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 宣薇就被周媽媽抓差去了超市開始了一周的采買,以前這光榮任務都是周雋青的,可是今天周媽媽高興得很, 想和宣薇說說私房話, 自然讓兒子靠邊站了, 周雋青看了看宣薇那紅腫的眼睛知道她晚上沒睡好, 于是提議送她們過去, 結果周媽媽鄙視地看著他,“小區大門口就有班車,方便得很, 你要是早把陪老媽的時間花在泡女朋友身上,我孫子大概都能打醬油了。”
周雋青對母親尷尬笑笑, 他早已經習慣她的毒舌利嘴, 也早已學會對家里任何事情聳聳肩膀, 充耳不聞。俄羅斯有句諺語,千萬不要惹當家的媽媽生氣, 媽媽一生氣,一家人都會不快樂,所以他從來不犯規,然而他揣測擔憂的視線最終落到了宣薇臉上,
宣薇神色正常, 嘴唇上還抹了一層透明亮晶晶的唇彩, 顯得人很精神,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條藍紫和明黃交叉方格的小禮服長袖緞面裙子, 外面罩了件淺紫灰的開禁吊腰毛衫, 一米六六的身高再配上一雙中跟的小皮鞋,纖腰盈盈, 竟也有一番楚楚風姿,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更加明麗照人。
周雋青平時看慣了宣薇清爽的中性打扮,今天自然也猜透她小女孩心思,知道她隆重恢復女性身份為了哪般。心里雖然有些澀然,但還是很喜歡看到她這副嫻靜好看模樣的。
宣薇一到超市,周媽媽直接帶她去賣牛肉的柜臺,她挑挑揀揀后來拿了兩盒牛排,上面介紹得內蒙古大草原純野生黃牛肉,是純綠色食品,當然價格也不菲,“雋青喜歡吃椒鹽牛排,我每個星期都要做,你也要跟著學啊。”周媽媽理所當然地用對待準兒媳的口氣慢悠悠地對宣薇說道。
然后周媽媽推著購物車一個個柜臺帶著宣薇在,走馬觀花地拿著貨,不一會,小車上堆了跟小山似的。
五芳齋的中肉棕,正一品的咸味鴨盹肝,百味林的開心果,克麗斯汀的水果小蛋糕,南美的基圍蝦,北歐的三文魚,她還拿了一管小日本的芥末,兩合避風塘的蝦肉大餛飩,水晶蝦餃和叉燒包,印度的甩餅,龍鳳的黑芝麻湯圓,雀巢的酸辣湯,臨了,她又拿了一罐摩卡咖啡和清水米酒,
超市里人很多,周媽媽擠在人堆里埋頭找貨,宣薇推著車子緊隨其后,見空就鉆,人多地方小,宣薇急得直冒汗,心里很后悔穿著個裙子出來,卻落了個搬運工的下場,行動起來都邁不動腿,很不方便.周媽媽買起東西來就象不要錢似的,這么多能吃得玩嗎?
周媽媽笑笑,“都是雋青喜歡吃的 ,你要記住了,我老了,沒勁頭了,以后都是你來買了。”
宣薇大驚,表情為難,尷尬,苦笑
最后,周媽媽象是為了犒勞跟班的小狗一樣的,末了,還給她買了一袋小小的雀巢蛋筒冰淇淋獎勵她。“看,這可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宣薇感覺自己后腦勺一堆烏鴉華麗麗地飛過去了,當她一邊舔著冰淇淋一邊下電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接近深秋的天,穿著裙裝的淑女拿著一 個蛋筒邊走邊吃邊凍得哆嗦。周圍的行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直瞥她。
看來能讓人回頭看的,并不都是美貌。
母女倆推著車子一出大門,正要拐去班車的位置,周雋青及時出現在出口的地方,接過去車子“啊約,你怎么來了?我還真有些累了。”周媽媽揉揉手脖子。疲累地叫嚷著.
周雋青對著宣薇歉疚地笑笑,嘴上還在和母親打著趣,“陪您老人家買東西,不死也要掉三層皮。我當然把車子開來了。”
當母親的嗅出了空氣中一絲微妙的氣息,心知肚明地翻翻白眼,“你是心疼老娘拿不動還是心疼小薇拿不了啊?”
