主誰不傲氣,誰不狂妄?只是最後不都得……嘿嘿……
紅軻雖是百年難遇的奇才,爲歷代家主中最狂放不羈、心思深沉的一個,卻還不是藉助天火之力纔有如今成就?只是一不注意就讓他魂術大成,這事倒是不太好辦……何況,先前的紫雷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啓動了什麼秘法或禁術不成??? 第一女將軍36
“家主所言極是,不過,還望家主告知先前紫雷之事。先前雷霆霹靂,紛紛轟炸於湖中,唯獨一道紫『色』雷光直抵湖底,家主居於湖底,可知發生了什麼?畢竟在我族史上,唯記載過青雷與紅雷,這紫雷卻是聞所未聞。”
這次,三長老倒是沒有繞彎子,而是直接問出了心中所『惑』。
確是如他所言,不但紅族史上沒有紫雷的記載,便是七大世家任何一族,均無紫雷記載。畢竟現世已經比不得千年前,過去許多事放在如今已經被視作荒誕不羈的傳說,世人根本無法判斷其真假,又無法相信,索『性』將其劃撥爲神話之列。殊不知,很多匪夷所思的東西恰是真實的存在。
就連紅氏這樣的古老氏族,傳承下來的東西也少得可憐。
若論保存得相對完整的,恐怕就只有超脫俗世隱秘無蹤的白墨二宮了。
在白墨二宮保留下來的殘卷中,曾記載:天雷赤『色』,爲罰,懲『奸』邪惡者;天雷青『色』,爲劫,渡緣法至者;天雷紫『色』,爲賜,獎無畏勇者。
這些看似玄妙的東西在千年前乃是普遍的存在,那時候的人們尋仙訪道,辟穀修行,而這雷劫,便是天道規則的一種。
只是時至如今,莫說紫雷,便是青雷紅雷,都不常見。尋常人見到只會認爲雷光有異,根本不會聯想到天道,也只有七大世家這樣的古老家族才認得出它的不尋常來,然而如何個不尋常法,卻也難以道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靈殿高層一直在研究禁術,只怕對這雷光還是有所瞭解的,所以這話問得看似含糊,卻根本沒有給楚軻撒謊的餘地。
聽了三長老的詢問,楚軻不答,反而陷入沉默,沉思不語。
見狀,三長老神『色』微冷,難道紅軻真的在懷疑靈殿,並且有所行動了?
“家主爲何不言?”他冷聲質問道,言語間連先前虛僞的尊敬都省了。
紅軻霍然擡頭,目光如電刺向老者,沉聲道:“天賜機緣,本家主只是在想,靈殿有無資格知曉罷了!”
“你……”老者氣急,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聲若洪鐘,繼續『逼』問:“家主莫不是啓用了什麼禁術,犯了我紅族禁忌引來天雷罷!”
凡啓用禁術者,以叛族者罪論。若證明紅軻真的犯了禁忌,莫說他這家主做不下去,便是這條命,保不保得住都難說,便是保住了,也不過是因爲有了讓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第一女將軍36
而紅氏歸靈山靈殿存在的意義,便是守靈與施刑。對於叛族者,他們擁有論罪處罰的全權。
三長老說這話,一方面是爲了敲打紅軻,想威『逼』他去“證明”他自己不曾觸犯族法,坦誠紫雷出現的原因;另一方面則是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紅軻當真“不聽話”地開啓了禁術,那靈殿再容不得他,正好有極佳的理由將他處決。
本以爲楚軻聽到這話之後會乖乖坦誠,亦或是負隅頑抗,誰知他卻突然一撩下襬就地盤腿而坐,閉目打坐起來。
這是個什麼情況?
不但靈殿諸人不解,便是平阮兒也懵了。她不由得密語傳音道:“紅軻,你這是做什麼?爲何不將始祖說出來?”
先前他不是在水底要挾始祖面世嗎?若說當時她不明白,那麼現在聽到衆人的交鋒,她也反應了過來,原來這雷光還有考究,紅軻之所以請老祖出面便是爲了掩蓋他啓動血祭之術一事。
只是爲何到了這關口,他反而閉口不提始祖?
