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冬現在居住的地方是個非常高檔的小區, 但是鬧中取靜,風景很好,樹木蔥榮, 草坪豐美, 距離火車站非常近, 只有20分鐘的車程, 這房子當年是林茉莉看好的裝修房, 衛浴設備都是德國進口的原件,24小時熱水,樓下大廳都是挑高10米的位置, 富麗堂皇,鄰居大都很多是國外人氏, 因為有很多屋沒有在國內開盤, 是直接在歐洲那邊網上拍賣的, 可惜剛買下來倆人就面臨著分手了,陳家父子有時候來上海懶得住賓館, 一般就住在這里。
宣薇東張西望地參觀了一會,然后滿意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揉了揉腳“這里真不錯,又漂亮又舒服。”
“跟你以前那套房子比怎么樣?”
“這不是一個檔次的怎么比,我那是貧民屋, 你這里是豪宅。”
安冬笑了笑, 難得很謙和地, “腳怎么了?”
“鞋跟有點細了, 穿得不舒服。”
"看來你真變了, 你以前最討厭這種細跟鞋!"
"以前我17.8,現在我都快30了, 是孩子他媽了好不好?品味當然不一樣了"
安冬又笑了笑,沒作聲,他打開一排暗柜張望了一會,然后很猶豫地拿了一雙拖鞋出來,宣薇初一看樂了,再仔細看就非常驚訝,那雙鞋看上去有點眼熟,大紅色的胖呼呼的,前面有兩只豎起來的兔子耳朵和咧開的兔子三瓣嘴。
"不會吧?這有點象我18歲生日時奶奶送的禮物。“宣薇摸了摸軟塌塌的兔耳朵,視線一時有些疑惑。
“就是那雙!我覺得很漂亮,上次幫阿姨搬家的時候就順手牽羊了。”
宣薇目光驚呆,然后若有所思,隨之人有些恍惚。
“來,嘗一嘗,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米餅。”
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個盒子,然后變戲法似的掀開上面的玻璃蓋子,盤子里安然地躺著幾個黃燦燦的米餅。
然后他拿出一個平底鍋,擰開煤氣,倒了油,不一會,動作熟練地把餅子上下煎得焦黃.
宣薇恍然大悟,上次媽媽那里的米餅是你送過去的。
“是啊,可惜手藝還是不行,再學也比不上奶奶當年的水平。”安冬微笑著回頭,餅子煎好了,他忙著拌蔬菜色拉,他一邊拌一邊回頭笑,“我記得你很喜歡吃肯德雞的蔬菜色拉,后來停了你還打過電話去他們總部投訴過,我沒記錯吧?呵呵,你向來是個對事情很認真的人。”
宣薇彎了彎象她那象月亮一樣的黑眼睛,眥了眥一口雪白的小米牙,“我是小人我睚眥必報嘛!”
“中午我們將就一點吧,吃了你好多年的飯,總想著哪天親自燒頓給你吃,也算了卻一樁心愿.”
“就這么簡單也算親自下廚啊?這可不能算啊!”
宣薇看了下桌子上的法國94年的紅酒,她打趣地笑了笑,
“吃米餅,喝紅酒,倒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她俯身聞了聞盤子里的米餅,閉了閉眼睛,“真香啊,和陳奶奶當年的味道一模一樣。”
陳安冬端了一個盤子在宣薇右手的主人位置坐下,他看著在一旁大口吃的宣薇,思緒漂浮,他脈脈地笑,笑得很溫情,“記得小時候你和我比賽吃餅子,你一口氣吃了6個,后來吃吐了,”
“你不也吃了10個,后來胃疼得抽筋,被奶奶罵死了!”
倆人墜入童年趣事的回憶里,情緒受到感染,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笑了一會,陳安冬拿出一個鼓鼓囔囔的信封,他溫和又嚴肅地望著宣薇,聲音平穩“其實你今天不找我,我也準備過去找你。“
“什么事?“
信封里倒出來的是幾串精致的鑰匙.
