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詫異地望了身邊的老張一眼。天很黑,我根本看不清他什麼表情。旁邊的胖子他們又一味地忙著笑笑嚷嚷,就算他想給我說點什麼,也是枉然。
他是要幹什麼呢?我不由得放滿了揮舞鋤頭的速度。孫肖若他們估計也是察覺到了什麼,四個人的鋤頭不由得都放滿了速度。
“喂,你們快點兒!”胖子衝我們嚷道,“早埋完,我好送你們上路!”
又是一陣笑聲,裡面充斥著說不盡的嘲諷。我有些惱火,揮起鋤頭,對著那硬得像板磚的土狠狠地來了一下。
頓時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迅速地彌散在了空氣裡。聞著就像是誰把打火機給踩破了,本來這裡的空氣就夠讓人暈眩的了,現在直接可以讓人窒息。在人聲的喧囂之外,我聽到腳下的黑暗裡有流水的聲響,它是如此地細微,如同萬丈深淵裡的一聲嘆息。
不會吧,這王爺建墓還真是失敗,居然把自己的墳修在水源上了。孫肖若向後退了幾步,讓樹梢的月光能夠把腳下照亮。果真,有細小的水流正從我挖掘的地方涓涓流出,而後迅速地滲入了土層。
可這水的顏色怎麼這麼沉?我忍不住微微地彎下腰看過去。天啊,那哪裡是水流,分明是一股股的血,正不斷地從腳底滲出來!
鬧鬼了,這下是真的鬧鬼了!我嚇得鋤頭當的一聲脫了手,自己也軟塌塌地跪坐在了地上。
“這回子知道害怕了?”胖子沒有發現這邊的異常,對著我嘲笑道,“女人家家的,不該去多管閒事!”
我顧不上理他,兩眼發直地看著血流如同一隻只不甘心的手,不斷地在地面上張開手指。李如楓正想過來拉我,一低頭看到了那些詭異的血河,一時間也愣怔在了那裡。
現在地上的血是越流越多,不僅如此,管道周圍的泥土也在急劇地下沉,發軟。不知何時,天上的雲朵遮住了月亮,夜色變得有些渾濁起來。有細碎的風開始在空中呼喊,無形的力量迅速積聚成漩渦。彷彿下一秒,就會有一個千年的巫師木乃伊從坑道里站出來,對世人發出末日的詛咒。
“怎麼回事?”胖子這會兒總算髮現了我們的異常,他端著個獵槍就走過來了,“你們又在搞什麼鬼花樣?”
就在這時,一直都沒怎麼吭聲的老張,突然掄起了鋤頭,對著地面就是狠狠一下。
地動山搖,一瞬間我以爲發生了地震。周圍一陣的鬼哭狼嚎,整個一片的工地突然就黃沙滾滾,那些看似穩固的地面在劇烈地下沉。慌亂中,孫肖若一把拽住了地上凸出來的老樹根,幾個人像長草葉上的一串螞蚱般手拉著手,這纔沒給那股子勁兒拽下去。塵土飛揚,我茫然地向身後看去,驚愕地發現眼前的工地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天坑,周圍的黃沙就像海水灌入沉船般,爭先恐後地往地面澆進去。
“拽不住了!”孫肖若叫道。與之呼應的是他手中的樹根,發出了一陣陣破碎的聲響。估計這片地方本來就屬於根基不穩的那種地質,結果住在這裡的人,又是挖墳又是鑿地下通道的,這才造成了連續的地表下沉。
“艸你媽!”胖子滿頭滿臉的黃土,衝著我們就是一梭子。這晚上本來就視線差,再加上週圍塵土飛揚,那子彈只是打得磚頭亂飛,沒有一發落在我們身上。這時,村民們已經開始紛紛地從地上爬起來,撲打著身上的塵土。地面雖然塌陷,卻也只是掉了半米,對他們毫髮無傷不說,更慘的是,塌陷最厲害的,是我們這片的地,到現在,還有不斷下沉的趨勢。
是被黃沙吞噬,還是被村民打死?就在這時,老張突然喊起來:“放手!”
隨著他飄在半空中的聲音,幾個人連同不斷下落的黃沙,一起向坑裡落了下去。頭頂傳來胖子氣急敗壞的槍聲,卻早已是於事無補。
“跟著那些火油走!”這坑並不深,一落地,老張就立刻撒腿往前衝。別人也算了,我就比較慘,落下的時候是膝蓋著地,幾乎被那些石子給硌成瘸子。好在這坑道里也有厚厚的沙子,我掙扎了幾下,居然也能毫不費力地跟上老張。
所以說,這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地上的血還在蜿蜒,彷彿是在給我們幾個帶路。而我們則用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拼了命地往前跑。
而我們身後,百萬立方的黃沙,正如同一個耐心的獵人,對著我們窮追不捨。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我們幾個如同蒙了頭的蛾子,只是一味地胡亂往前跑。身後的流沙窸窸窣窣地響著,如同一個巨大的蜂羣發出令人膽寒的嘶鳴。
“哎呀!”黑暗中我聽到跑在前面的李如楓發出一聲慘叫,接著自己腳下突然就懸了空。耳邊發出尖銳的風聲,我想我們可能是踩上了什麼機關。
撲通撲通幾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看來我們幾個人不幸都中了招。周圍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有人說話:
“老張,你打火機呢?”
接著便是吧嗒一聲,小小的火苗亮出了微弱的光芒,四個人都在,只是面孔被那飄忽不定的光映得有些猙獰。頭頂依舊是波濤澎湃如湖水,衝擊得墓室牆壁都在微微顫抖。看來這個墓室的封閉性非常地好,也幸虧我們踩中了地上的活板,要不現在非得被沙子給嗆死不可。
老張按著打火機的按鈕,四處尋找著燈具。古代人講究事死如事生,活著怎麼樣,死了也是一樣的規格。因而要在這墓室裡找個把油燈之類的玩意,根本就不難。
“點這個。”我四處瞅著,猛然看到角落裡一盞撒發著暗淡金色的宮燈。這宮燈大概是上用的,造型十分精緻,銅塑的宮女手裡握著小小的燈盞,另一隻手擎著燈蓋。這樣,蠟燭燃燒的黑煙便可沿著銅人的手臂遇冷凝固,便於以後打掃清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