周雋青無奈笑笑,清俊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漸起了羞郝,他放開推車,一手樓住一個,“兩個都心疼,好了吧。”
宣薇臉刷地紅到了脖子,半依到周雋青的懷里的一剎那,很親切溫暖,周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紫檀木的味道,清冽幽暗又好聞。
一坐到車里,周媽媽揉著自己的腳脖子□□道,“安冬他們下午到吧,我要準備菜了。”
周雋青笑了,“要不還是出去吃吧,您非要一展廚藝,這不找累嗎?”
周媽媽樂了,“不是我要逞能,這年頭不流行出去吃了,我好幾年沒見著那孩子了,何況他這次又帶著媳婦,我們總要面子上給他好看一些。周媽媽向來博愛,總是把小輩都當作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看到個把身世飄零的,更是從心眼里疼愛都來不及。
一直坐在副駕駛上沉默的宣薇開口了,“要不我做飯吧,您指導指導就行了,以前我在家里也經常和奶奶合作的,一般都還行。”
周媽媽笑得瞇了瞇眼,臉上幸福得要滴出蜜來,“我就說嘛,小薇一來家里我就享福了。我也該享享兒孫福了。”
周雋青扯了扯嘴角,微笑了一下
他淡淡地看了宣薇一眼,伸手開了音箱,熟悉的鋼琴旋律如潺潺流水般從音響里流淌出來,
"這是什么歌?"宣薇渾身一震,心里一個激蕩,
"《right here waiting》"
ocean apart day after day
原隔重洋,日復一日
and i slowly go insane
漸漸我變得失常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電話那頭聽到你的聲音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但是無法止住我的痛苦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假如再也見不到你
how can we say forever
我們該說著怎樣永恒的話題
wherever you go
無論你去哪里
whatever you do
無論你做什么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會在此等候著你
whatever it takes
無論代價多少
or how my heart breaks
或者我有多么心碎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會在此等候著你
i took for granted, all the time
我始終總以為,
that i thought would last somehow
我的念頭會始終不變
i hear the laughter, i taste the tears
為何我卻被譏笑,飽嘗淚水
but i can't get near you now
但為何我無法靠近你
oh, can't you see it baby
哦,親愛的你是否看到
you've got me going crazy
你幾乎另我瘋狂
wherever you go
無論你去那里
whatever you do
無論你做什么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會在此等候著你
whatever it takes
無論代價多少
or how my heart breaks
或者我有多么心碎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會在此等候著你
i wonder how we can survive
this romance
我想知道我們怎么在這場愛情中生存
but in the end if i'm with you
但要是我和你一起走到盡頭
i'll take the chance
我會抓住這個機會……
“一個歌者寫給他妻子的,喜歡嗎?"
宣薇點點頭,周雋青恬然一笑
宣薇面上淡淡,心里感慨,這曾經是陳安冬高中時最喜歡的一首歌,只可惜那時她還小,又沒有音樂細胞,也從來沒靜下心來聽過它的歌詞。今天再聽,字字句句卻覺得意味深長,不過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都成了難言的諷刺。
陳安冬夫婦下午到的,每次來上海他禮貌上自然要過來看看周媽媽,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他也沒少來周家蹭飯。
陳的太太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八左右,和陳安冬站在一起,更顯得嬌小。她的名字很好記,叫林茉莉,人如其名,嬌小秀氣,只是那皮膚,白得象那刷墻的石灰,沒有一點顏色,看上去很單薄,但是眼神精湛靈活,氣勢很足,一看就知道她并不象她的外貌那樣弱小.
她進來后甜笑著和長輩打過招呼后,視線就一直若有若無地膠在了宣薇身上。
"嗨!,你們倆長得有點象."她活潑地和丈夫打著趣.
陳安冬笑笑,沒接話.
幾年未見,他整個人比以前稍微健碩了一些,也穩重了很多,少年的青澀瘦弱已經全然褪了去,如果說一塊曾經被蒙了塵的寶石,可以說時光割去了他多余的棱角,已經把他打磨的更加光華,他現在更象一顆婆娑的大樹。在經歷了漫長的冬天的寒冷后,更加向空間拓展自己的疆土領域,枝繁葉茂郁郁蔥蔥蒼翠奪目,周身散發著成熟男人清冷又強悍的氣息。他向來有一副好皮囊,讓人欣賞的同時又起了呵護之心,才會引地那些女孩的母性瘋狂泛濫.
可是他笑起來,笑容還是那樣狡黠明亮,漫不經心.
