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到澄凈的天空，青色遠(yuǎn)山，蒼郁的草地、叢林。齊顏醒來，步出造型別致的竹屋見到的便是這樣的美景。

蝴蝶蘭開滿了小路旁的草叢，抬眼望去云霧繚繞，然若置身仙境。

“這里是離宮禁地斷天崖。”谷映塵無聲無息地站到齊顏身邊，仿佛那本來就是他該站的位置一般。他淡淡地陳述，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語的親昵。

“離宮是什么？”齊顏明白一切都是谷映塵安排的，但卻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離宮不就是勿離說的魔教。我手上本來就掌握著一些情報組織與殺手組織，不止我有，駱天涯也有，還有……”谷映塵壞壞地笑著。“還有你的兄長也有。”

齊顏瞳孔倏地一縮。“你想說什么？”此刻他在心里快速地計算這個游戲的回報率，如果再沒有玩下去的必要，齊顏會考慮就在這里結(jié)束一切。

“勿離你真讓我傷心。”谷映塵絲毫沒有介意齊顏身上突然迸發(fā)的煞氣，他單手搭在齊顏肩上，略高一籌的身形擋住了他遠(yuǎn)眺的視線。“只要真正在意勿離的，一比較朝堂上之齊嚴(yán)與武場上之齊嚴(yán)，再派探子潛入千日國查探便知端倪，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只是沒有人會懷疑世代忠君的齊家會做出如此欺世之舉罷了。”

齊顏定定地看著谷映塵，掂量著他話中究竟幾分真假。

“知道這件事情的，除了你齊家人，其他都已不再這個世界上。”谷映塵知道齊顏在顧忌什么。

“可你還活著。”這么說無異是肯定了谷映塵的說法，但齊顏無意狡辯其他。

“勿離竟是這么在乎那個人呢。”谷映塵笑著放開手，后退了一步，眼中閃動著齊顏看不懂的光芒。“勿離要?dú)⒘宋覇幔俊?

齊顏瞇眼看著眼前絕艷的男人。他張開雙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著，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看著緩緩向后倒的身影，齊顏閃身上前拉住谷映塵的手，瞬間迸發(fā)出的能量差點(diǎn)捏碎了谷映塵的手腕。二人雙雙倒在深淵前的草地上。

“你瘋了！”齊顏粗粗的喘著氣。剛才他差一點(diǎn)就窒息了。他無法想象這個男人掉下去的后果，甚至出手拉他的那一瞬間在想，如果拉不住他，就……就和他一起掉下去……

谷映塵伏在齊顏身上，低聲笑起，然后笑聲漸大。齊顏幾乎能感覺到他震動的胸膛震撼著自己的心臟。

“勿離不舍我。”谷映塵低聲喃喃，他坐起身，順手將齊顏一起帶起，環(huán)在齊顏腰間的受不停地收緊。

齊顏推了谷映塵兩下，在溝通不成之后也任由他抱著。也許他也需要這樣的肢體相親來證實(shí)彼此仍在跳動的心跳是真實(shí)的。

這是位于蒼山的離宮總部，曾是谷映塵手下暗部所在之地。齊顏不知道該說谷映塵是天生謀事還是膽大妄為，就那日關(guān)于魔教在江湖的勢力平衡一說竟讓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下如此龐大的組織明化。

像他自己說的，與其讓他們一輩子活在黑暗中，還不如將他們魔化。誰會想到從今以后縱橫江湖、大邪大惡的魔教離宮與西樓國堂堂清陽王有關(guān)，更何況，谷映塵此次“失蹤”便是被離宮請去“做客”。

算是曠世奇才，谷映塵的心機(jī)城府普天之下幾乎只有那二人能夠與之匹敵。還聽他的手下說，他宅心仁厚，是個不可多得的賢王；還說他體恤手下，是個獨(dú)一無二的主人……

他？谷映塵？

齊顏任由慕容滄月為自己斟滿美酒，很難想象如此嬌艷絕倫的容顏的主人已經(jīng)年過不惑。

“勿離再這么看下去，我可要以為勿離對我這老婆子有所企圖了。”慕容滄月嬌笑著與齊顏打俏。

“勿離確實(shí)有此想法，只是不知美人心在何處。”齊顏揚(yáng)起壞笑，毫不介意地與慕容滄月在下人時常經(jīng)過的后院調(diào)笑起來。

“美人心當(dāng)然在情郎身上，只是這情郎甚是薄情，心兒不在美人身上。”慕容滄月一顰一笑映的滿園四季常開不敗的百花黯然失色。

“你們倆夠了。”一直被當(dāng)成透明人的風(fēng)吟軒忍不住開口打斷笑得正曖昧的二人。“月娘，若不想被主人扔下斷天崖，就收斂一些。”

“風(fēng)郎著實(shí)沒有情調(diào)。”慕容滄月佯裝可憐地嘟嘟嘴，但行為卻如風(fēng)吟軒所言收斂了許多。“斷天崖何種圣地，豈是我等能夠上去的。”

