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妃的事原本在宮內也算是備受矚目,眾人皆以為她是必死無疑。貴妃甚至命人將偏殿布置一番,她準備在吳妃自盡之日,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睿兒!
可令所有人大吃一驚的是,嘉德殿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吳妃一事另有疑點,暫時不能就死。要等到皇上派人查清楚一切后,再另行下旨。
彩紋得知消息后,面色凝重,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將這件事告訴貴妃。彩紋知道,自從貴妃得知小皇子一事是吳妃所為后,便是做夢都想殺了她!好容易等到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沒想到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這若是叫貴妃得知,豈不是要氣瘋?
思及此,彩紋腳下的步伐越發地沉重,然而再如何不愿,終歸是要面對的。她站在偏殿外,深深地呼吸一次,方才輕輕地叩門:“娘娘,是奴婢。”
“進來吧。”貴妃的聲音聽上去比昨夜平靜不少。
彩紋推開門,緩步走了進去:“娘娘,嘉德殿那邊有新的消息傳出來。”
貴妃見她神色如此,心中就已經有了準備,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一想到睿兒的大仇即將得報,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她道:“說吧,皇上是不是對蘇諾語關懷備至?事到如今,關于蘇諾語,沒有什么是本宮接受不了的。”
她昨夜剛得知皇上在大雨中將蘇諾語抱起的時候,真的是嫉妒得發狂!可經過了一夜,已經平復不少。她相信,以蘇諾語的性子,被皇上那么冤枉,受了那么罪之后,哪里還會安分地待在皇上身邊呢。只怕是皇上再怎樣,也無法得到蘇諾語的心。而以皇上的傲氣,被同一個女人拒絕了一次又一次后,只怕早晚也是要放手的。
所以她想清楚了,這件事上,急不得。她倒要看看,在這后宮中,究竟是誰能笑到最后!原本身邊那些強有力的對手,都盡數被除去,她也算是高處不勝寒了。如此,便讓她耐著性子,慢慢等吧!
“娘娘,不是蘇太醫。”彩紋咽了咽口水,艱難地說,“是桃花源的吳妃。”
“吳妃?”這倒是有些出乎貴妃的意料,“她不過是個將死之人,在如何,也活不過幾個時辰。本宮何必將她放在眼里?”
彩紋聽了這話,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道:“娘娘,等會無論奴婢說了什么,您都別太生氣啊!”
貴妃看她如此,忍不住笑道:“彩紋,是不是昨夜本宮嚇壞了你?你放心說吧,本宮再怎么也不會和一個死人過意不去啊!”
彩紋低垂著頭,聲若蚊蠅:“娘娘,皇上圣意轉圜,決定暫時留吳妃一命。”
“什么圣意轉圜啊……”貴妃的聲音戛然而止,頓了半晌后,突然尖聲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彩紋抬起頭,面露難色道:“奴婢聽說,皇上臨時轉了圣意,吳妃今日不會死了。”
“啊——”貴妃一怒之下,抬手將面前桌案上的東西悉數揮到地上。
“娘娘,您息怒,您息怒啊!”彩紋連忙起身,抓住貴妃的手臂道,“娘娘,您不能這樣動怒啊。這是皇上的旨意,您若是如此,傳到皇上耳中,只怕惹他不高興啊!娘娘!”
貴妃憤憤然看著彩紋,怒道:“吳妃那個賤人!竟然事到臨頭還有這逆天改命的本領!皇上也是,竟然由得那個賤人如此囂張!從前證據不足也就罷了,難道事到如今,皇上還是顧念舊情嗎?在皇上心中,究竟是一個死人重要,還是自己嫡親的兒子重要!”
彩紋被她這一番話嚇壞了,也顧不上貴賤尊卑,連忙捂住貴妃的嘴,道:“我的娘娘啊,您小聲些吧!這話若是傳到皇上耳中,不是平白惹他龍顏震怒嗎?若是因此而得罪了皇上,反倒叫吳妃那起子小人得意啊!”
貴妃用力拉扯下彩紋的手,喘著粗氣。她心中明白,彩紋所言句句屬實,但是她是睿兒的親娘,實在是咽不下這個口氣啊!皇上怎能對吳妃如此偏心呢?難道在皇上心中,她和睿兒就這么不重要嗎?
彩紋看著貴妃這副既憤怒又傷心的樣子,心中也難受至極。她自然是能夠體會娘娘的心情,這事換做是誰,都會失望至此吧!
