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泰山殿經由司書殿,給法天上了一道文書,上面說道查察人世有一艷鬼作亂,至今仍未捕獲,懇請冥王示下。
這種小事不足一提,擱在以往,隨意派個判官去人世走上一趟,那艷鬼任憑如何厲害,也未必能夠勝得判官,可是法天轉念一想,竟是留文不發,將那文書壓了下來,回說自己親去,驚得泰山王樂殿目瞪口呆,法天同時吩咐樂殿也對其余殿王說說,讓大家共同知道,樂殿不解因由,但是既然得到命令,自然一一通知,唯獨沒有告訴遙汀,以為她是早已知道。
這么幾年下來,遙汀已經很少有事麻煩法天,于是如若不是法天親去司書殿攪擾遙汀,遙汀是斷然不肯輕易去往汀蘭殿看看法天,除了每年的中元鬼節,法天哪怕是想見上遙汀一面,也是多有阻隔,這次借著此事為因,他遂想攜著遙汀同去人世,假公濟私。
法天心里的那點小九九,樂殿是絕難想象得到,而且根據樂殿那性子,他也絕不感想,既然冥王都已下了命令,樂殿隨即遵命是也,哪里能敢說出一字半言。
這日天朗氣清,碧空如洗,法天起早吃了早飯,拿起文書走往司書殿的方向,到了殿門之外,果然鬼差都還沒有起來,外面空空如也,連個守門的鬼影都見不到,法天自己開門,走到正殿當中坐下,果斷的拿起案上的文書批閱起來。
按著常理規矩,文書便是應該留在文書庫中打理事務,而正殿之中,應該是司書和副司書二位留守,以前遙汀不太熟悉殿內事務,因此才一直待在文書庫內向秋意學習,后來已經全部學過,便是依了常例,回到了正殿辦公,又因司書殿中一直沒有副司書,便是常常只有她獨在而已。
遙汀走近正殿殿門時候,便是愣在殿門近旁,待得法天叫她,這才回過神來,有些疑惑的問道:“主上怎么來了?”心中又是添了一句‘竟還如此之早’。
法天笑著走下案來,將遙汀領到案前坐下,沒先回答遙汀所問,倒是問起一件件無無關痛癢的小事來:“早飯吃了么?我聽說你總是起得很早,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太過操勞,每晚也不可睡得太晚,你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不要逞強,”說道這里,頓住不語,硬生生的將最后要說的‘要么我會很擔心你’這一句話咽了下去,怕是一經說出,氣氛又會尷尬。
“屬下很好,主上不用太過擔心,”這些年來,遙汀已經很少與他‘我、你’相稱,不知是習慣使然,還是刻意規避,法天越發覺得,遙汀和他之間,有了一些生分,不像她初來之時,遙汀對他還能有些依賴,現在的遙汀,總會令法天覺得看不通透。
許久以來,法天不是沒有試過去校正此點,可是遙汀每次都是默然不語,聽了也就是聽了,并不照做,下次仍舊如此,法天雖然苦笑無奈,但也只好依著她的脾性。
“你看一下這個,”法天將手中的文書遞給遙汀,看著遙汀認真的看著文書,一直以來遙汀都是這樣,只有涉及公務,方能認真對待,如若是對于他,則是要多馬虎有多馬虎。
法天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他們相遇相處,不過是數年而已,而遙汀和他之間的關系,竟然已是到了這種地步,說不出來的淡漠生疏,好似只有屬下和主上之間的那層關系,不知幾十年或是幾百年后,他和遙汀之間,會是如何的相處方式。
遙汀那時并不知道法天心中苦惱,只是專心看著文書,過了片刻,這才抬頭問向法天:“依著舊時慣例,一般都是派出十殿當中的任意一殿判官處理此事,屬下已在這本文書下面寫了此點說明,難道是出了什么問題?”
司書殿雖然與其余十座大殿名位等同,但是比起真正所握職權,要更重要一些,幽冥主需要決裁的各類文書,都要經司書殿審后呈遞,因此如若監管不力,因為某些原因,有些重要的文書,并不能夠送交到幽冥主的手中。
正是因為此點顧慮,法天接任冥王司職之后,便是立下了一道相互監督的條款,每當月末,各殿殿王都要親自將每月所呈文書的目錄交到汀蘭殿去,如果其中有何重要之處,還必須以朱筆謄寫。
這項規矩所以存在,全是因為法天不能徹底放心,雖然歷任文書都是著重選拔,千挑萬選,可是其心向背,殊所難料,仍是不可把控。
自從遙汀能獨自完成所有事務,并對各殿十分熟悉之后,法天便是免去了那項規矩,這樣一來,不啻于為其它十座殿王省了一份心思,不用每月月末時候再有如履薄冰之感,生怕一個寫錯,便是要到汀蘭殿中聽候懲處,但是這樣以來,遙汀所掌的司書一殿,便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位高權重。
按說遙汀年齡最小,來這冥司時候也是最短,在這幾年之中,便是有了如此實權,實在也是因了法天私心,既然她對遙汀相信無疑,便敢將幽冥司的命脈交到她的手中,至于遙汀是否能夠奉公職守,倒是法天的第二考慮。
司書殿中沒誰會說,各個殿中沒誰敢說,但是即使這樣,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遙汀也是能夠清楚明白,外界流言,遙汀其實很少在意,能者多勞,其實她的辛苦勞累,也便少有知道。
法天聽了遙汀此問,不禁微微一愣,這鬼怪作亂人間的事情,如果他沒記錯,近幾年來似乎沒有發生半件,遙汀不過來了幾年而已,竟然能夠知道這種陳年舊規,自己時時刻刻望她保重身體,不要太多操勞,可是自己說過的話,究竟她有幾件記在心里?
“文書沒有什么問題,只是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知道即使如何叮嚀,遙汀仍舊會是我行我素,法天不喜曲線做事,為了遙汀,法天也是沒有辦法,只好使些特殊法子,盼望遙汀能夠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