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王府諾大的練武場, 承襲了玄王一向的低調風格,玄色大理石是唯一的色調。
青天白日,練武場的數十扇窗格全部被嚴嚴實實地關上, 陽光鉆過精巧的窗子在地板上投下層層光影, 尤顯刺眼。殿內燃著幾束巨型火把, 兵器在火光的照耀下散發出陣陣幽冷的光芒。
這樣冷肅的場面, 非常適合地賠上了肅殺的氣氛。
武場中央手持黑色□□的司修祁與手握大鋼刀的肖肆纏斗了近半個時辰仍是難分勝負。
就似事先已有默契般, 與齊家將這一場不在預料中的比武,玄王旗下三十二騎全數到齊,而場上比武的肖肆更是三十二騎中武功方面的翹楚。
“修祁, 時間到了。”架著□□倚在圓柱旁的戰旭看了一眼天色,輕聲道。
戰斗中的司修祁立刻收止了攻勢。
“每次打到快分出勝負的時候就走人, 算什么!”三十二騎中年齡最小但最擅奇門遁甲的單飛不滿。
“還沒分出勝負。”肖肆大鋼刀支在地上。他話音未落, 三十二騎便層層將司修祁和戰旭圍在中間。
司修祁抹去額上的汗水, 不甚在意地笑道。“少將軍要醒了。”
“他有我們王爺陪著,你們回去也是守在門口。”肖肆實話實說。“而且, 那個叫樓丞的小子已經沒日沒夜地守在那里了,不差你們這小會兒,先把武比完。”
司修祁看了戰旭一眼,笑起。“也許今天少將軍想見我們。”
樓丞一知道齊顏在伏羲國便動身前來,司修祁和戰旭在請示過齊陽曜之后也快馬而來, 不想齊顏竟避而不見。
遠處傳來一陣喧囂。
三十二騎最擅謀略的少卿突然笑起。“想見你家少將軍?”
“自然。”戰旭定定地看著出聲的人。
三十二騎其余的人都望向他。這小子露出這種表情, 心中必是有了什么計謀。
“如果我有辦法讓你們見到你家少將軍, 明天比武你們必須把樓丞一起帶來。”少卿此話一出, 其他人皆點頭附和——由戰神齊顏親自授予武功的少年帥將, 在十二年前千日國與西樓國的戰役中橫空出世,三十二騎已經等不及想會會這個人了。
“好。”司修祁應允。只要事關齊顏, 即使要樓丞的命,他也會面無異色地點頭應允。
“一言為定。”少卿穿過人群站至最靠近門的地方。
“砰”地一聲,玄王府練武房的大門被人以一種極致囂張的方式踢開。
“朕聽聞玄王府練武房日日鬧騰,沒想到三十二騎都在。”駱清晏一身便裝,一看就知又是從宮中微服而出。
這已年屆二十七歲的皇帝,在朝堂上是那般威風八面,可是私下,尤其是在玄王府,卻貪玩地像個頑童,著實讓玄王頭疼不已。
眼尖地看到人群中央的兩張陌生臉孔,駱清晏好奇地看著他們。當視線在觸及他們手中的□□時,倏地發亮。“你們是……”
“齊家將,戰旭。”
“司修祁。”戰旭、司修祁抱拳相應,并未行君臣大禮。
心里一個大膽的假設,駱清晏哪里還管這些小小禮節。“你倆是齊顏麾下兩員大將!”
“正是。”大將之說,戰旭絲毫不推托。
“朕終于見到你們了!”駱清晏興奮地像個毛頭小子。他十多年前就在想能否見到齊顏或者齊將三杰,可惜高少揚英年早逝,他無緣一見。彼時見到此二將,讓他不禁聯想,是否齊顏也此處。
三十二騎不悅地面面相覷。齊家將雖名震天下,可三十二騎更是威名遠播,這皇帝主子不僅視他們為無物,還心心念念地想見他們最大的敵人,看來哪天有必要讓他知道一下三十二騎和齊家將輕騎兵到底誰才是天下第一!
