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曲終人散后, 周雋青和宣薇史無前例地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原因很簡單,夜深人靜周雋青還沒回來,宣薇心里異常煩悶, 把孩子交給了趙阿姨后, 自己打開了樓下的酒柜拿了瓶有些年份的洋酒, 又從冰箱里拿了瓶百事可樂, 然后她赤著腳坐在臥室的地毯上咕嚕咕嚕可樂夾雜著酒喝掉了大半瓶, 等周雋青夾雜著寒氣回來時,她已經倒在地毯里睡著了.
周雋青回來后看了看地板一片狼籍的可樂瓶和紅酒瓶,皺了皺眉, 也沒說話,就輕手輕腳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 誰知道這么一起一落晃蕩之間, 宣薇竟然悠悠地醒了。
她緋紅的臉, 迷朦的眼神無一不在顯示她喝多了,可是此時她自己卻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頭腦是那么的清醒, 這么多年來,她對周雋青的感情復雜而畏懼理智,雖然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舌頭打著卷說話不太方便,可是不趁現在把想說的話說完她知道以后自己就再也開不了口了。“雋青,你回來了?哦, 我睡著了, 我們聊一聊吧。”她貌似平靜地說, 但是因為酒精的關系, 說的極慢,
周雋青沉默地看了一眼宣薇放在床頭柜上的因公護照,掀開被子蓋在她身上, “睡覺吧,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吧。"
他自己在床邊靠了一會兒,理了理思緒,卻無半點睡意.
“不,我想說,”宣薇紅著臉,撅起嘴巴,象個任性的孩子,她努力地轉過身,就著燈光似乎想努力看清楚周雋青的臉,“我下周二的飛機,要去英國一個月。那邊有個交易會還有我們想在那里設一個辦事處,觀音姐先讓我過去看看。”
還沒等周雋青對她的話消化過來有所反應,她半閉著眼把頭埋在枕頭里楞了片刻接著又異常傷心地擲過來一句話,“也許。。。。。也許我就留在那里不回來了 !”
周雋青沉默地笑了笑,他突然覺得心頭悶熱煩躁,蹙著眉頭緩緩脫著外衣,聲音低沉,“接著說!”
良久,宣薇的目光滑向窗簾方向,她但是已經不敢看他,借著酒意,她總算鼓起勇氣,緩緩但是異常清晰地說,“我們離婚吧!我想離婚了,你已經不喜歡我了,這種日子我再也過不下去了!”
周雋青默默垂下眼臉,倒抽了一口涼氣.
如果說此時他大吃一驚的話,那他很快掩飾下去了,他的手本來正在解衣領的扣子上,大概停駐了三秒鐘,隨后他象被開水燙著了似的異常迅速地看了宣薇一眼,
“太晚了你又喝多了 !我去給你倒杯水,你趕快睡覺吧!”他嘎啞著嗓子厲聲說道,還沒說完他站起身就想走。
宣薇一動不動躺在那里,頭靠在枕上,胳膊半掩著臉,淚水橫流,她沒搭理他的話,自顧自地說著話,“你嘴上說一套,人又做一套,最虛偽。孩子生下來后,你又看過我幾眼?一年365天,你在家里又呆過幾天?憑什么你的工作還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再說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我一人去照管?人人都夸我有個好歸宿,可是我不開 心!不開心!”
“你是在數落我還是討伐我?薇薇,我真的累了,想睡覺,有話明天說吧!至于去英國,你能不能和觀音姐說說,換個人,我好不容易勻出了假期,準備下周帶你去馬爾代夫看看,那邊很美,還可以潛水,很適合度假。"
周雋青一邊疲倦地說,一抬手把臺燈關掉了,他靠到床上,腦子里亂紛紛的,象飄著鵝毛大雪,只想著盡快把睡意溶入黑暗之中,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看了。
可宣薇啪嗒一聲不依不饒又把臺燈擰開,燈光在她手旁漾開,流瀉了滿屋子鴨蛋青一樣清白的燈光,冷若寒星。
“英國那邊換個人,說得輕松,我為什么事事都要聽你的安排?還有今天晚上溫云帶人來,你事先并沒有通知我。你當我是什么,你們家的保姆?”