正當她疑『惑』不解之際,楚軻的聲音卻傳來了,“始祖似乎很是記恨我。這不,隱匿不現,估計正在哪兒看戲呢!”
他的聲音裡並無半分焦急,反而帶著幾分趣味,不過平阮兒卻無法被他這輕鬆語氣感染,她憂心道:“若是你那始祖真的走了怎麼辦?何況他似乎根本沒答應。”
“不會。”楚軻非常篤定答道,“始祖未必沒有存著借我的手阻止紅氏成爲第一個打破七國離『亂』格局的家族的意思。畢竟千年前,他可是爲了女帝開啓血祭之術。九聖宮既然爲女帝后人所建,他們既然想要這七國紛爭不斷,始祖怕是不會阻攔的。”
這幾句話中攜帶的信息量龐大得讓平阮兒心驚,始祖爲了女帝開啓血祭之術?據她所知,傲洲大陸上的女帝雖然不少,藍水一族便全是女帝,然而能讓人以女帝直接稱呼的卻只有一位,那便是千年前一統傲洲大陸東部的女帝白未汐,或者,作爲赤焰國國人,她應該稱其爲始祖皇后。
而始祖與女帝爲同一時期之人,豈不是說明這位祖宗已經飄『蕩』長達千年之久?
這還真是個令人驚悚的事實!
只是他肯爲女帝開啓血祭之術,足以見其情深,不過結局定然是失敗的,若不然也不至於被困於祭陣這麼多年。
與此同時,九聖宮爲女帝后人所建一事經過楚軻之口說出,很顯然,已然不再是傳聞,而是一個事實。只是,被稱爲白宮的九聖宮爲何要讓七國戰『亂』不休?
謎團重重,不過平阮兒卻不是很關心這一點,世間本就是一個大熔爐,誰人不是在其間苦苦掙扎,所謂紛爭、所謂動『亂』,便是沒有九聖宮推波助瀾,也不會平白消失。和平,安寧,根本就是妄想,除非有朝一日世間衆人能摒棄私心慾望,拒絕誘『惑』利益,方纔有可能實現。
而現在她關心的是,始祖的身份。
白未汐?始祖?一往情深?赤焰國……
突然,她眸光一亮,急忙對楚軻密語道:“難道你紅氏始祖就是那飛揚恣意的戰神紅淵?”
千年前,傲洲大陸上一片混戰,其間涌現出無數名將,而最有名望最富傳奇『色』彩的,莫過於霸氣狂妄、豪放不羈的大將軍紅淵。
紅淵一生征戰無數,戰功赫赫,爲舉世無雙的真男兒。據說他一身紅衣如血,一柄弒天劍橫掃八方,威猛無敵!只是後來不知何原因,紅淵與其義兄——赤焰國始祖皇帝——皇甫凌天分道揚鑣,轉投女帝陣營。當時女帝與皇甫勳乃死對頭,紅淵此舉莫過於背叛投敵,如此行爲,在那時不知遭到了多少口誅筆伐。而後,女帝與皇甫勳締結姻緣,這位傳奇名將卻消失了,再未出現在世人眼前。
對紅淵的去向,民間曾存在著多種猜測,有人說他無法面對昔日兄弟,是以隱世;有人言他一身戰傷,退隱江湖,後傷重病死他鄉;還有人言他愛慕女帝,被女帝拒絕,最終悲憤而死……
如今看來,傳言似乎都不太可靠。若紅淵真是紅氏始祖,那他怎麼也得創建了紅氏才逝世吧?但這又不太對,如果他已經有了後人,又何談一往情深,爲女帝開啓血祭之術?