“那依月娘所說，斷天崖又是何種圣地？”齊顏興起。

“自己找主子問去。”慕容滄月笑著靠在風(fēng)吟軒身上。

“這月娘才是薄情之人，有了你的風(fēng)郎，便將勿離棄之如履了。”齊顏單手捂住心臟，佯裝傷心地?fù)u了搖頭，引得慕容滄月嬌笑連連。“為了補(bǔ)償我這顆受傷的心，月娘何時再為我下廚，自從嘗過月娘手藝，勿離食不知味。”

處理完手頭的事情，進(jìn)入涼亭的谷映塵發(fā)絲為亂，這惱人的春風(fēng)……

“看來你和我的手下們相處地很好。”谷映塵單指揮了揮，慕容滄月與風(fēng)吟軒相攜退下。他在齊顏身邊坐下，下巴親昵地靠在他肩上，自從斷天崖上那次試探之后，谷映塵的動作越來越大膽。

“斷天崖是何地？”在多次拒絕無效后，齊顏也任由谷映塵的這些親密舉止。

“斷天崖是離宮圣地。”谷映塵坐直身子。“斷天崖上有許多吸取了上千年天地精華的東西，是武人修行的極佳場所。”突然，谷映塵靠在齊顏耳邊，用幾近嘆息的聲音說道。“尤其是倚星潭里的溫泉，若是二人赤身相佐，內(nèi)功修為可謂一日千里，勿離想試試嗎？”

“好啊。”除了微微嫣紅的臉頰泄露了些許秘密外，齊顏氣息平穩(wěn)地如平常一般。

一愣，谷映塵隨即大笑。“勿離著實(shí)可愛的緊。”

短短兩月，離宮在江湖上風(fēng)生水起。魔道的興盛定是要正道以血骨作為代價堆砌起來的，也借著離宮之名，谷映塵明目張膽地消滅了他一直想拔除的人，其中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武林盟主君子嵐。

相較于武林上的腥風(fēng)血雨，離宮內(nèi)卻一派詳寧。呼吸著斷天崖微冷的空氣，齊顏幾乎可以看見君子嵐房中那塊濺血的墻壁，還有孩童驚恐的哭喊聲……

齊顏不知自己如此是否正確。因?yàn)樗痪湓挾缮龅哪Ы蹋扔硥m已樹敵太多。以谷映塵的才智，他不會不明白這是他刻意希望他走的路，前途兇險。而他，卻毫不猶豫地踏上這條不歸之路。

這是亂世的罪，饒是身不由己。

他和齊嚴(yán)，還有齊家，睥睨天下，以血肉之軀護(hù)住了千日國錦繡江山，家、國、天下……

他此刻能與谷映塵親密相依，但是卻不能不看到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道鴻溝——那是混雜了國家、民族、承諾的界限，一步之遙，都相距天涯。

他永生不忘，那個梅影疏離、浮香黯然的夜，他對那個清靈傾城的男子做出的一世承諾。

“勿離，你聽聽著風(fēng)聲。”谷映塵站在崖邊，雙手張到極致，紅衣在疾風(fēng)中啪啪作響。

“風(fēng)聲有什么好聽的。”游戲還是要繼續(xù)玩下去不是嗎？至此，他們都沒有退路了。收斂了所有情緒，齊顏緩緩踱到谷映塵身邊，負(fù)手而立。

風(fēng)吟軒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崖邊二人。紅白兩道身影，裙擺在風(fēng)中糾纏，在蒼茫天地間映成了一副絕美的風(fēng)景。他能從他們眼中看到笑意，不是耳鬢廝磨但言語間卻漸生柔情。他看到谷映塵此刻的滿足，笑彎的鳳眼，恍若得到全世界的幸福，極致嫵媚。

“勿離，想飛嗎？”谷映塵突然問道。

“世人都想一飛沖天，塵能讓我飛？”

齊顏突變的稱呼讓谷映塵恍神了好一會兒，笑容在他回神時緩緩揚(yáng)起，刺地齊顏不安地瞇起了眼。“勿離相信我嗎？”

齊顏點(diǎn)頭。

“那就閉上眼。”谷映塵來到齊顏身后，雙手扶住他的雙手。“只要你信我，我便能讓你飛。”

齊顏依言閉上眼，然后他感覺到自己騰空而已。

崖邊紅白兩道身影飛身而下，柔軟的衣擺在天際劃出一道艷麗無雙的弧線，然后隱于濃霧之中。風(fēng)吟軒一陣錯愕，但隨即他悶笑出聲，這兩個人，沒事便拿生死當(dāng)作閨房之樂，要不是崖下別有洞天，他真的會以為此二人殉情。整了整衣擺，他決定下山去找月娘討些水酒吃吃，這斷天崖，一時半會兒是不用他守衛(wè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