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晶瑩聽到周雋青傳來的消息后, 她急匆匆地趕過來.
她帶過來一大桶DQ的藍莓杏仁冰淇淋,宣薇舀了幾小杯分給大家,周雋青淡笑著沒去接,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溫柔淡定, 在外人面前他依然高貴得體, 俊逸穩重, 她也還是嫻淑從容, 貞靜美麗,他們看上去仍然是一對恩愛夫妻,
“你自己多吃點吧!你以前不是一直很喜歡雀巢的香草冰淇淋的嗎?”宣薇聽了這話心頭頓時一黯, 婚前婚后,周雋青對自己和孩子喜歡吃的東西向來是碰也不碰的, 她想起從前的往事, 想起滾燙的被藏在某人懷里的樂樂板栗, 象是一個世紀之前的事情,更是心摧神傷。
藍莓冰淇淋又糯又軟, 杏仁又香又脆,周浩霖吃得高興得要命,滿臉都是藍里帶紫的膏狀物,花花的臉,象長了花胡子的小貓似的, 他撒開蹄子快樂地滿房間跌跌撞撞地亂跑。
天氣有些涼了, 宣薇怕孩子吃得太多咳嗽, 吃完一杯忙打包收到冰箱去了, 不讓他再吃, 可是孩子和小狗一樣討厭,搖著尾巴讒蜒欲滴地賴在冰箱門上就是不走, 周雋青好笑地一把撈起臟兮兮的兒子去洗澡,趙阿姨也起身去廚房做晚飯,偌大的空蕩蕩的客廳里頓時只剩下了袁晶瑩和宣薇,這也是經常兩人說些俏悄話的好時間。
袁晶瑩拖過一張椅子,放到了宣薇新換上的雪白的VITTEN的羊毛絨地毯上,她細長的單鳳眼迷蒙得象三月的煙雨,帶著典型的水鄉女子特有的氤氳朦朧之氣,她探身摸了摸宣薇的額頭,“沒發燒啊,怎么病得不輕啊?“
宣薇稍稍躲閃了一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明就里地回望她,但是袁晶瑩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她不放,而且表情明顯不悅,宣薇很詫異,因為晶瑩并不是個喜怒形于色的人,她腦子里飛快地過了一遍檢討了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惹她生氣了?
袁晶瑩咳嗽一聲抱著胳膊對宣薇冷冷道,“說吧!當我是姐姐,就說說怎么回事情?真為了那么個人要離開周哥哥離開這個家?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是這樣的一個糊涂人,周哥哥對你那么好,孩子也那么可愛。你就狠得下心拆散這個家,讓他沒有爸爸或者媽媽?”
宣薇驀然明白過來了,原來袁晶瑩是周雋青請過來準備當和事佬說客的。
于是她半是乞求半是羞愧地瞥了晶瑩一眼,似乎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然而袁晶瑩意志象鐵一樣堅定,緊緊咬著她的痛處絲毫不放松,她象小時候鬧著玩似的戳戳宣薇的額角,但是口氣嚴肅正經,“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一點頭腦也沒有,這么好的一個家,這么好的老公孩子,外面有多少人羨慕,你到底想干嘛?“
宣薇淚花閃閃,鼻頭發酸,象是個受到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突然間看到親人出現,她剎那間有了飛撲過去的沖動,“你不是我,你怎么會明白我的感受?"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始聲淚俱下。
"生孩子時疼得昏天黑地,他卻因為喂奶的事情一直鬧別扭,整個月子里他都很少和我說話,我和安冬的往事,也始終是他心頭一根刺,一觸及到安冬的任何事,他都刻意地淡化,回避,雖然他一貫保持著沉默,從來不說,但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他的介懷和不開心。
我在他面前,始終抬不起頭來,沒有自尊,就因為我以前的感情生活不干凈,可是我那段歷史他以前不是不知道,可以前不在乎為什么后來如此在乎?
我對這種狀況無可奈何,我有時候甚至在想,為什么他以前和溫云之間什么也沒發生,我多希望他也曾經發生過點什么大家就扯平了,他也不會總那樣心事重重了。
另外因為他從小就是我們大家的好兄長,好哥哥,我對他的感情很復雜,很多時候是又敬又怕,雖然有時候又很......倚戀他,可是好象生來我們之間就好象是不平等的,我永遠不能對他說你做錯了或者你想錯了,我現在需要你怎樣怎樣,和太熟悉太強勢的人一起生活就是這點不好.
