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沉。門外月光如水，透著絲絲冰涼。屋裡只有些許昏暗的燈光。這樣也好，這樣別人就不輕易能看清楚我的表情了，能躲在這陰暗的角落裡，沉思。我盯著眼前的酒杯，目光停留在那細緻的花紋上，一動不動，就那樣靜靜地看著。表面上看，我也平靜，似乎在發呆，可內心卻早已經翻江倒海，思潮起伏萬千。

這種時候，是不會再有客人來的了，除非是一些趕巧的人，而小二可能是見我半天沒動靜，所以才放心大膽地立在櫃檯邊打盹。

這時，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頓時令這個屋子有了些生氣。因爲他背對著我，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即使是這樣，那熟悉的感覺卻撲面而來，淹沒我，讓我徹底窒息。

“小二，拿酒來，再上點小菜。”他從容地坐了下來。“好咧！”小二答應著，有條不紊地招呼著他。見有客人，他就感覺看到銀子在向他招呼，原本萎靡不振的樣子消失了，換成了神采奕奕的。

這聲音到死我也不會忘記！我一震，身體卻不禁哆嗦了下。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萬一他看到了我，我又該作何解釋？我曾經在心底裡演習過千遍萬遍再次見到他的情景，但都不是現在這樣，而是在報仇之後。他現在這樣突然出現在這裡，我怕我會管不住自己的的心。但是他不會原諒我的，我已經傷害過他了。所以，此時不見，纔是最好的選擇。

我心裡一疼，手卻不自覺地撫摸了一下胸口的玉墜。這是我跟他之間唯一剩下的。

往日的兩人相處的片斷不斷地在眼前浮現。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努力讓自己忘記過去，那些美好的，那些殘酷的，用報仇的念頭去抵制對他的思念。趁他還沒有發現，我站起身，躲閃著往樓上去。

“你還想逃到哪裡去？”我纔剛剛邁出幾步，他冰冷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我背脊僵硬了，不敢回頭，也不敢動。兩人就這樣一直站著，誰都沒有說話。小二一見，感覺勢頭不對，便藉故躲向後堂，卻時不時地探出腦袋來看看，生怕自己的桌子會無故被砸。

偌大的大堂，只剩下兩個冤家路窄的人。燈火搖曳，拉長了他的身影，明暗交替的面容，風吹動他的衣襟，使他看起來有些陰霾和落寞的味道。

我努力使臉部表情從容，轉過身客氣地說：“好久不見，周公子。”

幾個月不見他，他竟然清瘦成這般模樣，眼神再無往日的風采，神情也再無往日的飛揚，整個看起來，憔悴不堪。

他冷哼一聲，走近我，“你還記得我？”

“周公子對小女子有救命之恩，怎麼會不記得呢？”我亦聲音冰冷得讓他眼底盡是憤怒。

“只是這樣嗎？”他不甘心地問，胸口起伏著。

“是的。”我生硬的說。

“你就沒有什麼可以向我解釋的嗎？”

“我覺得沒有什麼需要向你解釋的，不過公子收留過我，也救過我，這份情還是要還的，不知道公子覺得，我給多少錢你會比較合適。”明知道說這樣的話是在傷害他，但是卻不得不這樣做。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他的聲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路人。”思索了半天，還是覺得這個詞會比較合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