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局長唐康連忙迎了上去,討好地應(yīng)道。
“快了就好。唐局長啊,你要知道現(xiàn)在是防汛的關(guān)鍵時機,這電話就是全縣人民的生命線,說它是生命線一點也不為過。國家和人們花了無數(shù)心血才建起來的,交給你們是為了讓這些電話能通,能為人民服務(wù),不是擺在這里讓我們看的。如果是打仗,是在戰(zhàn)場,我就不會這么客氣了,先槍斃幾個再說。關(guān)鍵時刻叫你沖鋒你不沖鋒,那就是逃兵,就要受軍法。知道什么是軍法嗎?戰(zhàn)場的軍法就是槍斃!我說了一個小時就是一個小時,耽誤了防汛搶險的大事不說你唐局長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就是我朱賀年也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我們丟官坐牢事小,而人民受損國家受損就事大了哦,啊,總之……”現(xiàn)在朱副縣長不知是借題發(fā)揮還是忘不了在部隊說一不二的蕭灑或者是因為太焦急而失常,反正是不但聲音大的有點過分而且手勢揮著不停。
正在測量元件是不是壞了的薛華鼎聽了朱副縣長慷慨激昂的話差點笑出聲來:“靠,沒有這么嚴重吧?”不過想到抗洪搶險的重要性,薛華鼎也肅然了,立即靜下心來認真做著自己的事。
就在朱副縣長繼續(xù)“演講”,其他大小官員不住點頭的時候,薛華鼎已經(jīng)完成了新元件的安裝工作。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就是這些元件的問題,也不知道一旦問題不止這些自己又怎么辦。所以忐忑不安地捧著機盤走向載波機架:關(guān)電——插盤——重新開機。
機架上所有信號燈,不管綠的黃的紅的全部都亮了。一二秒之后,很多一些紅燈熄滅,留下許多綠燈和幾個顯示電源狀態(tài)的紅燈。薛華鼎噓了一口氣,有點緊張地拿起機架的公務(wù)話筒放在耳邊聽了起來。
一直注意這邊情況的唐康局長、馬支局長的心都堵在嗓子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薛華鼎的動作。見薛華鼎許久都沒有放下話筒,唐康局長的臉一下變得煞白。
其實這也是他們緊張所致,實際上薛華鼎并沒有耽誤多久就把話筒從耳邊移開對盯著他的唐局長道:“縣局總機!找唐局長!”
這無異于聽到了一絲仙樂,唐局長顧不上還在演講的朱副縣長,步子有點不穩(wěn)地跑了過來,激動地搶過話筒大聲道:“喂,縣局總機嗎?我是唐康!”接著就是一串“嗯,好,知道,對,做得好。你等下!”
接著唐康對已經(jīng)停下演講的朱副縣長大聲道:“朱副縣長,縣委秘書辦請你馬上打電話給莊書記!”
“我知道要打電話給莊書記,可你們的電話……”說到這里,朱副縣長突然明白過來了,大聲而急切地道:“可以……通了,通了,電話通了?”
當(dāng)看到唐局長點頭后,朱副縣長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失態(tài),用力嗯了一下,吞了一下口水,嚴肅地對身邊的那位年輕小伙子秘書道:“馬上打通!”
秘書連忙將手里的包放在身邊的椅子上,左手拿起人工交換機值班臺上的那部紅色電話話筒,右手食指插入轉(zhuǎn)盤快速地撥起號碼來。所有人都注視著秘書快速撥動的手指,機房里只聽著咔咔轉(zhuǎn)動的轉(zhuǎn)盤聲音。
幾個數(shù)字承載了一屋子人的希望。
這時候值班員易紅桃大聲地說道:“錯了,錯了,你撥錯了!”
秘書大怒,道:“什么錯了。這個號碼我記了無數(shù)次。”其他人更是恨不得吃了這大喊大叫的娘們,她的丈夫一臉的灰白。
易紅桃膽怯地看了看眼冒怒火的眾人,委屈得直想哭,她一邊把值班員專用的耳機帶在頭上一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撥的是出局電話……出局電話要轉(zhuǎn)接……要轉(zhuǎn)接不能直接撥。”
“哦——”一個人明白了。
“哦——”所有人也明白了。
人工交換機要相向外地撥打電話只能通過薛華鼎剛才修理的單路載波機傳送出去,而這單路載波的使用權(quán)由值班員決定,她把與你的電話相連的塞繩往中繼孔一插你就能通話,其他人則只能干等或只能打內(nèi)部電話。
秘書雖然知道自己性急了點,把這里的人工交換機當(dāng)縣城的自動交換機了,但還是對易紅桃怒吼道:“你倒是快點給我接通啊!”
易紅桃見大家明白了,心里自豪了一下也鄙視了一下其他所有人:“哼!什么破縣長,局長,這都不懂!”聽到秘書的怒吼,這才發(fā)現(xiàn)她自己又錯了。連忙推了一下前面值班臺上的呼叫鍵,大聲喊道:“縣局總機,縣局總機,我是躍馬,我是躍馬,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你是躍馬鄉(xiāng)政府嗎?我是縣委辦公室,請馬上找朱副縣長來接電話!”
易紅桃大吃一驚,想不到縣局總機早就把電話接到了縣委辦公室,嚇得連忙站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朱……朱……朱……接電……接電話!”
朱副縣長一聽臉都綠了,低聲而有力說道:“出去!出去,給我出去!給我出去!”右手從秘書手里接過話筒,左手大力而憤怒地劃著圈。
看著他的手勢,考慮他的地位,猜測著通話的內(nèi)容,所有的人都以為他驅(qū)逐的對象包含自己在內(nèi),所以所有人都默默地退出了機房,就是薛華鼎也悄悄地走到門邊,穿上雨靴走了出去。
早一步出來一直守在門邊的年輕秘書等所有人出來后還輕輕帶上了門。
羅敏也守在門邊,等薛華鼎出來后悄悄地挽住他,臉埋在他衣袖里,嘴里發(fā)出一陣奇怪的、壓抑的聲音,雙肩不停地聳動著。聽了羅敏的聲音,薛華鼎也忍不住笑了,也是不敢發(fā)出笑聲。因為忍的有點難受,就輕輕拍了拍羅敏的肩膀,說道:“你這丫頭!”
其他人聽了薛華鼎的話,看了羅敏樂不可支的動作,都無聲地笑了笑。
只有那值班員易桃紅突然“嗚——”地一聲哭出聲來,雙手捧著臉踉踉蹌蹌地跑開了。
除了薛華鼎眼光里有同情外,其他人眼里充滿的都是一種厭惡,包括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