這幾年從浩霖生下來,他說工作忙,很少回來,即使回來天天也都很冷淡,我出去上班他也很不支持,我真覺得受不了了,帶孩子你也是過來人應該知道的,人特別累心也累,我是筋疲力盡要崩潰了.
我越來越感覺自己象條魚被養在一個漂亮的大魚缸里,我感覺不到溫度,我覺得寒冷,象是生活在冰窟里,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我需要呼吸,我需要自由,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不是生活在水里的魚,在水里我活不下去啊!雋青自認為對我的好我并不認為
對我最合適啊!
此外我還是覺得,他是冰,我是火,冰嫌棄火的狂熱,火也懼怕冰的寒冷啊!可是安冬我們是一類人,都是火,可以熔化一切,也可以為了理想化為灰燼。”
袁晶瑩沉思了好半天,才抬頭緩緩道,“都化為灰燼了也就煙消云散了,你都煙消云散了你兒子怎么辦?你和周哥哥之間有問題那你可以直接同他溝通啊,什么也不說就想一走了之能解決問題嗎?”
“如果溝通能解決的問題就不叫問題了!何況有人根本不愿意和你多說話哪里又來的溝通?“宣薇苦笑了下。無奈地看了看窗外。窗外紛黃扇型的銀杏樹葉在寒風里簌簌飄零,滿地金黃.
‘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到底現在是愛安冬還是利用安冬來離開這個家?有了問題要努力去解決它,而不是逃避,否則就算你逃避去了天涯海角,問題仍然還在那里。有時候,地理位置和時間并不能消除什么。‘袁晶瑩目光婉轉,可是口氣犀利。
宣薇眼角濕潤,表情有些惆悵,她抹了抹淚“安冬。。。。。。。很可憐,因為我們家,他失去的太多了。我欠他太多!”
“大街上的乞丐,福利院的孤兒可不可憐?因為他可憐,你要跟他走?“
“你怎么拿乞丐和他比?”宣薇顫抖的嘴唇和冒火的眼睛直視著晶瑩.
“那還是抬舉他了,他比乞丐還不如‘乞丐還知道知恩圖報,周哥哥當年對他多好啊,一直拿他當弟弟看待!”
“他也一直當雋青是兄弟啊!”
“兄弟妻,不可欺!他這樣做哪點般配?”
“你們都錯了,他是要走的,是我。。。是我心里難受先開的口。“宣薇低垂著頭,臉上躁紅一片,
“他破釜沉舟,居心叵測!他是在誘惑你!“袁晶瑩沉臉的樣子有幾分嚴肅和威嚴。頗有點象當年的宣奶奶。
“不!不!那是你對他有偏見!”
“我怎么不對別人有偏見,就對他?他真要是為了你好,就應該離得遠一些,難道他不知道他越出現大家越麻煩?"
宣薇一時說不過她,默默地轉過臉去,悄悄拿了張紙巾擦眼淚。
袁晶瑩長嘆了口氣,“給周哥哥一個機會吧,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你知道如果你出了這個門,很快會有人想進來,而你卻再也回不來了,你們最困難的時侯都過來了,憑什么現在成果讓別人去享受,再說了,怎么也要為孩子想想。再好的后父不可能比自己的親身父親對他更好,你不要輕舉妄動光想著自己受委屈,”
宣薇低頭不語,埋頭痛哭。
良久,袁晶瑩彎腰坐在那陪著她,不動也不勸,只是讓她盡情哭泣發泄,"怎么,還是想離開?"最后,她的余光看到了站立在樓梯邊上的那個孤單的人影,她只好繼續沉沉地追問了一聲,
宣薇哭得臉都花了,幾乎肝腸寸斷,一副快要精神錯亂的樣子,“我是想離開,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難過?“
袁晶瑩心腸軟了下來,她一只手默默地搭上了宣薇的背,她思考了好半天才慢悠悠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也很愛周哥哥和這個家?”
周雋青站在走廊盡頭的樓梯邊,他臉色蒼白,筆直地站在那里,但是他的眼睛里閃著一種奇異的歡樂的光彩.那一小撮光彩一直追隨著宣薇的淚痕斑斑的臉頰,既悲傷又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