“薇薇,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要走了!.......這幾年我一直在關注著你,如今你和雋青生活幸福,又有了孩子,我。。。。。也就很滿足了,現在離婚官司也了掉了,我無事一身輕松,經歷了這么多,我也懶得再動彈了,公司。。。。。。也不想再做下去了,不過現在世道還好,公司能賣了個好價錢,下個月我會移民去加拿大,那邊有不少朋友,如果以后有機會,會再轉道去美國,我估計。。。。。。。我不回來了,哪!這房子留給你,以后阿姨要過來或者你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用,這是鑰匙,過幾天你要是有時間我帶你去過一下戶。“
宣薇看著安冬良久,呆若木雞,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過了足有一分鐘,她的眼淚開始象下雨一樣淌了下來,她驚惶失措,語無倫次不成調。
“好好的去加拿大干嘛?那地方那么遠那么冷。哪有在自己國家好。什么都不方便!“
她開始泣不成聲,心頭更象是有人用重捶猛烈敲擊,她的心象不設防的玻璃墻,嘩啦碎了一地,她痛苦的無以復加,洶涌的淚奔流而下,她終于放開心懷,痛哭失聲。
陳安冬一把攥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靜靜地等著她那一直陣劇烈的痛苦過去。
他凝望著她,用從未有過的蒼涼聲音緩緩地
“聽我說,薇薇!雋青是個好人,你以后好好跟他過吧!,當年如果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我早就搶也要把你搶回來。。。。。。算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了,他對你,感情很深,我知道他這陣子特別忙,你也不要太委屈,在中國做事情就這不好,政府機構管理職能大于服務職能,很多時間都耗在拉關系上面,還有資金運轉上也很困難,萬事開頭難,理順了后面就好了,至于你,以后心性不要太強,男人總喜歡女人柔一點,弱一點戀家一點比較好。“
“你不要管我的事情,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現在每天都想大哭一場!“宣薇驚顫不已,喉嚨發緊,腦子里一直盤旋著安冬說的去了就不回來的話,她勉強地說出這幾個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她一把推開盤子,趴在桌上 開始嚎啕大哭,象個別扭的失了寵很不服氣的傷心的小孩子。
陳安冬靜坐一邊,目光苦澀,無奈,心緒繚亂。
他也俏俏地,久久地,在流著淚,他握著她的手,她想抽回去,扭動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停在他手里.
一時,房間里驚人的沉默安靜,連根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就這樣哭了很久,宣薇總算平靜下來,她抬起淚眼模糊的臉,哽咽著說道,“我只恨自己以前為什么那么傻,自尊心和失去你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安冬要離開的傷心和恐懼徹底地擊垮了宣薇僅存的一點理智,她一直辛辛苦苦筑起的感情堤壩徹底崩潰。
陳安冬的表情片刻呆滯,非常震驚,隨后他心里激烈澎湃,驚喜交加,冰封的荒原開始沸騰,塵封的萬物又蠢蠢欲動,開始蘇醒,象是陽光突然燦爛,傾空倒下萬里蜜雨。
他手上稍稍用力,宣薇被輕巧地帶進他的懷里,他撫摩著她的臉頰,長久地凝視著她,
然后他盡量地壓制住自己的狂喜情緒,努力地用很平靜的聲音,但是又異常恍惚地試探著問了一聲,“要不,你和我一起走?一起走,永遠不再回來!”
一直在抽抽答答的宣薇一下子楞住了,她兩眼紅腫得象核桃,顯得極度茫然,“和你一起走?”她呆呆地重復著,臉色熬白,失魂落魄。
陳安冬靜靜地望著她,眼里張望,殷勤等待的神情,
“我要想一想,我要好好想一想!”宣薇頭疼欲裂,意外一個個接鍾而來,件件似乎都能撕裂她的心,她沉吟著閉上了眼睛,瞬間,靈魂深處,守護天使羞愧地用翅膀遮住了眼睛,展翅離她遠去,地獄的魔鬼帶著期盼已久的私心叫囂著開始降臨,
她緩緩睜開眼,眼里彌漫著清淺的水霧,她臉上全是淚痕。
她靠在安冬懷里,死勁地摟著他,仰起頭,開始親他的下巴,“啊?死吧!就這樣死了吧!”
“死?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再哭了!”安冬激動而睥睨的口氣,他緊緊地摟著她,緊得似乎想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生怕她一時半會以后又反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