不對,不對,平阮兒趕緊將紅淵是紅氏始祖的猜測給否定了。
然而就是這時,狂風猛作,天地變『色』,原本已經停歇的雨又從天幕中驟然打下,叩擊著湖面,彷彿在奏一曲『亂』世離歌。遠方悶雷滾滾,不斷隨著涌動的陰雲朝此方涌來。
風狂嘯、雨狂打,間雜湖水拍岸的澎湃浪濤聲,徑直朝岸上諸人侵襲而來。
縱是靈殿這般武藝超羣的人,在如此狂猛駭然的自然之力下,也不免以袖掩面來抵擋風雨。
只是那風卻如惡作劇一般,一陣陣咆哮席捲,朝衆人猛烈捲去。在如此狂風的巨力下,衆人的面部被吹得扭曲,曾堅挺的身軀也好似纖弱細嫩的草莖,只要輕輕一折,便可摧斷。
“哈哈哈!哈哈哈……”邪佞狂妄的笑聲從悶雷疾風中傳來,帶著撼動山河的力量,霎時間令衆人血氣上涌、真氣震『蕩』,難以保持靈臺清明。過了好一會兒,笑聲方纔停歇,而這時,風雨也歇了下來。
不過一瞬之間,待衆人回神過來,已是風消雨散,天地空明。
“小阮兒,本尊確是紅淵無疑,你倒是個通透的。紅氏子孫,還不快來見過本尊!”一聲厲喝,驚疑不定的衆人這才循著聲音來源處望去,卻見半空中,一縷烏雲如鉤似戟,輕飄飄的好似無處可依,其上卻載著一紅衣男子。
此刻陰雲消散,天幕四周圍著氤氳的白『色』霧氣,而正中央的那方天空卻是一片明淨。時間已近破曉,天光已漸漸『露』出,令藏藍『色』的天幕純粹而美麗。
藏藍的天幕下,男子紅衣飄飄,駕雲立於半空,負手冷眼望著衆人,眼中睥睨之『色』盡顯。
平阮兒抿了下脣,心知自己與楚軻的密談全被這位老祖偷聽了去,心裡難免有些忐忑,不過聽他叫自己小阮兒,她不由得想到了小軻兒的稱呼,似乎,老祖對於她與楚軻談論他一事並不生氣。只是,他真是紅淵?
這個答案還是有些令她驚愕。
“始祖一生並無兒女,我一族乃是始祖所養義子的兒孫。”楚軻適時密語對平阮兒解釋道,隨即站起身來,擡頭望向半空中的紅淵,一掀下襬,鄭重地跪倒在地,道:“紅氏第五十九代家主,紅軻,拜見始祖!”
三大護法與靈殿諸人顯然已被眼前這一幕震駭到了,這從天而降的紅衣男子自稱紅淵,那豈不是他們的老祖宗?這是怎麼回事?
平阮兒頗有些同情地看向被震驚得三魂不見七魄的諸人,然後也叩跪下去,不過她卻是單膝跪地,行的軍人見禮。
在她看來,她之所以跪他,完全是因爲自己崇拜戰神紅淵,與他紅氏始祖的身份根本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再說,他還沒有給見面禮,幹嘛這麼便宜就給跪了。
先前這位始祖將她嚇得半死不活的賬她可都記得一清二楚,就等著紅軻幫著一起討回來呢!
見到平阮兒如此行禮,紅淵眼眸一暗,隨即眼底漸漸浮上笑意,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之後,他便將目光掃向呆若木雞的靈殿諸人。
“怎地,日日在歸靈山守靈,如今本尊就在爾等面前,卻道認不出本尊了麼?”聲音寒咧若歸靈山上萬年不化的冰雪,頓時凍得衆人骨頭化作冰渣。
三大護法最先反應過來,他們的家主都跪了,所以肯定沒錯,當即拜了下去。
靈殿三長老紅傅難以置信地盯著紅淵的臉,半晌才發出一聲短促的類似於驚叫的聲音,大概是人老了都受不得刺激,所以乾脆腿一哆嗦就跪了下去,然後才顫抖著說道:“紅傅見過始祖!見過始祖!”
靈殿負責守靈,歷代家主與一衆擁有直系血脈的子嗣皆葬于歸靈山陵墓中。陵墓中便有已辭世的歷任家主的畫像,始祖的畫像更是雕刻在正殿的畫壁上,其風骨姿態,哪怕還未見著真人,只單單看到畫像都足以叫人永生難忘!
正因如此,他看到始祖出現之時纔會如此失神,這……這不可能呀!
始祖復活了?
老糊塗的三長老此時真是蠢了,竟忘了紅氏的看家本領魂術,還以爲自家老祖復活了,竟是從未懷疑過他不過遊魂一隻!而且還是一隻被困於陣法的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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