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是招搖在歲月盡頭的最后一片風帆,染紅楓葉,劃破心酸。
與于緋詩的促膝長談之后,因時日久遠累積下來的怨恨凄苦,似是撩開云霧的一抹清霞。在易無鳶的心里,撥的云開見月明。
輕聲喚來在朝陽宮中伺候的女史,易無鳶微言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告明自己的心思。命其將話傳給于緋詩,聞言之后,于緋詩不禁大喜。
芳華宮與朝陽宮之間,來往越發的密切。
促狹的時光在彼此悠悠的心緒中,翩然輕擦。日子一晃,就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八月十五。
去年的時候,因為冷妃跟良妃的死,宮中添了許多的憾事。太后特意下令各方宴席全部取消,可今年不同,易無鳶的歸來是普天同慶的大事,太后哪里舍得委屈了這個從小就虧欠的閨女。
特地一道懿旨下到內務府,八五月祭之宴,定要大操大辦。
于是,明月皎光籠罩下的王宮天闕,處處張燈結彩。璀璨繽紛的煙花在漆黑的夜幕,一輪緊接著一輪,砰然盛放,將漆黑的天際摹成一幅五彩斑斕的畫布。
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絲竹悅耳之聲裝飾著熱鬧的夜晚,高臺之上,曼妙身姿麗影層層疊出。濃郁的脂粉香吻兒一圈一圈的朝著臺下擴散,用優雅的舞姿,挑起祭月之夜最激動人心的**。
高臺之下,看臺之上,易無風攜著太后坐在首席。如此精美絕倫的舞蹈,像是并未能奪取太后的歡心。眼前這位,乾元王朝最尊貴的婦人正不時扭轉著頭,尋找著她心底割舍不下的身影。
縱然傳了指令,若她不來,再美好的慶典又有何用呢。
太后不禁低低嘆下一口氣。若是說來,也只怪自己當初鬼迷心竅。為了幫兒子奪得太子之位,舍棄了女兒生來的榮寵。她只是想著先帝素來疼惜易無鳶,就算那把火是易無鳶所放,也不過是小懲大誡。
萬萬沒有想到,當年一念之差,讓她們母女分離十八年,還讓易無鳶恨她至此。
怪只怪她自作自受。
想的太多,太后沒有太過仔細看向臺上。只聽得耳邊的叫“好”聲,如翻涌的大浪,拍入耳中。恍然抬頭,臺上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使得太后駭然不已,不自覺的吟出一句,
“香兒。”
是的,臺上翩躚起舞的女子正是昭和公主,易無鳶。
執著一把白玉十二骨的白羽扇,穿著月牙色的絕美紗衣。盈盈獨立在清涼的月光之下,易無鳶的模樣映入眾人的眼中,嫡若仙人。但見的隨風輕搖的白玉扇在易無鳶手中緩慢綻開,恍如盛開的白色鳶尾花。
以著一種嫻雅的姿態,從她的頭頂拂過她的眉梢。在悠揚的樂曲響起的一刻,她的腳步踩開一朵青蓮,腰肢緩緩擺起,水袖拋過。一舉一動,一瞥一笑,都美的讓人窒息。
直到曲音停下,易無鳶一躍身起,在身旁伴舞者抬來的大鼓下踩出一曲清音。音律停下后,纖腰彎下,在風中擺出一道絕倫的舞姿。
引的臺下掌聲如雷鳴般響起。
慢慢的站起身,易無鳶站在臺上,忽然朝著太后的方向。清緩跪下身,磕下一個響頭,乃是自己跪拜父母的大禮,她說,
“兒臣易無鳶叩見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久違的孝禮,像是一道強光,掠入太后心中,驚起她眼底的清淚千行。不怕失禮的站起身,離開看臺,小跑著跑到高臺之上,將易無鳶擁入懷里,失聲大哭,
“香兒,我的香兒,往后母后定然不會讓你再手一絲一毫的委屈。定然不會!”
催人淚下的母女冰釋前嫌場面,看的臺上眾人,無不揮衣抹淚。連主導了這一幕的于緋詩,也是看的淚如雨下。
倏然之間,于緋詩隱約間感到一股目光正凝視在自己身上,抬眸尋去,正好遇見易無風似笑非笑的眉眼?;湃坏牡拖骂^,于緋詩不敢對視易無風的眸光。
好不容易挨著,終于挨到宴席散場。
太后與易無鳶總算母女和好,今夜歇在太后宮中。想來分別多年,母女之間有太多體己話要講。因而,今晚易無鳶是沒空找于緋詩談心了。
等的人潮散去之后,于緋詩才起步折回自己的芳華宮。
梳洗罷,打算歇下,忽然聽見內侍的一陣高喊,
“皇上駕到!”
怔的于緋詩驀然一愣。許久才回過神,抓起掛在一旁山水畫屏上的外衫披在身上,便走到外殿去迎接易無風圣駕,
“臣妾恭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妃不必多禮!”易無風看來今夜的心情極好,親手將于緋詩扶了起來,拉著于緋詩一同坐到殿堂的榻上。摒退一屋子的奴才,含著笑與于緋詩說道,
“愛妃所做之事,朕極其感激!”
“陛下客氣了。”明白易無風話中意欲所指,于緋詩不打算推脫,淡淡的點點頭。謙虛回應著。
“愛妃進來可是幫了朕不少的忙呢,上次朕曾允諾愛妃,愛妃可有想要心儀之物?”不知為何,看到于緋詩對自己不溫不火的模樣,易無風的心里就頗不是滋味。故而特貼近于緋詩身邊,在她耳邊呼著熱氣,沉聲問道。
突如其來的逼迫溫熱之感,嚇的于緋詩瞬間心慌意亂,趕忙站起身,在易無風身前彎腰下了一禮,
“為皇上分憂乃是臣妾分內之事,臣妾不敢居功!”
