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終于揪完了花瓣,片葉都散落在他的衣袂之間,花葉被黑色錦衫這一襯托,更顯得嬌柔弱質,不堪盈手一握。
青冥笑著道:“你那里不是很全么。”
法天回的簡潔:“燒了。”
青冥攤攤手:“真可惜啊,”語氣里卻不見有絲毫的可惜,笑得無恥,欺身到法天面前:“有什么好處么?”
當年收錄名冊的時候,青冥也是這么不要死的問過這句話,當時青冥的下場,怎么說呢,基本處于不算太慘的狀態,如今他看遙汀也在旁邊,這才膽敢再問一次。
法天面無表情,和他拉開距離:“沒有好處,做還是不做?”
青冥知道自己失言在先,到了該表現的時候,答應的特別痛快:“必須可以做,我們要在哪里做?”
對于青冥的問題,法天看了看晴好的艷陽天,選擇了克制:“明天早上,我要見到卷冊,要不然的話……,”說到這里,法天突然笑得一團和氣:“青冥,你是一向懂我的,是不是?”
兩字‘一向’,讓青冥想起不久前來這做客的鳳主,他們相識了許久,法天那種唯我獨尊無法無天的脾性,就算他是沒有直接領教過,也是間接感受了。
見到法天的和氣,青冥的表情,已經挺駭人的了,待得聽到最后三個字,他便開始頻頻的點頭,表示自己已經十分的明白。
其實法天很少會記仇,他和鳳主的死結,是有原因的,鳳主沒有告訴青冥,青冥也就沒有問,他們這些上仙的事,青冥覺得,越少知道,他就越心靜。
既然答應了下來,青冥果不食言,第二天的清晨,比雞起得還早,本來是想把法天從床上叫起來,卻發現門外布著結界,自己是根本進不去,已經學乖的青冥,充分的明白,要是貿然的進去,少不得要受好些罪,于是在房門外的石頭上,坐等法天。
這種游戲,青冥一直持續的在玩,根本就是樂此不疲。
實在是幼稚,發指的幼稚。
法天他們起床的時候,已經快是日上三竿,磨磨蹭蹭的吃過了午飯,才走出了沒有術法加護的廳外,青冥候了半天,法天壓根當做不知道,見到青冥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總算來了’。
委委屈屈的青冥,連個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在法天的目光當中,走在前面帶著路,只敢心中默默的腹誹。
青冥很怕沒人知道這里是狼妖群居之所,廚房叫狼房,飯廳叫狼廳,連個藏書閣,也要起名叫狼閣,還都懸著金燦燦的牌匾,斗大的字。
連不諳書畫的洛涯都開始惋惜,好好的字,就這么被沒品的糟蹋了。
進了狼閣,洛涯徹底的傻眼,遙汀也是有些困惑,好脾氣的笑言:“好、整、齊,”底氣聽來頗為不足,很是言不由衷,顯然有些意料之外。
這也不能怪遙汀,是誰看到誰崩潰。
這狼宮顯然對這藏書的地方疏于管理,不要說什么分門別類清晰整齊,就算是一個‘亂’字,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混亂。
在狼閣的東邊,甚至還有幾排書架倒在地上,也是虧得木質優良,這才沒有殘破損壞,只是東倒西歪而已。
極品的慘絕人寰,倒是符合青冥的性格,完全沒有個法度。
狼閣倒是很大,但其中根本就沒有落腳的地方,難怪門都是向外開著的,滿地滿架的書冊卷紙,鋪天蓋地,在狼閣的里面,根本看不到狼閣的盡頭。
這種場面,大家都是稍微有點始料不及,青冥撓著頭,表情挺真誠的:“我不知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說著諂媚的對著法天笑,只是笑容有點扭曲:“你懂的,我都不讀書的。”
