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癮更大的人
高子龍心思本不在這里,見薛華鼎說的這么認真,只好一邊點頭,心里一邊盤算著怎么開口說那件事。
此時薛華鼎又說道:“我們既然是下級局,我們就只能適應上級局的要求。盡可能把長途來話接通率指標提上去。對了,高局長,我們的長途來話接通率現在是多少?”
高子龍先是一愣,想了想之后說道:“百分之三十九左右。”
所謂長途來話接通率是一個通信專業術語,在這里就是以不在安華地區的外地電話打進來的長途電話總次數為分母,以這些長途電話被成功接通的總次數為分子,二者所得的值化成百分比就是長途來話接通率。如果被叫用戶不接電話、電話機壞了、交換機壞了、線路不通……等等情況,都算長途電話接通失敗,直接影響這個指標的數據。
薛華鼎皺了一下眉,問道:“我記得市局下給我們的指標是百分之四十五吧?我們還差這么多?其他縣呢?”這個指標的考核新近才提出來,所以作為一把手的薛華鼎并不很熟悉。
高子龍連忙收攏心思,專心談這個本不是自己要談的問題,他認真地回答道:“是啊,相差五六個點。其他縣差不多,只有瀏章縣稍微好一點,他們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三。”
薛華鼎感興趣地問道:“哦,他們的指標怎么完成這么好?有什么訣竅沒有?”
高子龍譏諷地說道:“嗨,玩假啰,他們的維護質量不可能超過我們長益縣的。”
薛華鼎不相信地問道:“玩假?數據都是長途交換機統計的,長途來話和接通信號的統計都不是由縣局控制,他們怎么玩假?”
高子龍道:“我開始也不知道,以為他們的維護質量真的有什么大的改善,我就和陳股長到了他們那里去取經。他們先是給我們胡吹亂侃了很久,還把什么維護規章制度什么的給我們看……”
薛華鼎打斷高子龍的話道:“我知道你們前幾天去取經的事,你當時回來匯報不是說他們的制度完善,值得我們學習嗎?”
高子龍慚愧地說道:“我被他們騙了。我是后來才從一個朋友嘴里知道,他們實際是搞其他名堂,在交換機里做了數據。只要被接電話送三次回鈴音沒有人接,他們就把這個呼叫轉到一個固定的值班電話上,讓一個機務員專門接它,把話筒拿一下就掛掉,這么樣完成電話接通。”
薛華鼎大吃一驚,問道:“不可能吧?他們這么接一下,那不浪費主叫的長途電話費嗎?”以前只要電話接通不管多短,即使是零點五秒都要計費。
“可不是嗎?”高子龍回答道,“他們就是這么做的。要不,他們是神仙?指標能高出我們縣這么多?”
“可這辦法也不能學啊。”薛華鼎感嘆的說道。
“我建議還是看看上面的意思,現在其他二個縣也偷偷地在做,只是不那么明顯,都只保證不墊底就行。這種事市局肯定不久就會知道,如果市局對這種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我們也只好采取這種辦法了。總不能只讓我們長益縣局的人當傻瓜。”高子龍有點氣憤地說道。
薛華鼎也知道這種“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事大家經常做,哪個不做哪個吃虧,他也就沒有說什么,當清官和當吃虧的模范可不是薛華鼎的性格。他笑了笑沒有說話,顯然是對高子龍說法的一種默認。
高子龍話里有話地說道:“嗨,我們電信職工被這個指標搞得沒脾氣了。只有坐在了更高的位置,人就輕松多了,干什么都是下面的人去做,領導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行。”
薛華鼎笑問道:“呵呵,你這牢騷是說我吧?”
高子龍連忙也笑著說道:“呵呵,我就是想說你也不會當你的面說啊,我哪里有這個膽,我是說上面,我這也是有感而發。其實這話一方面有埋怨領導的意思,另一方面不也說明當領導的好處嗎?領導本來就是發號司令的,這是他們的特權。你說我們就是再不喜歡考核什么長途來話接通率,我們不還是被迫接受,想盡辦法去改善它。”說到這里,高子龍又說道,“人啊,要積極進步,努力爬上去才對。”
薛華鼎看了高子龍一樣,說道:“高局長今天話里有話,你就直說吧。是不是你剛才說的那個私事。”
高子龍不由自主地轉頭看了一下辦公室的門,然后問道:“是的。”高子龍繼續說道,“薛局長,你聽說市局褚副局長要退休了吧?”
薛華鼎點頭道:“嗯。不過好像是到年底的事情,還久得很。”
“是的。是年底,不過他現在基本是靠邊站了。什么久得很,到他真的退休了,什么都晚了。”高子龍又說道,“我聽說市局正在考慮提拔另一名副局長。薛局長,現在眼紅這個位置的人很多,不少的人都在活動。我覺得你才是最合適的。”高子龍邊說邊偷偷地瞥了薛華鼎幾眼,可惜他從薛華鼎臉上看不到他所期望的激動。
高子龍只好直接說道:“薛局長,你怎么不去活動一下?你想坐在家里等上級任命,那等于是想天上掉餡餅。”
薛華鼎笑問道:“那你說我怎么去活動?”
