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阮兒不由得停步回頭望去,卻見紫皇身邊的侍衛抽刀攔住了寧有意與飛羽騎衆人的來路。
眼神掃過紫皇身側,發現他也未帶一人,於是她口道:“難得紫皇有興致,讓本將軍陪同一起亭內賞花,你等且在這裡候著,勿要擾了紫皇興致。”
“是!”衆人紛紛領命,一聲回答端的是氣衝雲霄。
“紫皇,請”平阮兒做了個手勢。飛羽騎衆人鏗鏘的回答不過是個警告,她麾下精兵幾萬,豐州城仍在她掌控,想要對她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奚睿恆細長鋒利的眸子微微瞇了瞇,卻是未『露』出絲毫不悅,只見他勾起一抹笑容,負手走上前去,倒也顯得坦然利落。
望著奚睿恆的頎長的背影,平阮兒心中狐疑,卻還是緊跟著隨之走上亭子。
繞過盤旋錯落的山石臺階,不一會兒兩人便進了亭中。
站在這個觀景亭中,正巧可以將這片御花園的景緻收入眼底,不單如此,更是可以將下方衆人的一舉一動收入眼中,而此距離,下方衆人卻是聽不見亭中人的談話,平阮兒心中明悟,知曉紫皇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而一切,均是早已安排的,從相遇的時辰,到相遇的地點,真是用心良苦呀!?? 第一女將軍55
平阮兒微勾脣角,既然他有話說,她等著他開口便是,於是不由得將目光停留在清雅秀麗的綠萼梅上。
午後的陽光下落在盛滿雪的枝頭,綠萼梅花從遒勁的枝幹上長出,從純白的雪中探出,沐浴在暖金『色』的陽光中,花瓣純白中透著清麗的淺綠,其間滾著渾圓晶瑩的水珠,折『射』著暖金『色』的陽光,高潔雅緻,美麗非常。
“平將軍覺得怎樣?”半晌,紫皇奚睿恆終是轉過頭對平阮兒詢問道。
“我是個粗人,只覺得好看,聞著好聞,至於怎麼好看法,卻是說不出來。”平阮兒含笑說道,笑容卻淡淡的。
奚睿恆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平阮兒態度的冷淡,他沉醉在自己的情緒裡,繼續道:“這綠萼梅,恰是遇到川兒他母妃的那一年種的,川兒有多大,這梅樹便有多少年了。”
在那悠長的嘆息中,平阮兒似乎看見了一個深情的帝王,只是帝王的深情是如此飄渺,恰如這冬日陽光,醉人『迷』離,卻短暫無比。
脣角的淺笑化作譏嘲,什麼帝王情深,不過是藉由這個提起話頭罷了。
“今日李大人帶我們參觀宮殿,恰好去了文華殿,還見著了聖上的皇子們,九殿下……倒是與衆不同。”
平阮兒故意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提及奚川,只是不想奚睿恆卻沒有立即回話,反而沉默。
半晌,他才似嘆息般地說道:“川兒那孩子,的確不同……”
感慨完畢,他立即轉身面對平阮兒,細長的眼中迸『射』出危險的精光,王者威勢盡顯,冷然道:“朕有一個要求,川兒既爲質子,必由平將軍負責監護,否則,和約不籤也罷。”
話音落下的同時,只聽得刷地一聲。平阮兒猛然擡頭,這才發現亭子橫樑上安置著無數弓弩,所有閃著寒光的箭齊齊地朝著她的方向,只待奚睿恆輕輕摁下圓柱上的機關按鈕,她便會立即被『射』成馬蜂窩。
這一切,果然都是個陷阱!
從他一開始站到那個地方就設計好了,平阮兒身爲赤焰特使,必然不可能站到帝王身側,除了帝王身側是弓箭死角之外,其他地方皆是『射』程之內,所以她避無可避,完全暴『露』於危險之中。
另一方面,她的護衛全在下方,縱是要高呼也比不得奚睿恆手快,所以現如今,相當於她的小命掐在了紫皇手上!?? 第一女將軍55
不過,縱然命懸一線,平阮兒面上卻依舊含著淺淺笑意,她眸光譏嘲地看向紫皇,說道:“紫皇,明人不說暗話,您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怕並非想要弄死我,而是,將九殿下送到我手上罷?”
從頭到尾,這就是個局,既然千辛萬苦布了局,又怎會輕易走到魚死網破的地步呢?
“應,還是不應?”奚睿恆也同樣笑著說道,不過手卻沒有絲毫離開機關按鈕的意思,擺明了要威脅平阮兒。
眸光一厲,平阮兒語氣十分不悅,“本將軍生平最討厭的,莫過於威脅『逼』迫,紫皇英明睿智,還望,莫要做那等令本將軍嫌惡的人。”
這也是威脅,**『裸』的威脅,而她手中的殘月彎刀
也滑至掌中,散發朝冷冽寒光,寒咧之光若冷月光澤,直『逼』奚睿恆的眼睛。
氣氛冷凝,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噼裡啪啦迸『射』出火星來。
突然,奚睿恆笑了起來,“平氏,果真是虎狼之師!”
