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進宮的第一天,平淡無波地過去了……
按著蘇諾語的想法,她在宮里的生活應該是每日在太醫院里忙忙碌碌,閑暇時看看醫書古籍,或是帶著心云在御花園逛逛。適當的時候,再去皇上面前略提一提破案的事。然而,這終究是美好的想法,但事實上,她從進宮的第二天開始,便很少有安寧的時候!
翌日清晨,蘇諾語起身不久,章華就來了。章華鄭重地將她引薦給太醫院的諸位太醫,并特意交代:“這位蘇大夫或許有人不曾見過,但是諸位一定都知道,前番的瘟疫藥方,正是出自蘇大夫之手!”
“小女子初來乍到,還請諸位太醫多多指點。”蘇諾語謙虛地同眾人打招呼。
諸位太醫一聽面前站著的便是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蘇大夫時,每個人都面露欽佩:“原來是蘇大夫,久聞其名,如雷貫耳啊!以后還望蘇太醫多多指點我們!”
章華滿意地看著這一幕,接著說:“大家也知道,之前張祜張太醫意外身亡,如今太醫院內院判一職空懸。皇上的意思是,就由蘇大夫擔太醫院院判。”
“皇上英明!”
“實至名歸!”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大加贊賞,繼而便轉向蘇諾語拱手作揖,以示慶賀。這些人久在太醫院,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成為太醫院院判,也算是登峰造極。可之前有醫術精湛的張祜張太醫在,眾人自然是望塵莫及。好容易盼得張太醫死了,大家都眼巴巴地望著這個位置呢!不想今日又冒出來個蘇大夫!
這蘇大夫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正值年輕,只怕這一生想要將她擠下去,是無望了。然而,這想法大家也只敢擱在心里念叨念叨,畢竟蘇大夫的醫術擺在那兒,其醫術精湛大概就是張太醫也是比不得,更何況是其他人。大家即便心里有些想法,也沒人敢表露分毫。更加之,這可是皇上親自吩咐下來的!
蘇諾語矜持地笑一笑,道:“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我還年輕,以后有許多地方要向諸位前輩學習!”
“不敢當,不敢當!蘇太醫此言是要折煞我們啊!”大家連忙推脫,誰敢在皇上欽定的院判面前拿喬?
章華見他們相處融洽,稍稍放心,臨走前,道:“蘇大夫,皇上有旨,請您每日早晚各一次前往嘉德殿為皇上請平安脈。”
蘇諾語眉頭微皺,本能地拒絕:“章公公,我一介女子,頻繁進出嘉德殿恐惹人議論。煩請你回稟皇上,我還是負責各位娘娘們的玉體康健吧!”
“這個……”章華算準了她會拒絕,搬出事先想好的理由,“奴才只怕不能幫著傳話。您可以問問諸位太醫,從前皇上的龍體一直是張太醫在照看,如今張太醫驟然離世,皇上身邊著實缺一個用著順手的人。蘇大夫乃是國手,還請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著想,不要推脫!”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蘇諾語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話去拒絕,只得先應承下來。何況若是當著眾人的面說得多些,只怕也會惹人妄加揣測。她決定還是等去了嘉德殿,親自同季舒玄說清楚。
章華離開后,蘇諾語打量一圈眾人,卻沒發現劉賓的身影。以她對劉賓的了解,這樣的場合,他是絕對不會缺席的。蘇諾語問道:“怎得今日沒見劉賓劉太醫?”
“蘇太醫,您還不知道吧!”眾人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大概就是李妃病重而逝,劉賓難逃其咎,被皇上罰到冷宮那邊,專門去照看那些犯了錯誤的低等宮嬪。
蘇諾語聽后,更加詫異:“李妃娘娘死了?”她記得清楚,李妃染病時,她已經研制出來了藥方,自那以后,就是尋常百姓也少有人因此病喪命,更何況是李妃這樣的身份。
“是啊,李妃娘娘回宮后,擅用了香料,引得瘟疫病重,劉太醫和當值的兩位太醫均束手無策,最終李妃娘娘不治身亡。”其中一人說道。
另一人附和道:“李妃娘娘病重之時,劉太醫曾向皇上進言,若是能尋到您,只怕李妃娘娘那病還有救。可惜那段時間,宮里派出的人沒找到您。”
“李妃娘娘離開瘟疫村時,我千叮嚀萬囑咐過,一定要忌香料。她怎會明知故犯?”蘇諾語不解地問。她相信,再如何囂張的人,也不會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眾位太醫均搖頭,其中一人道:“這是主子的事,不是咱們這些為人臣子的人可以猜測的。”
蘇諾語聽后,微微蹙眉,這樣說起來,也就是她離開瘟疫村之后的事。雖說從前并不喜歡那張揚跋扈的李妃,但前兩天還鮮活的生命突然便沒了,她心中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心云知道蘇諾語只怕是又心軟了,上前攙扶著她,低聲勸道:“小姐,您別往心里去,李妃娘娘的事同您并無什么關系。”
蘇諾語默默良久,方又問道:“我在瘟疫村的時候,聽說小皇子也身染瘟疫,如今可大好了?”
