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黎還沒回來。我抹了一把眼淚,慢慢地站起身來。不管怎麼樣,日子還得往下過。我扶著桌子,一下下地活動著早已僵直的腿,讓心情隨著流動的血氣逐漸平復。
手頭還有2000塊。我先交上一半消消他的怒氣。畢竟距離發工資還有大半個月。一點現錢沒有,叫我們倆怎麼吃飯?
去衛生間仔仔細細地洗了把臉,我敲響了房東的門。
開門的是她老公,對我倒是挺客氣。這大爺一向寬和,只可惜家裡做不了主。“你大娘出去辦事了,過會我和她說說。”他很同情地望著我,“晚一兩天,也不是不行。”
我再三向他致謝,坐在他家的沙發上等大媽回來。這一下午鬧的,很難說清母親和房東哪個更讓我覺得戳心。這時,只聽門鎖轉動的聲音,大媽走了進來。
我連忙起身,把兩千塊錢遞給她:“下個月的房租,能不能先寬限。。。。”
她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盯著我,半晌才說道:“你對象沒跟你說,他剛纔幹嗎去了麼?”
幹什麼也不能不交房租啊。難不成趙黎把她揍了?我仔細地把她從頭看到腳,沒有傷痕。
她從坤包裡翻出個文件袋,從裡面摸出一張紙遞給我。我接過來,那居然是一紙房契。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某年某月某日,王承金將某處房產買賣與謝昭女士,首交定金20%,全額付訖。
這怎麼回事?趙黎他哪裡來的錢?我目瞪口呆地望著房東。大媽猶自有些不滿:“他買的可真急,要不是看在你我這點情面上,我纔不肯賣給你們倆呢!”
哼,是你高價賣了還想賺便宜吧!這麼高的定金,你肯定要了他不少的錢。大媽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位金主。也是,這年頭,買房子正常,全額付掉大概是很難。這地段的房子已經漲到八萬一平了。
“小謝啊,”她一雙小眼睛亮晶晶地瞅著我,語氣裡全是諂媚,“你這對象家裡有沒有兄弟什麼的?你看你雲姐姐也好嫁人了。。。。”
我聽了簡直哭笑不得。這人的嘴臉變得也太快了吧!這一會兒的工夫就來攀扯親戚了?我向大爺告辭,回到了家裡。
他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和往常一樣觀摩我的日記本。
“趙黎,你。。。。”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了,“這又是何必呢。”
“我這種有案底的人,肯定不敢去房產中心公證。”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彷彿這件事對他而言簡直不值一提,“過戶給你,彷彿更容易辦手續。”
“我會把錢還給你。”我認真地看著他,“你以後還要生活。就當是我從你手裡租的好了。”
他還要說什麼,我飛快地跑到屋子裡拿了張紙,蹭蹭蹭地寫起合同來。”茲日起謝昭向趙黎還房款,每月5000元,直至還清爲止。“應該這麼寫吧?
”簽字吧。“我把合同遞給他。多少年過去了,也許我會比當年更開朗自信,也學會了怎麼去平和麪對家庭的創傷,可是有些事是不會變的,比如,自尊心。我不願讓他覺得我靠近他是爲了什麼。
潮起潮落,是什麼都不爲。
他見我一臉嚴肅。終於是嘆了口氣:“好吧,如果這樣能讓你開心的話。”
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趙黎,你的名下有錢款變更,那些和你有仇的人,不會發現嘛?”
”他們要來,便來好了。“他冷漠地說道,整個人散發出幽暗的殺氣,像是牆角里的錦地羅張開了葉子,“想取我性命的人,從來都不會少。”
我怔怔地看著他,這一刻,那個帶著溫暖笑意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佛經裡的阿修羅,蒼白麪孔上佈滿嗔怒。我從來沒有發現他有這樣的一副面孔。突然爲剛纔的房東大媽捏了一把汗,要是***在他手上,說不定。。。。
“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可以忍。”他大概是發現了我臉上的驚懼,勉強從臉上擠出一點笑容,“可是,我怎麼能讓那麼個半老徐娘來侮辱你?謝昭,別忘了,這世界上,你還有我。”
多少年前的少年,也曾這樣站在頂樓的獵獵寒風裡,對著我微笑:”這世界上,你還有我。“
相似的場景,相同的話語。他這一句話讓我無聲地落了淚。是啊,我還有他。有他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