“娘娘,您別這樣,您若是心中不暢快,您就哭出來吧!奴婢知道您心里的苦啊……”彩紋寬慰道。
貴妃一把將彩紋推開,她也順勢跌坐在地上,大聲哀嚎道:“睿兒,是母妃沒用,竟然時隔數月,明知害你的兇手是誰,卻仍舊不能為你報仇啊!”
彩紋本想勸幾句,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此時此刻,大概只有如此,才能叫娘娘發泄心底的傷痛。彩紋陪著貴妃,跪坐在一旁,看著她由哀嚎轉為失聲痛哭,繼而又傷心欲絕地無聲哭泣,心底也難受至極。別說娘娘,就是她這個奴才,也無法理解皇上此舉的意義啊!難道吳妃就那么重要嗎?比皇上膝下唯一的子嗣還重要嗎?
貴妃哭了許久,漸漸哭累了,倒在彩紋的身上,卻仍舊抽泣:“彩紋,你說本宮是不是太沒用了?事已至此都不能去皇上面前,為睿兒報仇。”
“娘娘,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您相信奴婢,惡人自有天來磨!吳妃必定沒有好下場的!”彩紋盡力安慰道。
貴妃傷心至極,自嘲地道:“說到底,本宮還是舍不下這貴妃的名分,否則本宮就該沖到皇上面前,要求他即刻處死吳氏!”
彩紋黯然道:“娘娘,不是這樣的。您如此忍辱負重,是為了以圖后報!若是您因此被皇上責罰,那才是大大的不值啊!”
如此一番勸慰,貴妃的情緒終于漸漸地平緩下來,她看一眼彩紋,恨恨道:“彩紋,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去打探清楚,皇上究竟為何改變了圣意!本宮要知道原因!”
“是,奴婢明白,這件事交給奴婢就是。”彩紋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而蘇諾語和心云從嘉德殿回到太醫院后,真的勒令心云上床歇息。心云拗不過她,只得依言行事。心云本打算在床上躺一會兒,便告訴小姐,自己其實一點也不累。沒想到頭一挨枕頭便睡著了。
頭一次,換蘇諾語坐在床邊,看著心云一臉疲憊,頗為心疼。自從她重生以來,這丫頭便一直陪在身邊,為了她可以說是鞠躬盡瘁。蘇諾語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等到出宮后,一定要為心云找一個好人家!這么好的丫頭,可不能就這樣在她身邊待一輩子,錯過了大好時光。
坐了一會兒后,蘇諾語起身去忙自己的事。心云這一覺,便直接錯過了午膳。直睡到傍晚時分,才悠悠醒來。
“小姐,您怎么也不叫醒我呢?”心云起床后,才赫然發現自己睡了這么久,來到蘇諾語身邊,羞赧地說道。
蘇諾語看她,心疼地說:“你這些日子實在太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休息。”
心云聽蘇諾語這樣說,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別說在宮里,就是在尋常人家,也沒有小姐忙著、丫鬟卻睡著的道理。心云知道,小姐從未將她視為奴婢,所以昨夜在面對皇上的時候,她寧愿死,也不會出賣小姐。說到底,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
心云不好意思地朝著蘇諾語笑笑,蘇諾語知道她心里多少有些包袱,便也不再提這個事。只是淡淡地說:“時辰不早,簡單洗漱一下,等會膳房便會著人送晚膳來。”
是夜,都很疲憊的主仆倆早早地便上了床,昨夜折騰了一夜,今夜是該好好休息。然而,還不待入睡,外面便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蘇諾語側耳聽了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小心翼翼地起床,來到門邊。半晌后,她壓低聲音,笑著說:“既然來了,還不快進來?”
幾乎是瞬間,熟悉的聲音響起:“知道我來了,還不開門嗎?”
蘇諾語打開門,清然走進來,親昵地握住她的手,兩人一同往里間走。來到床邊坐下,清然四處張望一眼,問:“心云呢?往日總是見她在你身邊,怎得今日不見人影?”
蘇諾語笑著說:“今夜沒什么事,我便打發她早些睡下了。你也知道,那丫頭平日對我的照顧可謂是體貼入微,也該休息休息。”
“諾語,你呢?你怎么樣?”清然問她。
蘇諾語借著挽發絲的動作,低了下頭,心中飛快地盤算著:昨夜的事一定不能讓清然知道,否則若傳到哲勛耳中,他難免擔憂。如今他在外征戰,本就辛苦,她不能再讓他分心。
于是,她裝作尋常樣子,道:“我很好啊。只是夜離剛走,還有些不習慣而已。”
蘇諾語的這些小心思,清然怎會不知?她今夜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豈能讓她這樣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清然湊近她,雙眸微睞,緩緩道:“諾語,你確定自己沒什么要對我坦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