“噓!”蘇諾語話音未落,馬上有太醫示意她噤聲,并四下張望一下,方才小聲道,“蘇太醫,您有所不知,小皇子歿了!”
“什么?”蘇諾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怎么可能?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已經研制出了藥方!”
那太醫低聲道:“那藥方給小皇子用了,原本都看著轉好,誰知一夜間便歿了。皇上為此傷心了許久,也派了人再查呢!蘇太醫,這事您就當做不知道,可千萬別再打聽!”
蘇諾語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
在太醫院里,蘇諾語有自己專門的一間屋子,主要是季舒玄考慮到她到底是女兒家,同一群大男人整日地在一起不太好。關于這一點,蘇諾語倒是沒有拒絕。
算著時間,眼看到了該去嘉德殿請平安脈的時辰,卻不見蘇諾語有任何反應。有好心的太醫前來提醒,蘇諾語淡然道謝,強忍著心中的不甘,攜心云出了門。
嘉德殿內,季舒玄不時地抬頭看一眼桌案上的更漏,雖未說話,眉頭去越皺越緊。終于,他忍無可忍,揚聲喚進了章華:“朕囑咐你同諾語交代的請平安脈的事你說清楚沒?”
章華心中咯噔一聲,連忙點頭:“回皇上,奴才交代清楚了。只是蘇大夫聽后便拒絕了,奴才好說歹說她方才同意。想來是第一日,一時間還適應不了吧!要不這樣,奴才前去看看?”
季舒玄皺眉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章華連連應是,轉身飛快離去。邊走邊在心底怨念著:蘇大夫啊,您可不能害奴才啊!您今日若是不來,皇上便會認定奴才無用,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
從大殿出來后,章華便在心里一直念叨著蘇諾語的名字,索性剛出了宮門,遠遠地便瞧見了蘇諾語的身影。他一看連忙小跑地迎上前去,恭敬地道:“蘇大夫,您終于來了!您是不知道,您若是再不來,只怕皇上都準備親自去一趟太醫院!”
“他若是愿意也可以!”蘇諾語淡淡地說,“也省的我和心云走一趟。”
章華一聽這話,連忙說:“這都怪奴才做事欠考慮!這太醫院距離嘉德殿路程不近,怎好叫您親自走過來呢!這樣吧,一會兒您請完脈,奴才便派人用轎輦送您回去。”
這話在章華看來,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要知道眼前這位可是先皇后,也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皇后!堂堂一國之后,哪能親自走這么遠的路呢?
然而,蘇諾語聽后,偏頭掃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問:“我還從不知道這宮里的太醫們有這樣好的待遇呢!那為表一視同仁,章公公以后是不是要為每位太醫都備下轎輦啊?”
“這個……”章華尷尬地說,“您這是說哪里的話!他們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論呢!”
“有什么不一樣?我不過就是個院判而已。”蘇諾語一聽,連忙將自己撇干凈。她可不想成為季舒玄心中那與眾不同的人。
章華在意料之中碰了個軟釘子,只得訕訕笑一下。幸好已到了嘉德殿的外面,章華恭敬地說:“蘇大夫,您直接進去即可。”說話間,他伸手攔住心云,“心云,你就同我在這兒等就是。”
蘇諾語看他一眼,說:“那怎么行?我今日的身份只是來為皇上請平安脈的太醫,心云便算是我的助手,怎可在外面等候?”
章華一噎,無奈之下,只得放行。
一踏進大殿,蘇諾語便聞到彌漫在整個大殿的龍涎香的氣味——季舒玄那高貴無比身份的象征。她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這樣的味道哪里比得上干凈的皂角味好聞?何況堂堂男兒,便該是干干凈凈的味道!就好像是……
蘇諾語心中一慟,隨即微微搖頭,極快地平復了波動的內心,她盈盈拜下:“皇上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