“嗯哼?!辈幌?,易無風輕哼一聲之后,卻是一把拉過于緋詩的手,將其扯入自己的懷中。起身將于緋詩攔腰抱起,大步往內殿跨去。
把于緋詩放到內殿的床榻上,翻身就欺壓上去,唇幾乎貼著于緋詩的唇,
“愛妃既然想不出想要何物,不如就由朕做主,給你一個孩子如何?”
“什么?”易無風的驚天之言,震的于緋詩瞪大雙眸,愣愣的望著易無風。在于緋詩驚愕的眼光中,易無風的唇慢慢的碾上于緋詩的唇。
燭影飄搖中,搖晃出一室的春情暖意。
天亮之后,易無風早早起身上朝。
沒一會兒,便有宮人捧著兩柄玉如意走入芳華宮來。領頭的那人,正是在易無風身邊伺候的玉公公。迎著于緋詩,笑意盈盈的走過來,笑嘻嘻的給于緋詩屈身見禮,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陛下有旨,上次娘娘兩柄上好的羊脂白玉玉如意。”說著,捧著玉如意的宮人端著托盤魚貫進來。
“有勞公公!”于緋詩笑著給玉公公回禮,示意懷袖與點紅接過皇帝的賞賜。不忘往玉公公手上塞了幾錠銀子,以做打賞。
一時間之間,后宮中傳遍于緋詩重得圣寵的消息。
傳到玉宸宮里時,惹的柳煙兒勃然大怒。差點沒將玉宸宮里頭的花瓶玉器都給砸了個碎,不停的咒罵著,
“該死的賤蹄子,她不就是靠拉攏著太后么,還有那個什么勞什子的公主。還妄想與本宮爭,她配么,她配么?!?
看著盛怒中的柳煙兒,玉宸宮里的宮人們哥哥噤若寒蟬。不敢勸阻,安靜的站在一旁。
等的柳煙兒發泄的夠了,貼身照顧柳煙兒的宮女柳言才是踱步靠近過來,在柳煙兒耳邊小聲勸著,
“娘娘息怒,此時萬不可失了自己的禮數!”
一聽柳言此話,柳煙兒越發的怒不可截,“啪”的從桌子上起身來,怒視柳言一眼,
“你這是什么意思,在說本宮不懂禮數么?”
“自然不是?!睙o懼著柳煙兒眼底的怒意,柳言安撫著柳煙兒,笑著答,
“娘娘你想,于妃可是在太后跟公主面前做足了功夫的。如今在皇上心里,她也是善解人意還有溫柔賢淑的。若是娘娘此時大吵大鬧的話,傳入皇上耳中,可就更比于妃失了一節不是。所以,娘娘你得沉住氣。”
仔細想著柳言的話,柳煙兒漸漸冷靜下來,秀氣眉眼拂過幾許強忍的猙獰,
“你說的倒也對,那你說如何是好?”
“娘娘,你且附耳過來?!鼻那孽谄鹉_尖,柳言小聲細言。靠近柳煙兒耳邊,輕聲低語。
聽入柳言的建言,柳煙兒破怒為笑,
“好,就照你說的去做?;噬闲睦镉兄緦m,本宮就不信斗不過那個賤蹄子。柳言,去,你現在就照你所說的,去將皇上給請過來?!?
“是?!背鵁焹呵妨饲飞恚源鹨痪浜螅睫D身退出宮外。
等的柳言一走出宮門,柳煙兒慌忙讓宮女幫自己卸去臉上的濃妝,描上一副病態的妝容。整個人無精打采的躺在床榻上,靜候著易無風的到來。
如柳煙兒所料,不過半晌的功夫,易無風頎長的身影,匆匆而來。徑直的走到柳煙兒的榻前,
“煙兒,你怎么樣,感覺如何?”
許是因為先前冷妃身子虛弱,又被后宮的爾虞我詐傷了根體,最終虛弱而亡的緣故。在易無風一聽到柳煙兒生病的消息,驀然的心頭一緊,放過軍國大事不理。火急火燎的就去了玉宸宮,小心翼翼的扶起柳煙兒的身子,關切的問著,
“太醫呢,可有傳太醫?!?
“臣妾,臣妾是待罪之身,不要傳太醫。”掙扎著攀附易無風坐起身,柳煙兒柔弱的靠入易無風的懷里,眸色黯淡,語氣哀婉,
“是臣妾有眼無珠,居然怠慢了公主。惹怒太后,臣妾已是罪該萬死,豈敢傳太醫呢?;噬咸幜P臣妾是應該的,臣妾畢竟是戴罪之身,只是讓皇上擔心,臣妾罪該萬死!”
“胡說什么呢!”從柳煙兒的話中,易無風明白過來。自己對柳煙兒的懲處,著實的過重,心疼的捧起她的小臉,在她額頭上映下一吻,
“朕知道朕的處罰有些過重,但是皇妹是母后心頭肉,若朕不嚴厲一些。朕怕母后不愿意原諒你,母后是朕的母后,你又是朕的心愛之人,朕希望你們能和睦的相處。你明白么?”
“臣妾明白,臣妾讓皇上為難了?”聽的易無風的話語,柳煙兒在笨也明白過來,自己在易無風心里的位置。故意擠出兩行清淚,貼著易無風的胸口,軟聲答,
“往后,臣妾一定好好的侍奉太后,討太后歡心。也一定貼心照顧跟愛護公主,挽回在公主心目的不好形象?!?
“嗯,好。來,別鬧性子,快請太醫來瞧瞧!”
“好?!绷鵁焹狐c了點頭,余光撇向柳言。柳言會意的退了出去,往太醫院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