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突兀而來的話聲,大堂門口處光線明暗閃爍了幾下,一行人正魚貫而入。
“唉喲,王夫子,怎的竟是您親自來了?這這……真是……小人如何承當的起?快快快,快請上座。”
眾人正打量之際,人群中已是奔出一人,滿是驚喜的叫了起來。行至來人身前,躬身唱了個大大的肥喏。
眾人循聲看去,待得看清,心中不由都是一震。迎上去的可不是吳萬財又是哪個?
只是此刻的吳萬財,滿臉笑得如同花兒一般,再沒了先前的陰鶩。說著話的空兒,猶自不忘轉頭對著蕭天等人這邊掃了一眼。這一眼中,卻滿是得意冷冽之意。
旁觀眾人此時也反應了過來,相互對望一眼,心中都不免暗道好險。瞅著這吳萬財的神態,來人只怕大不簡單,方才的心思,還是暫時壓一壓才好。
“唔。”那被稱為王夫子的聽了吳萬財的話,臉上倨傲之色稍斂,略略擠出幾絲笑意,目光冷冷的在眾人身上一轉,這才一邊隨著往里走,一邊淡然道:“也沒什么的,這次本也不是專程為你而來。只是府尊大人念著舊情,又正好趕上押送一批物資北上,便著令老夫順便走一趟看看。”
吳萬財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逝,但隨即卻又坦然,連連賠笑道:“原該如此,小人這點事兒,原是當不得什么的。倒是勞的夫子玉趾,這份情卻是大了,小人自當有所厚報就是。”
王夫子眉梢一挑,臉上的冷傲剎那間如冰河解凍、春回大地。
“呵呵,好說,好說。來來來,且讓老夫為你引見一下大賢,你這點小事兒,若得他出手,平復之間,不過反掌耳。”
口中說著,轉身向旁讓開半步,將身后一人露出,卻是一個細眉長目的老者。此時正滿面不耐之色,手捻著胡須左右張望幾眼,便將目光定在了某處,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這人…….二哥認得?”眼見對方的目光看過來,蕭天眼睛微微瞇了瞇,低聲向身旁的范云天問道。
從這些人進門伊始,他便鎖定了此人。以他超乎常人的敏銳,早已知道,剛才打斷范云天說話的,正是這位主兒。
而此人進來之后,略一打量,便滿眼挑釁的看向范云天,偏偏范云天只是微微皺起眉頭,卻并無多少慍怒之色,蕭天心中已然是大概有了譜兒了。
此人
,份量絕不會比范云天差到哪里去!
“塞北白家。”
范云天目不斜視,淡淡的迎著對方的眼神,略一遲疑,這才低聲回答道。
蕭天微微一怔,他連范云天的來歷,都是依靠著喬冽的介紹才終于搞明白。這個塞北白家是哪個,可是完全不明所以了。
只是他雖然不明白,但是看看旁邊喬冽等人微微變色的神色,心下也是不由的起了警惕。
“白家也是北地大族,其祖上亦是大名鼎鼎,聲望不在先祖之下………….”
不聞蕭天的回應,范云天微微側目,留意到蕭天的神色,已然反應過來,當下低聲介紹了起來。
原來,這個塞北白家,祖上也是大大有名的一位人物。那便是戰國時,魏國梁惠王時的宰相白丹。
這白丹有個字,喚作圭,后人多稱其字,便是白圭了。說起白圭,也許沒人有什么印象。但是,若說起首先提出“人棄我取、人取我棄”這番經營之道的人,便有許多人會想起來了。
再若不然,那提起此人的師傅,相信但凡有點歷史知識的人,便都會有個大概的印象。那就是一代奇人——鬼谷子!這白圭,就是鬼谷子的門生。
與范家的先祖范蠡不同,范蠡是三起三落,雖個人一生極具傳奇色彩,但終只是止于他自己一人。
而白圭卻不然,白圭雖也曾為官,后徹底棄官從商,但卻在后期廣收門徒,也是中國歷史上,最早將商業辟為一門學科的始祖。
其收徒雖極為嚴謹苛刻,但仍是應者云集。而這些門徒,最終也都靠著他傳授的知識,或經營有道,成為一方富豪;或走入廟堂,被各國諸侯奉為上賓,協助國君治理財政。其影響之深遠,絕非范家可比。便是到了近代時,國內鼎鼎有名的徽商,也都是尊這白圭為始祖。
聽著范云天的解說,蕭天眉頭也不由的微微蹙起。這半路殺出這么一個白家人,而顯然對方又是站在吳萬財那一方的,后面的變數,已然漸漸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要不要讓他消失呢?
不自覺的,蕭天心中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抹殺機。前世的職業習慣,讓他總是想用最直接最簡單的手段解決問題。
只是這個念頭才起,他便警覺過來,明白這種手段并不可行。
“………此人叫白英,乃是當
今白家這一代家主的老三。其人上面還有兩個兄長,老大白云,老二白山,在北地商家之中,都是頗負盛名………”
耳邊,范云天低低的介紹著,極盡詳細。由此可知,他對這白家的重視程度。
“二哥,聽你所言,這白家地處塞北,生意更多是在北地展開,為何今日卻出現在這江南之地?其中原因,二哥知否?”
蕭天聽完范云天的解說,心中已是大概有了個概念。只是越是漸漸明白,心中的疑竇卻是越重了起來。
這白家雖是漢人,但如今的家族所在,卻屬于大遼。以蕭天此時對這個時代的了解,北地的宋人,大多都不承認自己宋人的身份,對大宋也絕沒有多少歸屬感。
這種情況,一來是因為被遼國統治的時間長了,之前又確曾出了幾個驚才絕艷的國君,治政清明,使得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漸漸忘了曾經的血腥屠殺;這二來,也是因為大宋久久無能收回國土,讓北地宋人大失所望所致。
及至今時今日,許多處于遼國統治下的宋人都自稱北人,而對處于宋國治下的,則稱為“南人”,疏離之意,顯然至極。
只是北宋君臣卻并不這么認為,甚至包括許多大宋的普通百姓,都樂觀的認為,只要朝廷王師一旦大舉攻入,必會得到北地宋人的積極響應。認為北地宋人,無時無刻不盼望著回歸大宋的治下。
而白家,其產業多分布于遼境各大城池,不但在民間有著極大的影響力,便是遼族王室,也是頗受關注。
如今,北地風云變幻,動蕩至極。大金攻勢兇猛,在完顏阿骨打的帶領下,打的遼軍節節敗退,苦不堪言;而北宋上下也是心思活動,一致認定這是百年難逢之機,此刻已然發兵十萬北上。
雖說如今兩下里尚未真個交火,但不過只是因為宋軍懦弱貪心,欲要等金遼兩國拼個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去撿便宜的心思所致。至此,宋遼兄弟之盟,已然徹底成為一紙空文了。
遼國內憂外患,岌岌可危,先是在盛京聚集了七萬大軍屯駐,后又四門謹守,唯恐被宋人偷了機。
值此微妙時刻,這白英竟忽然出現在這兒,實在有些詭異了。蕭天本來是不太關注這些大事兒的,但來這大宋后,先后與李綱等人相熟,實是受了不少的恩惠,心下感然之際,自然而然的便多了幾分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