“對不起!我的確考慮的不周到,因為也是臨時決定的,本來他們今天剛到,準備在外面招待他們,可后來溫云提議家庭聚會更能增進了解一些,我又實在抽不開身,明天一早我還要陪他們去廠里參觀一下。而且請溫云我也沒覺得不妥啊,本來那些都是她的關系戶,有她在,我省掉好多麻煩,再說安冬我也請了,我也并沒有沒忌諱你們什么?”
“你能忌諱我們什么?這幾年,我一直聽你的跟他沒什么來往,倒是你,請安冬只是一個幌子吧,幾年和他都不來往突然請他?怕是為了我說溫云吧?”宣薇猛地坐起來,但是頭腦一直發暈,行動不聽使喚,她的頭在床欄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她一時也顧不上,只是瞪大了眼一味地尖銳地回擊。
周雋青緩緩坐起來,他把宣薇的頭發往后撥了撥,然后凝神靜靜地地注視了宣薇一會,“薇薇!浩霖生下來后,我是不太敢靠近你,因為你敏感易怒,又特別喜歡哭,我怕你不樂意而不是我不愿意啊!至于溫云,我跟她真的沒什么,她已經結婚了,丈夫是紐約金融圈很有名的一個華裔,也是我們以前的一個朋友,大家都很熟.”
“我們以前的朋友?誰和你是我們啊?是,你們是很熟,熟到在酒店里經常把酒言歡被別人不止一次地撞見,熟到開車送她回去要到深更半夜。你明明知道你們以前是那種關系,容易讓人......不舒服!”宣薇頭疼欲裂,渾身都不太舒服,她緩緩重新靠倒在枕頭上。
周雋青看她那痛苦的摸樣,還是起來倒了杯清水給她,他站在床邊沉默了一會,神色異常蕭瑟疲憊,然后他有氣無力地問她,“你產后變化太大,是不是因為閑在家里的緣故,我有熟人在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醫生啊?這個在國外很普遍的,很正常!"
啪嗒一聲,玻璃杯子劃出了一道優美的狐線,擦過周雋青的臉頰,重重地落在了衛生間的門上,發出令人震顫的心碎的聲音。
"我又不是精神病,看什么心理醫生,我要離婚!離婚!"宣薇此時就象個任性的要吃糖孩子哭鬧著,她一臉的淚,流著鼻涕,象個傻瓜,她非常氣餒,只要在周雋青面前,她就覺得自己非常渺小,毫無力量,所以這次她也只能借著酒精,用最直接最原始的辦法去宣泄.
周雋青向來是個溫文君子,說話都不曾大聲,宣薇此時的行為實在讓他很震驚,但是他一貫的教養又讓他說不出什么惡言惡語來,心頭突然凜冽,涌上來一股子難言的徹底的失望。
他顏色灰敗枯槁,無可奈何地淡淡看了宣薇一眼,非常冷寒,終于,他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鐵青著臉,匆匆帶上門出去了,宣薇重新躺下,埋頭在被子里失聲痛哭。
每次兩人有矛盾,只要她一開了頭,他就急掉頭走開,然后是好幾天都不見人影,她突然爆發的怒氣,就象是一捶頭砸進棉花堆里,連個響聲都聽不見,宣薇覺得自己壓抑的要瘋掉了,非常想找個荒無人煙的山頭,痛痛快快地大聲吼上幾嗓子。
宣薇第二天起床很遲,果然在家里沒有看到周雋青,但是地扳上的玻璃渣子已經收拾干凈了,趙阿姨說周雋青打過電話回來說陪投客戶去工廠了,宣薇心里失望至極,看到鏡子里自己的眼睛還有些青腫,于是稍稍畫了點淡妝,但還是難掩那一臉黯然顏色。
于是她特地挑了條羊毛的紅褐色相間顏色鮮艷的格子裙子,然后又挑了雙鞋跟極細的黑色靴子套上,她交代了趙阿姨一聲,隨之就匆匆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