“是啊,”法天負手看著狼閣,表情沒有變化,語調很平穩:“那就打從今日開始吧。”
一旁的洛涯在遙汀耳旁低語:“你不憂心嗎?這也太亂了吧。”
搖了搖頭,遙汀表示未曾憂心,狼王曾經向她許諾過,只要有事敬請開口,而且是有求必應,一定不加推辭。
不是有求必應么,既然說好了一定不推辭,那么好辦多了,遙汀看著滿閣的書,嫣然而笑,沒有一點的壓力。
如果現在給狼王一只帕子,讓狼王拿在嘴邊咬著,那絕對就是一副慘天恨地圖。
一諾千金的下場就是,狼王一起加入了整理的大軍,并且責不容怠。
對于青冥痛苦的眼神,法天直接的忽視,視而不見,至于青冥的哀嚎,更是徹底可以聽而不聞,當做耳旁風。
真真有定力。
狼王懊悔不已,顯然是對遙汀估算的不足,心中憤恨加郁悶,恨死了鳳主。
那個家伙不是說過么,法天的那個遙汀,不是人畜不犯么,明明在奴役別人這點上,很厲害的么。
狼王的臉,黑得像鍋底,配著一身月牙白的寬袖長衫,實在煽情。
不過遙汀沒感覺,任他眼神隨意瞪。
十二,遙汀在心中查著數,十二萬分的悠閑。
青冥已經望向遙汀第十二次,那表情裝得很是凄慘,洛涯在旁邊看著,覺得有些滲得慌,趕緊躲得遠遠的。
遙汀根本就不看他,在青冥燃燒的目光中,自得其樂。
平日當中,這狼閣根本就沒誰負責,除非是過年過節,能象征性的掃掃塵。
閣中因為一年的偶爾兩三次的掃塵,因此不算塵土飛揚,但是這種積灰的程度,也挺嗆的。
青冥有氣無力的道:“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仍舊是沒誰搭理他,都埋頭在他家狼閣里刻苦,青冥搖了搖頭,重重的嘆了口氣,扭頭望著窗外發呆。
青冥的寵姬,最近懷了身孕,喜食熟黃甜杏,青冥便在四周移種了好些杏樹,如今黃杏綴滿枝頭,沉甸甸的壓彎了弱枝,滿樹上的嫩綠葉子,都給折彎了腰。
透著杏樹遠望,青冥看到了自己的長子,正沖著狼閣的方向走過來,手里提著朱漆食盒。
青冥的長子夕諾,年歲要比遙汀大上一點,心性頗為良善,和青冥顯然不是一個路數,也不知道是怎么生養的,自打第一眼見到夕諾,洛涯便就一直忍著沒問,夕諾究竟是不是青冥親生的。
夕諾跨過門檻,對著法天行了個禮數,這才對著青冥道:“父王,該用飯了。”
青冥頭上青筋畢現:“哪個混蛋出的餿主意!吃飯也要在這里?”
法天頭也不抬:“我的意思。”
青冥改口:“太有智慧了。”
洛涯謝過夕諾,接過食盒,正好看到夕諾項上戴著個如意寶珠,玉質倒是沒有如何稀罕,下面的平安紫墜卻是女紅一流,只是或許是年代久遠些,稍稍有些褪色。
洛涯隨口夸贊:“這玉石的墜子真是精巧。”
夕諾手撫上墜子,笑道:“父王說,是一位叫畫蘭的姑娘編的,我小時的體質羸弱,為了保我平安,可惜那時我還年幼,都不記得了。”
洛涯訕訕的笑了兩聲,把飯菜布在大桌上,招呼遙汀吃飯。
夕諾卻也不笨,覺得氣氛不對,行禮告辭,退了出去,原路返回。
法天背對著青冥坐著,也看不見表情,只是不動地方,洛涯也不管他。
夕陽無限好啊!
無限好啊!
啊!
青冥對著沉到西面的太陽,不停的狼嚎。
遙汀實在聽不下去,反正都已整理完畢,謄錄便是她和洛涯的事情,趕緊讓洛涯把青冥給扔出去。
隔著老遠,還能聽到青冥大聲嚎叫:“我意逍遙,當須盡歡,”法天隨手甩出個青銅香爐,驚起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