手中彎刀緊了緊,面對這個深沉的帝王,平阮兒心中亦是不敢大意。而且現在,她也有點兒『摸』不清奚睿恆如此費盡心機究竟圖的什麼。正因爲『摸』不清,心中沒底,纔不得不愈發謹慎小心。
這時,卻聽得他繼續講道:“據朕所知,赤焰國平氏一族赤膽忠肝,熱血赤誠,歷來以守衛邊關、匡扶社稷爲己任。想必平將軍今日也看到了,川兒並非池中之物,是個善隱忍、知進退、會謀劃的,若是去了赤焰,以他之心志,十年隱忍,未必不能成事,今日朕紫琉國遭遇賠款、賠糧的屈辱,只怕日後川兒也會一併討回來,是以,平將軍不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能夠放心嗎?”
“噢,這倒有趣?”平阮兒不由得偏頭斜睨他,笑嘆道:“沒想到紫皇這誠意倒是如此豐足,竟然連日後都爲我赤焰打算清楚了,只是本將軍不明白的是,九殿下不是您最愛的兒子嗎,爲何您卻要絕了他的後路?又爲何,同時絕了紫琉國東山再起的機會?”
“哈哈哈哈!”聞言,奚睿恆仰天長笑,笑聲甚是爽朗,笑過之後,他在平阮兒略微不解的眸光中迅速斂了神『色』,神『色』無比嚴肅,反駁了她,“錯!朕並非爲你赤焰考慮,而是爲我紫琉國百年江山計。只有虎狼才能養出虎狼,朕相信平將軍這樣的巾幗英雄,必會讓川兒受益匪淺,絕地,方能反擊。”說到這,他身上散發出一種冷酷而殘忍的氣勢來,眼中並無任何溫情,只有屬於帝王的冷血。
這倒是實話,只是這樣的實話未免太過令人膽寒!令人膽戰心驚!
一個帝王,不但要親手將自己最愛的兒子送入敵國充當質子,還要送入最爲鐵血冷酷的軍人世家,讓他受到最嚴密的監控,一切,卻只是爲了將他磨練成新一代合格的帝王。這,纔是屬於帝王最冷血、最真切的愛嗎?
“平將軍,如此虎狼幼子,若是落到別人手中,你就不怕,赤焰傾危?”他繼續問道,那語氣中帶著淡淡誘『惑』。
果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帝王!
“紫皇還真瞧得起本將軍……”平阮兒目光定
定地看著奚睿恆,眼中笑意不減,卻帶著危險的精芒,“本將軍是不是虎狼倒也難說,只是九殿下的確是虎狼幼子。既身爲虎狼,便是落在任何地方,那都改變不了他虎狼的本『性』,而且在本將軍看來,這紫琉國皇城,未必就是太平之地。”
她眸光鋒利比之手中的殘月彎刀更利,叫奚睿恆愈發認真地打量起她來。
“紫皇將九殿下支往赤焰國,並脅迫本將軍監護,未必沒存著將他調離危險之地,借我之手保護的意思。畢竟,我平阮兒自認自己的承諾還是很有信用的,一旦答應,九殿下必無『性』命之憂。”
果然,平阮兒說完之後,便聽得奚睿恆一聲嘆息,“平將軍或是沒有遇到那麼一個人,我與阿『迷』就這麼一個孩子,正如平將軍所說,我紫琉國皇城亦非太平之地,比之赤焰危險更甚許多,這孩子若能泯與平庸便罷,偏偏骨子裡是個驕傲的,所以除了變得更強別無選擇,而如今的他,終究是太小太弱,只能暫且送往赤焰,在求得一隅安全的同時『逼』迫他迅速成長起來……”
“既然是虎狼,那本將軍就拔了他的利齒卸了他的利爪,看看,他是否還具有虎狼的驕傲?”她含笑說道。
此話一出,便相當於應了奚睿恆的要求。
“只怕,將軍會失望的。”奚睿恆自信滿滿。
“如此,便拭目以待。”
“呵呵……”
兩人同時收手,平阮兒將匕首收回袖中,而奚睿恆也立即按下機關將弓箭收回,一切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沒有驚醒動魄的對峙,沒有步步相『逼』的脅迫,沒有試探攻擊的言語,一切歸於平靜,空氣中僅剩下獨屬於綠萼梅花淡淡的清香。
眼神瞥過亭子的大紅漆柱,平阮兒耳廓微微一動,隨即對紫皇說道:“花也賞了,該簽約了吧?”
“呵呵,自然,走吧。”紫皇爽快應道,彷彿先前兩人劍拔弩張的一幕並不存在一般。
平阮兒立即轉身跟著走了下去,卻密語傳音道:“小經經,盯好了,給我看看那柱子裡頭藏著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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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奚川就是個悲催的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