高子龍不疑有他,說道:“你還不好活動?薛局長,你是沒有看到你自己的優勢。姚局長看重你,唐局長又是你的老上級,二個有建議權的人都中意你。你只要找幾個副局長聯絡聯絡感情就可以了。你不好意思送禮,我們可以用局里的名義邀請他們下來玩啊,打打麻將什么的。你不知道南區分局的王局長還有瀏章縣局的袁局長還有市局建設部的孫主任他們都在活動,有的還活動到省管局去了。”
薛華鼎也想從高子龍嘴里聽到其他人的消息,但有了姚局長的話,他又不能表現得太在乎這個事,因此稍微試探性的說道:“你說請市局的領導們來我們縣局玩,按你的說法現在是敏感時期,他們會來嗎?”
高子龍一聽,連忙說道:“當然能行。現在不才過年嗎?我們就說請他們下來指導我們今年的工作,請他們審批我們開發區的電信規劃。反正,他們也知道我們請他們來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們肯定樂意來。瀏章縣不也屁事沒有?他們都請幾個副局長玩了幾次了。如果你怕什么嫌疑,我去請他們來,我還可以請其他領導出面幫你從外圍做做工作。”
薛華鼎看高子龍躍躍欲試的樣子,知道他想等自己進了市局后他來當這個一把手。在錢海軍、謝國棟、高子龍這三個副局長中間,高子龍接自己位的可能性最大:錢海軍馬上就要退休、謝國棟一直主管的是三產、工會等非主業,高子龍不但主管的是最重要的電信部門,而是又是市局空降下來的干部,比他們有更多的管理經驗和人脈關系。
薛華鼎一走,局里所有人包括高子龍自己都知道是他高子龍當一把手的時候了,也就怪不到他這么熱心。薛華鼎內心也早內定了高子龍接自己的位,他沒有必要給高子龍設什么坎子。聽高子龍這么一說,薛華鼎心想:
這樣也好,完全按姚局長的意思不到副局長們那里去活動,固然可以避嫌,也不會節外生枝。但也很容易得罪了這些副局長們,他們肯定以為自己只知道拍姚局長的馬屁,對這些副局長們不看在眼里。即使將來自己如愿以償地上去了,自己的工作局面也不一定打得開,可能會受到他們的羈絆。
現在由高子龍去請他們,他們雖然知道這后面有自己的意圖在里面,但高子龍自己想當縣局一把手的意圖更明顯,他的意圖多少能沖淡自己的意圖,不至于給他們自己有很強權力欲的印象。再說,高子龍在市局工作了那么多年,肯定在那些領導面前留了不少的人情,加上高子龍的人脈關系,他們不看自己這個僧面也要看高子龍的佛面。
高子龍如果沒有一定的門路也不會被空降到長益縣局來鍍金。俗話說蛇有蛇路,龜有龜道,也許高子龍的活動能給自己上調的事帶來一股新鮮的活力也說不定,至少不會像現在這么只能死等,比自己困住自己要好得多。
想到這里,薛華鼎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呵呵,想不到自己也可以借一借部下的光,這招是不是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薛華鼎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對高子龍:“高局長,那就麻煩你了。你先幫我到市局活動一下,你出面能請他們到我們這里來玩,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你做主就是。需要我出面的時候,我會出面的。如果他們不反對我們的事,我就去找姚局長、唐局長再活動一下。既然其他人這么活動,我們也要為自己考慮。”
高子龍一聽薛華鼎同意他的建議,自然喜出望外,連聲說道:“薛局長,你說的對。不活動,我們工作最好也沒有什么用。那我今天下午就進城去。”有了自己在副局長這個層次活動,而薛華鼎在局長那一級活動,高子龍一下覺得把握大了很多,心里更加激動起來。
實際上高子龍暗地里已經打聽了不少情況,只是觀察了薛華鼎這么久,見他一直沒有動靜,他今天才下決心勸說他。從現在這個情況看,薛華鼎并不真的是沒有動過心思,只是不知道如何活動而已。并不是真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薛華鼎點頭道:“好,近段時間你就把這事當著大事來抓。局里這邊的事讓各個股室多分擔一點責任就是了。”
高子龍說道:“好的,我等下就找他們安排一下工作。薛局長,我保證維護和建設都不會耽誤的。”說完,他就要站起來。
薛華鼎右手虛壓了一下,說道:“別急嘛。你一談到這個事情我就有了一點點想法。”
高子龍連忙重新坐好,問道:“是送禮多少錢的事吧?我會找朋友從側面打聽的,保證讓他們無話可說。”
薛華鼎看高子龍一副馬上要行動的樣子,心里感到好笑,說道:“送禮是一個方面,我知道你肯定能處理好。反正跟著別人的樣子來,不要太少也不要過于突出。”
高子龍點頭道:“那是,那是。不知薛局長想說的事是指哪一方面的?”
薛華鼎剛才想到了蔡志勇的事,想先跟他取到統一意見。但他決定不先說出來,而是先說其他的事,就說道:“就是今后工作分工的事。你看我們是不是也學外地一些縣一樣,把我們的股室換一個名稱?”
高子龍問道:“將股室換成科室?今后將股長稱之為科長?”
薛華鼎問道:“你看怎么樣?其他縣直屬機關有好多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