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這些兵將雖然都是久經沙場,但是猛然之間見了如此血腥的場面,也是嚇得雙腿發軟,一時之間都是張皇失措,直到有人大聲叫喊‘護駕’,這才使得他們反映過來,立即潮涌一般的跑到皇上的身旁,將李恪華團團圍定。
早先想要出來斥責遙汀的那員悍將,看來要比常人冷靜許多,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了一些藥粉,將藥粉厚厚的撒在李恪華的傷口上面,又從身上扯下來了一片衫角,緊緊的將其包扎在李恪華的傷口上面,這才吩咐身邊候命的一員兵士,說道:“快馬送皇上回宮,”接著回頭對另一個兵士說道:“你騎著我的馬匹,單騎火速回宮,通知御醫到皇上寢宮待命。”
事權情急,也是顧不上與皇上共騎的忤逆之罪,兩個兵士得到命令,立即上馬分別行動,一個士兵抱緊皇上往皇宮奔去,身邊另有十匹快馬分著前后左右夾、緊護駕,生怕有個丁點閃失,另外一個得令的士兵,則是單騎飛身上馬,迅疾的回往宮中而去,因他是獨個縱馬而行,雖然騎的馬匹不是千里之良駒,但是速度卻是十分快捷,要比那護送皇上的馬匹快上幾丈的腳程。
那員悍將已然將事情吩咐停當,這才回身想要找到罪魁禍首,算算總賬,只是回頭看過去時,卻是驚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兵士仍舊包圍成圈,沒有因為混亂留下一絲空隙,可是墳塋之中,哪里還有遙汀和遙瑤的半分影子,見此情景,他忙令將士四處搜尋,可是直至找到日落西沉,也是沒有一點蹤影,草叢樹林之間,也沒尋到有人行走過的丁點痕跡。
幾年之前,遙汀在法場被一突然出現的白衣男子劫去,而后遙汀活著的家人也都瞬間消失,百姓之中傳的千奇百怪,有的說是神仙顯靈,有的說是神魔作怪,李恪華不信那些怪神亂力之說,仍是覺得她得江湖術士援助,因此才能安然脫險,其后數年,一直在不停的找找尋尋,可是終無結果。
李恪華不是不知遙瑤和遙汀之間的無數間隙,只是他賭遙汀仁善,只要她還活著,只要遙汀能夠知道遙瑤活得屈辱不堪,李恪華篤定,遙汀定會前來解救遙瑤,至于加之于遙瑤身上的諸般侮辱,都是引著遙汀入甕的手段。
追到遙汀之時,李恪華并未在遙汀身邊見到可疑之人,遂即放松了警惕之心,沒有防著暗中偷襲,但是其實這也不為誤算,即使法天明晃晃的立在他的眼前,凡人肉胎的李恪華,如果膽敢觸犯遙汀,得到的仍是同樣痛楚,任憑李恪華為萬金之軀,也是無法耐得法天。
那員悍將當年保著李恪華登頂帝座,可謂是李恪華的心腹之人,他的心中十分清楚,遙汀在李恪華心目之中的地位高度,因此即使天色已暮,他也仍舊沒有撤去大軍,隨即號令軍士點起松油火把,在夜色之中尋找蛛絲馬跡。
后來的結果,當然是尋覓不得,其實早在法天斬斷李恪華手指的那刻,法天便就做好了離開的打算,待得兵士慌亂的那一瞬間,法天帶著遙汀和遙瑤御風而走,飄到了一個邊陲小鎮。
路上法天擔心遙瑤知道太多,臨將御風之前,便即點了遙瑤的睡穴,令她昏睡過去,只待等到落在了小鎮的平地之上,法天也是仍未解開遙瑤的穴道,自從見到遙瑤第一眼起,法天對她就是沒有什么好的印象,都說相由心生,有些時候,單單只是憑借著外部的相貌,法天便是能夠輕易的判定善惡。
遙汀知道遙瑤心中對她仍是不能輕易釋懷,剛才見面時間雖然短暫,可是遙瑤話里話外,仍是對遙汀忌憚非常,遙汀本意就是想要解救遙瑤于苦難之中,根本也是沒有想讓遙瑤承她的情,于是便和法天商量,想要將遙瑤安置妥當,也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法天聽了遙汀打算,立即點了點頭,表示深切同意:“前面有一處院落,是洛涯當時買下安置你家人的地方,不如就把她放到院子當中,你的家人肯定都能認出遙瑤,這樣你也能夠安心離開。”
聽到這話,遙汀微微挑眉:“洛涯可是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事,當時我只是知道,洛涯將他們救了出來,我本以為他們自去投奔了親戚朋友,沒想竟然還會住在一處,洛涯也是真的能夠在心里藏得住事情,竟然連我都沒有告訴。”
“洛涯也是擔心你徒增煩惱,看著生者,總會想起故去之人,”法天說著垂落睫毛,有些遲疑的說:“當然,我也是有這個意思,所以當年,我為這事,曾經勸過洛涯。”
遙汀微挑嘴角,笑了一笑,法天口中的所謂勸說,肯定會是有著很多水分,只是時過境遷,已經過了這么多年,遙汀面對這些事情,已經是看得很淡很淡,雖然知道當年法天對她刻意隱瞞,總是不該,但是心中卻也是不怎么生氣,反倒覺得欣慰,法天今日能夠坦誠相告。
既然已經商定,遙汀和法天帶了遙瑤,趁著月色晦暗,悄悄的來到法天所說的那個院落,將遙瑤放落到柴房當中,又是在柴房之中尋到了一條粗布被子,蓋在了遙瑤身上,這才放下心來。
柴房當中自然不會時刻掃灑,因此總歸有些灰塵,好在因為時常關門閉戶,故而室內很是溫暖,夜中涼冷,遙瑤身在這里,總是不會凍到,比之放在干凈的院落之中,倒是好上許多,等到明日早上,有誰前來取柴燒飯,自然便是能夠看到遙瑤。
臨要出去,法天突然想起什么,折回到遙瑤身邊,運指在距離她額頭一寸之處,緩緩的寫了一個‘忘’字,黑夜之中,幽藍色的‘忘’字漸漸模糊不見,滲入了她的皮膚之中,又是過了一會兒,皮膚上面的那個單字也即消失,轉眼不見。
遙汀看著法天的手指緩緩滑動,心中一點一滴的往事,就如隨風散去了一般,無影無蹤。
“今日之事,于她還是忘記為好,免得多生麻煩,”法天回頭之時,見遙汀正在專注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于是將自己做的事情解釋給遙汀。
遙汀點了點頭,想起今日種種奇妙之事,不由說道:“那不如令她忘記所有事情,豈不更好?”
法天卻是搖了搖頭:“這些年她所經歷的事情,或許能夠令她收斂脾性,改了往日那種蠻橫的性子,如此這樣,也是好的,對她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依著遙瑤往日的性情,如果真的忘記這些年的屈辱折磨,指不定又是回到原先的樣子,如果遙家尚未敗落還好,如今到了這種地步,遙汀心中倒是頗為認同法天此話,或許對于遙瑤而言,適當的挫敗,能夠令她脫胎換骨。
想通了之后,遙汀即要和法天離開,快要走出柴房之時,又是再度折了回來,將遙瑤身上的被子掩了一掩,用衣袖為遙瑤擦了擦臉上的灰痕,這才離開。
他們走到院門之前,方要打開左邊院門,卻見黑暗之中伸出來另一只手,正要打開右邊院門,法天忙將遙汀護在身后,凝眉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