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桌面可是堅硬的梨木打造的,只憑著一只肉掌,便悄沒聲息的將一枚小小的銅錢按了進去,這種事兒若不是親眼看見,便打死王定也是不會信的。
王定兩眼發直,一張臉上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若不是旁邊賴大柱使勁的攙扶著,只怕這會兒已經癱軟到地上了。
“我的天天喲,這….這桌子莫不是豆腐做的?不然怎么會…….”
“嘁,你懂什么,這就是功夫!若非如此,怎么能讓無回鏢那么厲害的人物都載了?”
“見識了,真見識了!老天爺,這蕭都頭莫不是天神下凡?好大的力氣……..”
“嘁,又說外行話了吧。力氣大?東市上賣把式的藏老爺子行吧?你讓他試試,看看可能辦到不?我跟你說,這個啊,我估摸著應該就是鐵砂掌的功夫。我可是曾聽人說過,那鐵砂掌的功夫,就是把人的手練得跟鐵疙瘩一樣,那幾寸長的釘子往木頭里釘,都不帶用錘子的,就用手掌那么一下一個……….”
“哦!”
“啊?這么厲害…..”
“………….”
眾差役這會兒早忘了害怕,一堆腦袋擠在了那桌面上,興奮的議論著。當中說的口沫四濺的不是別個,正是最先滿肚子牢騷的麻六兒。
眾人聽著他說的玄乎,一個個不由的目眩神搖,再看向一旁淡笑著的蕭天時,眼神里便全是敬畏之色。
其中,尤其以那個最后隨著毛四進來的賴大柱為主,看向蕭天的眼神,那叫一個火熱啊。
大宋到了這個時期,商業繁榮,集市興旺。各處酒樓茶肆里,都有些說唱藝人,以說些奇聞異事招攬主顧。更有一些固定的場所,便是稱作瓦子的,也便是后世的說評書唱戲的前身了。
如今日這般景象,大伙兒平日多從瓦子里聽過,真正的卻是從所未見。如同后世少年男子一般,這時候的男兒,雖不知道什么武俠小說,但也大都有一個游俠夢,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身具一身的驚世絕藝,縱橫天下,打抱不平……..
“大伙兒且讓一讓,讓一讓。”
眼瞅著眾人的神態,蕭天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好像一不小心之下,原本只想著狠狠打擊一下王定的舉動,卻收到了額
外的好處了呢。
以掌力按壓銅錢入木,他其實也不是那么輕松的。不但需要硬氣功為底子,剛剛一直壓了那么久,也是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其實開始時,他只是將那枚銅錢,暗暗的用掌心肌肉夾住,以便等到王定下注后,無論他壓哪一面,他都可以暗中翻轉,讓另一面朝上。
可沒料到,王定竟然比他想象的更無恥,竟然鉆了自己話中的漏洞,來了個兩面都壓,一下子讓他算盤落了空。
沒奈何之下,情急生智,便想將銅錢直接豎著立好。那樣的話,便既不是陰面,也不是陽面了。
只是他拼命之下,一邊運硬氣功,一邊微不可查的輕輕來回碾壓著,不知不覺中,竟然將那枚銅錢給盡數碾進了桌面里。卻是因為那桌面太薄,一旦對穿了之后,阻力大減,后面收力不及所致了。
他最善借勢,如今眼見無意中造成了如此震動的場面,若是不充分利用一下,那可就不是他蕭天了。
所以,這才揚聲上前。
眾人這會兒已然將他當做神人一般看待,聽聞他招呼出聲,呼啦一聲連忙閃開,還生恐動作慢了惹他不快,臉上個個都堆起了諂笑。甚至包括王定手下幾個,也是一個摸樣。
“王都頭,我既說你輸了,便當讓你心服口服。你來看!”先是向讓路的眾差役點點頭,以示贊許,隨即轉頭扭向坐在一張椅子上,兀自失神的王定招呼道。
王定這會兒猶自沒回過神來,聽到他招呼,下意識的木然的轉過頭來。
蕭天伸手往桌下探去,待摸到那露出半邊的銅錢,這才輕輕向上托去,一邊淡然道:“王兄可看清楚了,這銅錢仍是立著向上,既不是陽面也不是陰面,所以,王兄先前固然使了些手段,但很可惜,你,依然是輸了。既然輸了,那在下取了你押賭的銀子,王兄覺得還有錯嗎?”
王定木然的看著桌面上被推上來的半枚銅錢,半天也沒反應。旁邊一直扶著他的賴大柱見他沒動靜,不由使勁推了推他,粗聲道:“都頭,蕭都頭跟你說話呢。”
“啊?”
被賴大柱連推了好幾下,王定終是魂魄歸竅,兩只眼睛艱澀的轉了轉,只是再落到桌面上時,卻不由的大叫一聲,仰身向后
倒去。慌得賴大柱跟著怪叫一聲,急忙扶住,凝神看去,卻見王定雙目緊閉,已然是人事不知了。
“呃,蕭都頭,咱們都頭昏過去了,你看咋辦?”賴大柱撓了撓頭,滿面無奈的向蕭天道。
蕭天一愣,隨即擺手道:“既然王都頭身體不適,便先送他回去休息吧。你可知道王都頭的住處?”
賴大柱點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
蕭天奇怪道:“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賴大柱囁嚅了幾下,猶豫道:“毛四哥哥說,今個晚上要請蕭都頭你吃酒,俺也隨了份子錢的。這要是送了王都頭回家,那俺的份子錢豈不是白出了?不行不行,要不,俺背著王都頭,先去吃了酒,再送他回去可好?”
蕭天一呆,不由的啼笑皆非,感情這賴大柱卻是個渾人。只是對比之下,這渾人卻是單純的很,與麻六這些家伙比起來,倒是多出幾分可愛來。自己初來乍到,借著此次事兒立了威,正好是整合這伙人的最佳時機,這個渾人心智單純,可莫要給王定這種小人迷惑了才是。
想到這兒,他微微一笑,搖頭道:“你便是叫賴大柱的吧。”
賴大柱聽他叫出自己名字,面上顯出歡喜的神色,咧開大嘴猛點頭。
蕭天笑道:“你不必擔心,便先送王都頭回去,然后再去赴宴不也一樣?你自放心,你不到的話,我們便不開席,等你來了再說就是,這樣不就行了?”
賴大柱仍有些猶豫,旁邊毛四笑罵道:“蕭都頭何許人也,還能騙你不成?還不快去,磨磨蹭蹭的,到時候去的太晚,那可別怪大伙兒不等你了啊。”
賴大柱這才慌了,連忙應了,躬身抓起王定往肩上扛了,大步流星的沖了出去。
眾人大笑。
經過了這一出,不說麻六幾個對蕭天再沒了抵觸,便是王定手下幾個人,也是不敢再起半分別的心思。
眼見的天色昏暗下來,已是到了先前約定的時間,便都齊齊看向蕭天。蕭天左右看看,只覺心中暢快,遂大手一揮,笑道:“還看些什么,都往四季春去吃酒,今個兒這酒,我請了!”
眾人盡皆大喜,歡呼聲中,已是擁著蕭天出了門,不多時,便沒入暮色中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