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無鳶走后不久,天色就完全暗了下來。漆黑籠罩下的夜色,在平靜中涌動著不平靜的暗流。
于緋詩的目光流瀲在凄迷的夜色里,心中的擔憂,沒有完全的退去。
轉過身,于緋詩回到芳華宮內的大殿上。滿目明亮的燭火,也沒有辦法將她眼中的迷霧驅散。靜靜的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袖慌里慌張的從門口的方向闖了進來,臉上流連的慌色,讓于緋詩不自覺的皺起娥眉,問著,
“怎么回事,慌里慌張的?”
邁開腳步,朝著于緋詩的跟前靠近過來,懷袖靜下臉上的浮色。小聲的在于緋詩耳邊回應著,
“娘娘,大事不好。玉陽王府的側妃,有喜了,那玉陽王妃豈不是?”
“側妃有喜了?”喃喃自語般,吟出懷袖剛剛說出口的話。于緋詩的臉色在燭火中被刷的慘白,
“怎么可能。”用著疑問的語句,但于緋詩說出口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良鑰于緋詩是知道的,依著他對慕婉的感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鄭怡媛有孩子的。可是,為何又會傳出鄭怡媛有身孕的傳言。遂爾,于緋詩擰起眉,瞪過懷袖一眼,
“這消息你從何而來,可靠不?”
“回娘娘。”其實,懷袖也不敢確切的給于緋詩答案,只是微微的低下頭,
“奴婢剛去御膳房中傳晚膳,聽見昭元宮中的宮女說的。可不可靠,其實奴婢也不敢肯定。不過,這么大的事情,未必是空穴來風。”
仔細想想,于緋詩覺得懷袖所言,頗有道理。有些無奈的,捏了捏自己發疼額頭。
如果真如傳言所說的,鄭怡媛有了身孕,那慕婉的日子,必定是不好的。憑著鄭家如今的氣勢,那王妃的位置,只怕慕婉也坐不了多久了。
想想,于緋詩就覺得心中一陣難受。
就在這個時候,宮門口處傳過來一聲高昂的喊聲,
“皇后駕到!”
震的于緋詩與懷袖相互看過一眼,會意后,于緋詩起身,與懷袖一同迎到門口。很快,皇后尊貴的身影就踱步入了大殿。
走到皇后跟前,于緋詩帶著懷袖等人,盈盈拜下身子,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吉祥!”
“妹妹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今晚的皇后,似乎心情極好。一路走過來,都是笑容滿面的春意盎然。仔細的瞅著皇后的神色,于緋詩應著皇后的禮,小心翼翼站起來。
領著皇后坐到大殿內的軟榻上,立刻就讓懷袖等人奉茶。
噙著的笑靨未曾退去,皇后和藹的注視著于緋詩的面容,終于開口,
“妹妹沉冤得雪,因為最近事兒太多,所以本宮一直未能騰出空當來給妹妹道喜。希望妹妹千萬別怪罪姐姐才是。”
“娘娘言重了。”考量著皇后話里的話,于緋詩想起,自己出了宗人府這些日子來,確實是疏忽了。居然沒有去昭元宮給皇后請安,也難怪皇后會找上門來,當下轉了轉心思,朝著皇后低下頭,
“是妹妹失禮,出來許久都沒有去娘娘宮中報平安。請娘娘恕罪。”
“瞧妹妹說的。”微微的揚起云袖,恍如帶了一陣清風,拂過于緋詩額前的秀發,掠過一陣隱約的涼。皇后素白的手指撫在唇角邊上,笑靨如花,
“得了得了,咱姐妹倆也就無需擺出那么多的虛禮來了,都落下那些個虛禮。可好。”
“任憑娘娘做主。”不明白皇后此行是為何,于緋詩也不敢妄然松下防備。順著皇后話里的意思,聽話的回應著。
“甚好,甚好。今夜本宮無事,想著許久未與妹妹聊天了,遂來看看妹妹。妹妹該不會覺得本宮唐突了吧?”放下撫在唇邊的長指,皇后凝著黑眸,仔細的看著于緋詩。
擺出一副惶然的表情,于緋詩連連搖了搖頭,
“娘娘言重了,娘娘能來看望臣妾,那是臣妾的福分。”
“噗。妹妹還是如此的知書達禮,難怪皇上將妹妹寵到心坎里頭去。”“噗哧”的笑出一聲,皇后波瀾不驚的說出這么一句,平淡無奇的語氣,倒是讓人聽不出她的心緒。而后,又是聽的皇后道,
“是這樣的,鄭家最近出了一件喜事。但宮里頭出了這些個事情,本宮也不好與旁的人分享了去。幸得,妹妹也跟這事多少有著關聯,本宮叨擾了,想跟妹妹分享分享。”
皇后此話一出,于緋詩就已經知道皇后想要說的是什么。心里狠狠的一顫,卻仍是沒有阻止下皇后要出口的話,只是道,
“那是臣妾的福氣。”
不理會著于緋詩話里的謙詞,皇后繼續開口,
“也是多虧玉陽王妃照顧,舍妹在玉陽王府才能安然度日。如今,在舍妹身邊伺候的嬤嬤傳來喜訊,說是舍妹懷了身孕了。都已經顯出身形了,她們方才看出。說來也是好笑呢。”
“是么,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看著皇后臉上不是裝出來的笑顏,于緋詩心中就一陣抽疼。曾幾何時,她也曾這樣開心著,慕婉的孩子。
看不出于緋詩眼中的敷衍,皇后越發的來了興致,接著說著,
“妹妹你也知道,我朝素來重視嫡庶之分,那庶出的孩子可要比嫡出的矮下幾截呢。這種苦楚,妹妹也是吃過的。舍妹雖然不才,好歹也是鄭家的孩子,她所出的孩子,怎么說也是鄭家血脈與玉陽王府的血脈。怎么也不該落的個庶出的名分,妹妹你說呢?”