“小薇,好久不見了!”陳安冬注視著宣薇,黑眸晶亮深沉,看似隨意,目光里卻飄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素,纖纖袢袢。他站在那里嘴角含笑打著招呼,面色卻很嚴肅,臉上肌肉繃得很緊張,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如果說陳安冬對宣薇寄居在周家的事很驚訝的話,他至少現在沒有表現出來。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周雋青和他站在一起,絲毫沒有被他的光芒掩蓋住,周的氣勢是睿智內斂的,,雍容又沉靜,舉止投足,從容閑雅,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宣薇禮貌回應,冷淡又客氣,心頭卻在發著抖,她的手在背后卻纂捏成拳,幾近發白。
周雋青的手無聲地伸了過來,在她手背上輕輕地握了握,盡管他什么也沒說,她心里的慌張和不自在瞬間得到釋放,恢復平靜。
還好那邊的林茉莉長了顆玲瓏心和一張巧嘴,她上前一把拖住宣薇的手,‘熱情地拉著家常,"原來這就是宣薇妹妹啊,我經常聽到安冬說起你們家和你的事情,見面不如聞名啊,原來妹妹這么漂亮啊。”
周雋青和陳安冬在邊上殺了兩盤棋,都微笑不語。
宣薇淡笑道,“嫂子過獎了,嫂子喝茶吧。”她一口一個嫂子,叫得禮貌而疏遠,陳安冬尷尬沉默,周雋青淡笑不語。
林茉莉巧笑著套著近乎,“本來我們準備明天去看你的,沒想到今天就見著了,真是緣分!”
宣薇微笑,當她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時候她就基本就什么也不說了,不了解的人恰恰因為這個搞不清她的底細,還以為她高深莫測呢。
林茉莉見她不說話,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圓場,于是轉臉過去和周雋青說了會話。
宣薇陪他們小坐了一會,還是有些小緊張,看到安冬陪著周父在閑聊,
一直緊張的心總算暫時松懈了下來,剛好周媽媽喊開飯了,她趕緊起身忙著張羅去了。
不一會,一桌子的菜肴陸續端了上來,稀松平常的家常菜,大家吃得都很滿意,只是陳安冬特地帶的紅酒被打開時,林茉莉小小地阻攔了一下,“叔叔阿姨,安冬胰腺動過大手術,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也不能喝太多的酒。”
既然是家宴,大家當然不會勉強客人喝酒,賓主都盡歡。
宣薇聞言盯著碗里的蝦楞了一會兒神,心事重重,目光恍惚.周雋青夾了一個春餅給宣薇同時貌似無意地碰了下她的胳膊.她才匆忙恍過神來.
最后湯端上來的時候,是老鴨排骨燉海帶,那曾經是宣奶奶的拿手菜,陳安冬最喜歡吃的菜,陳安冬微微有些動容,他抬起頭迅速地瞥了宣薇一眼,那一眼,是比痛苦更深遠的一絲眸光,宣薇低垂著頭坐在他對面,正在撥拉碗里的菜,并沒有看到。
其實陳安冬此次回國,并不是偶然,他在出國前給了一些資金匯給了胡思安,胡思安在S城收購了一些倒閉的國產企業的地皮,自己有聯系了一些資金,建了一些高級公寓來賣,結果生意越來越紅火,一不留神,竟然成了S城的最大的地產商了.趁安冬這次回來,主要是聯系了一些投行,積攢了一些資金,想接手宣父以前開發的那個商業城項目,那個項目一直是他心里一樁憾事,雖說李成功后來被警察從國外引渡回來判了刑,但是因為財力的關系至今無人問津,成了個爛癱子,不過地段好,前景陳安冬還是很有信心的.
依照陳安冬的話來說,他的事業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
前面,陳安冬夫婦才走,后面周媽媽就開始講一些善意的風涼話了,
"雋青啊,他們怎么結婚好幾年了,還沒要孩子啊?"
周雋青苦笑,"您真是沒事忙,操心的命,下次您親自問他們吧,反正那個林小姐跟您也熟了"
周媽媽搖頭,很得意地笑,"那個林小姐太單薄了,看上去不太好生養啊,哪里象我們小薇,屁股是屁股,腰是腰."
周雋青驚恐地望著他媽媽那張利嘴,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宣薇的臉象一塊上了色的紅布,一下子曼延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