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臉上,嘴唇上有柔軟的觸感,好像怕是弄疼自己一般,觸感竟然輕柔的像被風蕩著的羽毛一般,非常的溫暖和舒服。
像是被柔和的海波所包圍,遙汀在昏沉沉的睡夢之中,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小舟之上,她若在舟中,而舟在水中行,但是卻沒有丁點顛簸的感覺,而是非常的平穩,好像要將她托舉起來一般。
擔心破壞那樣美好的感覺,雖然意識已經恢復,但是遙汀并沒有立即睜開眼睛,而是等到溫暖的觸感離去之后,才緩緩的張開了雙眼。
全身的骨頭都非常的僵硬和疼痛,身體就像被長久凍僵了一樣,雖然努力的想要抬起手指,但她卻覺得非常的困難,遙汀在極度的掙扎當中伸出手去,卻因為眼睛無法睜開而不知究竟應該伸向何處,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包裹在她的雙手外面,堅定而有力。
剛剛觸碰到那雙溫暖的手,遙汀就想縮回去,雖然看不見,但是根據她的感覺,這雙手令她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想來想去,她仍未想到那種熟悉的感覺究竟來自哪里。
“你……覺得還好么?”突然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眼睛看不到,但是遙汀的感知還算好,如果沒有感覺錯的話,她覺得這個有著陌生氣味的地方,應該只有她和那個說話的人。
“除了看不見,應該都還好,”因為已經許久許久的不說話,雖然這些日子,法天有喂過她一些凈水,但是她的嗓音仍舊非常的沙啞,很難聽出原先那種柔和的聲音。
出于禮貌,遙汀雖然不覺得認識說話的人,但是仍然回答了他,而且順便提出來一個合理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請你將我的手放開么?”
她感覺握著她的手顫抖了一下,那雙手的主人雖然好似不太愿意,但是最終仍然放開了遙汀的手,法天的指尖從遙汀的手腕滑下去,非常的緩慢。
自從遙汀醒來睜開了眼睛之后,法天最初沒有敢看過去,但是因為忍不住,最后仍然過去了,可是卻震驚的發現,遙汀的眼睛沒有一點神采,好像非常的空洞,就像在無神的望著遠方一般。
雖然他也覺得遙汀應該目不能視,但是乍然聽到遙汀親口說出來,仍是讓他指尖不可抑制的抖動,好像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一樣,身體像被風貫穿,呼呼的吹著凜冽的寒風。
“你是真的看不見了么?”法天不可置信的伸出一只手,平放在遙汀的面前,晃了數下,卻是真的不見遙汀的眼珠滾動和反應。
“這個事情上……我為什么要騙人呢?”遙汀遲疑著回答了法天的問話,轉而換了一個話題說道:“請問,我們認識么?”
法天的聲音其實還是老樣子,根本就沒改變過,但是遙汀已經不再記得了,‘濃焰’的藥性太強,她的身體已經消化了全部的藥物,而‘濃焰’,現在已經發揮了其應有的作用。
受到強大沖擊的法天,在慌張于遙汀眼睛失明的事實后,卻突然驚覺,遙汀在看不到他樣子的這段時間,并沒有明顯對他厭煩的感覺出現,雖然不許自己握住她的手,但也不過因為陌生人的關系,并非帶有真正意義上的喜歡或是厭惡感。
難道說……只要不能看到自己的樣子,遙汀就不會對自己產生憎恨么?
雖然對這樣的事實感到欣慰,但是法天的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事情絕對不是這么簡單,遙汀不可能隨隨便便就突然失明。
“怎么了?出什么問題了么?”遙汀沙啞著聲音問向法天。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對自己不能看見東西的這件事情,好像看得十分淡然,你以前就是失明的么?”法天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有起伏,只是淡淡的問道。
“其實……,”遙汀停頓了好一會兒,兩手握緊在一起:“我不記得了,我的腦海中沒有一點記憶,我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是不是以前就是失明……關于這些事情,我完全沒有一點印象,請問……你知道么?”
“你連洛涯也都不記得了?”法天脫口問道。
“洛涯?是誰?”遙汀以一種近乎于迷離的口氣問道。
“…………”
法天曾經以為,洛涯的‘絕塵’,已經是非常令人絕望的一種藥花,后來知道了‘含情’,法天真是有了一種世事難料的感覺,但是沒有想到,比起‘含情’和‘絕塵’來說,最可怕的‘濃焰’,根本就是那種睥睨萬物的存在。
全部都忘記,遙汀活了這么久,久到千年的時光,可是突然之間,他和遙汀之間的羈絆,遙汀和所有人的羈絆,就這么因為‘濃焰’斷裂了,現在的遙汀,竟然比一張白紙還要白,她的人生里,根本就沒有任何記憶的痕跡。
這樣的事情,怎么都會令人覺得心酸的。
長久沒有聽到法天說話,遙汀有些不安:“如果不算失禮的話,你又是誰呢?還有,我也有名字吧,我的名字是什么?”
怕遙汀聽到自己的名字會有不好的感覺,法天隱去了事實,只是略略的回答道:“你的名字叫遙汀,我只有一個單字——天。”
“遙汀?天?”遙汀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遙汀?原來我叫遙汀啊……”
“有想起什么么?”法天充滿期待的看向遙汀。
雖然說他不希望遙汀再有以前不好的回憶,但是他們之間,也并不全都是那些不好的回憶,溫情的、動情的、感情的片段,總在平淡或是漫長的歲月中存在著,雖然說不上有多么刻骨銘心震撼古今,但是那些細小的片段之于法天而言,仍舊有其特殊的意義。
覺得問出問題的人很期待,遙汀的聲音稍微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我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么?為什么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呢?”
遙汀問這話的時候,頭向一邊歪著,臉上帶著迷惑不解的表情,就像是迷失在黑夜中的孩子,令法天的心有一種揪揪著疼痛的感覺,雖然知道不能太過著急,法天仍是將手放到遙汀的頭上:“都已經過去了,沒有任何事情了,你剛剛醒來,身體還沒有很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在遙汀還有記憶的時候,她是最不喜歡被法天觸碰頭發的,雖然有時會被法天強迫的抱在懷里,但是遙汀始終不太喜歡被碰到頭發,不僅僅是法天,她幾乎對所有人觸碰她頭發的事情都相當在意,法天問過她原因,遙汀說她也不知道,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而已。
可是現在,遙汀竟然沒有躲開,好似對法天那只放在他頭上的手毫無感覺一樣,只是仍舊靜靜的坐在冰床上。
“為什么你的聲音充滿感傷呢?”遙汀摸索著法天的方向,抓住法天放在她頭發上的手:“為什么我會覺得對你有熟悉的感覺呢。”
“你想起來了?”法天一半心驚一半動魄的問。
“完全沒有,”遙汀的嘴角出現一抹苦笑:“雖然在拼命回想的過程中,沒有任何不適的地方,也不會有頭疼的感覺,可是就是覺得想不起來,完全沒有辦法。”
“既然這樣,就不要再想了,好不好?”法天輕柔的在遙汀耳邊說:“這個地方很荒涼,你曾經去過的一個地方離這里很近,我們去那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