不待皇后把話說完,于緋詩心中就已經明白。不過是拿著孩子說事,想討個王妃的名分罷了。于緋詩又豈會如皇后的意,答,
“娘娘說的自然是,只是正房與妾侍,進門的時候已經分的清楚。慕婉她好歹占著一個清平縣主的名頭,自然是不能退居的。”
“不不不,清平縣主身份尊貴,自然不能退居。但是,凡事都可以兩全其美。像妹妹的母親,不是也成了丞相府的平妻么。”接著于緋詩的話頭,皇后徑直的就說出自己心中所言。
意思明了之后,于緋詩更加覺得心中酸澀難忍。冷冷一笑,卻是絲毫沒有賣下皇后的面子,
“兩全其美固然好,不過這畢竟是玉陽王爺的家務事。如何處理,還得看玉陽王的意思,娘娘您說呢?”
料不到于緋詩會有這么一堵,皇后自討到沒趣,臉色黯然下來。怏怏的答,
“倒也是,畢竟是玉陽王府的家務事。罷了罷了,就讓他們自己鬧去吧。”沒討到好處,皇后沒有留下來的興致。坐了一會兒之后,就起身跟于緋詩請辭。
于緋詩沒有挽留,親自送著皇后出了門口,恭送皇后離開。
目送著皇后的轎攆走遠之后,于緋詩才是返回到大殿之中。還沒等的于緋詩坐穩,門口又是傳來一聲,
“皇上駕到!”
本就已經疲憊不堪的面容掠過少許的詫異之后,于緋詩只能強行打起精神,迎到門口。心中暗暗忖著,今天是怎么一回事,送走一個皇后,又來了一個皇帝。莫非他們還是約好不成,輪著往她這兒趕。
還沒等的于緋詩想好,易無風的身影已經站在跟前。于緋詩不敢含糊,屈身跪了下去,
“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愛妃請起!”伸手將于緋詩扶了起來,易無風的笑臉洋溢在于緋詩頭頂。
“謝皇上!”于緋詩輕輕回應一句,抬起頭。正好面對著易無風的笑臉,看著那笑意盈盈的模樣,于緋詩心中就說不出的詭異。也不敢直言易無風,只能跟在易無風身邊。
一入大殿,易無風就將身后跟著的宮人全部遣散出去,只留下與于緋詩兩人。
坐到軟榻上,易無風一臉高深莫測的看著于緋詩,
“愛妃近來受苦了。”
“陛下言重了。”于緋詩溫婉的回答。
話落之后,易無風沒有接著說話,而是頓了很久。才慢慢的開口,
“似乎愛妃最近跟皇后,極為投緣?”像是無心問出來的話,又像是有意探尋一樣。易無風的話語聽入于緋詩耳中,飄忽的捉摸不定。
擰了擰眉,于緋詩咬著唇,答曰,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得她照拂,是臣妾的榮幸。”
“噗哧。”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易無風笑出聲音來,惡趣味的看著于緋詩,
“愛妃還真是心胸寬廣,聽說鄭怡媛有了身孕了。慕婉的身份地位,還有以后,愛妃都全然不在意了?”
易無風說的如此明白,當下讓于緋詩看清楚了一些東西。索性不再跟易無風賣著關子,直接答,
“陛下還請明言。”
“愛妃,不妨你我,做個交易吧。”瞅著于緋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易無風也不再兜著彎子,直接就將自己的來意說明。
“陛下請說。”不是第一次與易無風做交易,于緋詩面不改色,淡然的回答。
“你且附耳過來。”易無風做事素來小心,此事有事關重大,焉有不小心的道理。朝著于緋詩招了招手,示意于緋詩過來。
于緋詩會意,靠近身子,過去附耳在易無風唇邊。貼著于緋詩的耳畔,易無風小聲的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聽完之后,于緋詩震驚在原地,久久未能回過神。
“愛妃覺得如何?”不在意于緋詩驚詫了的眉眼,易無風波瀾不驚的開口。
回過神后的于緋詩,漠然的看著易無風,
“那如果此事做成之后,陛下能給臣妾什么承諾?”
“愛妃想要什么承諾?”漫不經心的應著于緋詩的提問,易無風不以為然的反問道。
“這樣,如果真如陛下所愿,那臣妾要慕婉今生今世都是玉陽王妃。而只有她的兒子,才能是未來的玉陽王。陛下能否做到?”不愿在跟易無風拐彎抹角下去,于緋詩凝起眸,定然的看著易無風。篤定的回答。
“一言為定。”想都不想,易無風當下就應下于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