“皇上。”少卿撇撇嘴壓下心底的不爽,向前一步。“不僅此二將在此,樓丞也在玄王府。”
“當真?”聞言,駱清晏雙眼一亮。天下人皆知,樓丞寸步不離跟著齊顏。
“確實。”少卿奸笑著應道。
“難道……”若樓丞在此,是不是代表,齊顏也……
“千真萬確。”肖肆收起大刀。“齊顏此刻就在王爺的寢宮中。”
亦是一身白衣勝雪,美貌更甚女子的樓丞在婢女羞澀的注視下接過餐盤,親自挑揀雞湯中的蔥花。
“里面的主子不喜歡蔥花和洋蔥,也不喜動物內臟。”他全神貫注在挑揀的動作中。“這食物太咸太油膩了,往后膳食以清淡為主,忌辛辣。”齊顏一向喜愛素食,口味更是清淡到極致,而以往他的飲食一向由樓丞親自打點,即使樓丞平素軍營訓練再密集,也會在固定時間出現在齊府。
“是。”婢女紅著臉點頭。
“除了雞湯,其他重做。”放下筷子,樓丞道。
輕輕淡淡的語氣,卻甚有威嚴。樓丞已年屆而立,雖然他直到現在還一直自認為是貼身伺候齊顏的下人,但他身上卻散發著一股王者氣質——那是與齊顏一般的傲視天下的霸氣。
由遠而近的喧鬧聲讓樓丞不悅地皺起了俊眉。
“樓丞!你是樓丞!”駱清晏指著樓丞,沒形象地大叫。
“請噤聲。”能在玄王府如此高調的人,想來天下也只有一人,但樓丞絲毫未顧忌對方。
駱清晏拍了一下手,其他人見到就好,他來此主要是想見里頭那人。“齊顏在里頭!”
樓丞單手攔住駱清晏。“主人不想見任何人。”
“可是朕要見他。”
“樓丞,皇上能讓我們見到少將軍。”司修祁輕聲道。
“主人不見任何人。”連同他們千里迢迢趕來的三人。
“朕說朕要見齊顏!”駱清晏沉下了臉,終于端起了帝王的架子。
“不行。”樓丞紋絲未動。
即使平素平易近人,但該有的帝王威嚴駱清晏也絲毫不缺。脾性溫和是一回事,但自小被寵壞,骨子里的驕傲和任性又是另一回事。“讓開。”
樓丞站在遠處,面色冷峻。
“何事喧嘩?”自內室走出的駱天涯,黑袍隨意敞開,露出精壯的胸膛,一眼便知他剛睡醒。
“皇叔。”駱清晏草草行了禮。即使駱天涯不時強調君臣之別,但對駱天涯,駱清晏一直都是恭謙有加。“齊顏……”
“噤聲。”駱天涯環視屋內外的人,最后目光落到緩緩躲到肖肆身后的少卿身上。
少卿頓感頭皮一陣發麻。
“皇上好端端的又來王府作何?”駱天涯皺眉看著駱清晏,不怎么歡迎他。
“呃……”被這么一提醒才想起正事。“朕今次主要來是有要事與皇叔相商,不想竟遇上齊家將,遂……”
“皇上有要事應與朝臣協商,本王退隱已久,不再適合介入朝事。”
駱清晏示意不相干的人退下。
“事關朕的終身大事,故特地來請示皇叔。”駱清晏笑道。他后宮環肥燕瘦各色姝顏不計其數,但卻遲遲不肯立后。
“要立后?”駱天涯反問,不再催他回宮。
“正是。”駱清晏在一旁太師椅坐下,眉目間的喜悅溢于言表。“朕尋到玥城的那位姑娘了。”
“然后?”駱天涯在正位的左側下方落座。
“對方出生武林名門,為表慎重,朕想請皇叔親自為朕走一趟,代朕提親。”駱清晏說明來意。
“皇上要王爺做……媒人?”去而復返的肖肆瞪大眼珠。
“非也,非也。”駱清晏尷尬地端起茶杯飲用。媒人一說,確實無差,但駱天涯一代英豪,要他出面,的確怪異。但他是玄王駱天涯,他一出馬,沒有幾人不賣其面子,這門親事也就水到渠成了。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他這位皇叔的面子確實比他這個皇帝大。“朕幼年喪父,是皇叔一手將朕拉拔大的,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此事交由皇叔,無可厚非。”
“是嗎?”駱天涯喝茶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外頭回想自己是何時拉拔皇帝長大的。“皇上言重了。”
“咳!”駱清晏清咳,俊顏微紅。
“皇上看中哪家姑娘?”駱天涯笑問。皇帝肯立后,安定下來,他這個做皇叔的也甚是開懷。
“百花谷谷主之女,柳初夏。”
面無表情的樓丞倏地抬頭看向駱清晏,微愕之后,眼中的默然變成了打量。
自然注意到了樓丞的目光,駱天涯笑起。“此事,光百花谷主還做不了主,你還必須征得另一個人的同意。”
“誰?”駱清晏問。“柳初夏,朕志在必得。”
里屋傳來細碎的聲響,下一刻,樓丞、司修祁、戰旭三人齊齊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