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薇離開的時候, 倆人邊步出電梯邊交談,樓下的管理員劉叔和陳安冬很熟悉,但是他的視線一直膠在了宣薇的身上, 目露詫異, 可能是從未見過陳安冬與別人如此親熱吧。
陳安冬隨意地對他點了點頭就算招呼過了, 一直溫存地擁著宣薇攥著她的手徑自就過去了, 他留戀的目光一直纏繞在宣薇的臉上, 帶著淡淡的喜悅,仔細地看著她的眉毛眼睛以及臉上的每一絲的表情變化,似乎總也看不夠似的,
“吃過晚飯再走不好嗎?我們出去吃你喜歡的川菜吧!”倆人說話間也恢復了往日的隨便輕松。
“不行了,雋青這幾天出差去了, 就阿姨在家帶小寶, 我要早點回去! ”宣薇腳步匆匆邊說邊下臺階, 一個不留神,重重地崴了一下, 頓時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抽冷氣。陳安冬彎下腰脫下她的鞋輕輕揉了揉,她立刻臉色煞白,五官挪位,臉都青了,陳安冬揚起眉毛嘆了口氣, “看來只有去醫院了!真是死要漂亮活受罪, 這雙鞋好看是好看, 一點也不中用啊!”
宣薇疼得眼淚直閃, , 嘴巴還在咧著笑道,“今天出門前還看了黃歷啊, 出門大吉啊,怎么這么倒霉啊?”
“你怎么好多習慣都隨了奶奶,出門還看老黃歷?”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陳安冬笑著搖頭,打橫抱著她幾步走到大門口放她靠墻站著,然后急忙去車庫里取了車子。
醫院里人山人海,掛了專家號,拍了片子,所幸就是輕微骨折,醫生上了夾板,開了藥,囑咐宣薇一定要好好休息一個星期。
宣薇一上了車,連忙給秦歡音打了個電話,“經理,明天那個去公安局聽課能不能找人帶一下,我腳崴了,去不了”
秦歡音關切的聲音,“你在哪里,要不要我陪你去看一下?”
宣薇忙笑著稱謝,“已經看過了,謝謝啊!”
“是周雋青陪你看的嗎?你看你看,早上你還在抱怨,下午人家不就表現得很好嘛?”
宣薇楞了一楞,扯了扯嘴角尷尬地笑笑也沒有再作聲。
收了線,她沉默地坐了一會,開始陷入沉思,并且無意識地啃了啃自己的指甲,陳安冬小心謹慎地看看她,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
“你要是不好跟雋青開口,還是我來說吧,反正責任都在我,這輩子我始終要對不起他了,就徹底對不起吧!實在不行,我下輩子當牛做馬再還他!”
宣薇一驚,好象剛從夢里醒過來似的,忙阻止道,“不要!還是我自己跟他說好一些,我自己說好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完全沒有一點底氣。
陳安冬再次擔心地望向她,聲音里有些遲疑和發窘,“小寶你要是喜歡,只要雋青不反對,我們就一起帶他走!我本來也很喜歡他的”
黃昏的的陽光黃澄澄的,把黑色的柏油路面籠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風里的梧桐樹舊貌換了新顏,枝頭上都是盈盈新綠。
宣薇注視著路邊那不停向后倒退的樹影,她的心徒然作痛,突然心酸難耐,“小寶?我不會放手的,我吃了那么多苦,不都是為了他!”
陳安冬蹙了蹙眉毛,沒作聲,沉默著一路開車。
宣薇一進門,周浩霖就邁著兩條小胖腿搖搖晃晃地跑過來,他伸長雙臂,一下子埋進媽媽的懷里撒著嬌,象小狗一樣蹭啊蹭的。
宣薇驚喜不已,金雞獨立難以持久,索性坐到地板上抱他坐在完好的那只腿上,“寶寶,你今天走這么遠啊,真棒啊!”
陳阿姨笑著拿了杯剛榨好的蘋果汁過來,“是啊,他今天突然厲害了,能走好幾米了!”
周浩霖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大人的話他完全聽得懂,只件他他得意羞澀地笑,笑得臉頰上和他媽媽一樣起了梨渦,他挺胸昂起頭,神情就象只驕傲的小公雞似的。
宣薇笑著低頭連連親著她的寶貝疙瘩豆,胳膊抱得緊緊的,好象生怕他被別人搶走了似的。
陳阿姨又忙著給靜坐在一旁的陳安冬倒了背茶,陳安冬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又親切又感激,但是態度上明顯是謹慎客氣的,陳阿姨受寵若驚,一時幾乎楞了神,立刻對他生了好感,心里還直犯嘀咕,“多帥多禮貌的人啊!”
陳安冬看著母子倆親親熱熱的樣子,臉上漸漸煥發了另一種感情,欣賞,羨慕,嚴肅,郁悶,沉默,只是不一會,他象是想到了什么難解決的問題似的,眉毛越擰越緊,于是又稍坐了一會就找找了個借口匆匆告辭了。
周雋青回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宣薇正在睡覺,睡得迷迷糊糊,她做了個好長的夢,夢里她坐在一條異常簡陋的木船上,水面上有些搖晃,不遠處的湖心里有座山,她聽到周浩霖的哭著在喊媽媽,可是她探身起來就是看不到人,于是她焦急萬分,張大眼睛尋找之際,卻猛然間陷入茫茫黑暗之中。
她正在失望慌張恐懼之際,突然覺得身邊有人在親自己,溫柔濕熱的,從額頭到鼻尖,臉頰,鎖骨,一寸寸一離離,都是他的討好和顫栗,他緊貼在她身上,紋絲不透風,那熟悉的溫熱的大手也同時伸進她的睡衣里逡巡不定,親昵地撫摩著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
宣薇迷迷糊糊感覺到原來真的是周雋青回來了,他沉默著對倆人上次的矛盾提也不提,似乎只想著在夫妻溫存體貼間隨意打發了那些爭吵,所以他的態度內疚而討好,卑微而溫柔。
宣薇疲倦地睜眼“那幾個大神都走了?”她此時心亂如麻,她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僵了僵,有些抗拒,破天荒第一次沒有主動迎合他。
周雋青點了點頭,他仍然埋在宣薇的頸間流連,“我帶了你幾箱你喜歡吃的陽澄湖大閘蟹,回頭給晶瑩和觀音姐一箱吧,媽媽那邊我已經送過去了。”
“好幾箱?我不能吃的,都是發的!”
“一箱很少,就十幾只,你好好的為什么不能吃啊?”周雋青在她發間悶笑了一聲,然后抬頭一只胳膊撐在枕間望著她。
“我。。。。。。我的腳傷了,好疼!你起來吧!”宣薇尷尬,想說的話好難出口,臉上涌上來一些羞色,不過幸好在黑暗里,也看不出來。
周雋青聽到這話仿佛吃了一驚,他稍楞了一下才緩緩起來,扭亮了燈,他捧起她的腳仔細地看了看,“看過醫生了?”
宣薇點點頭,“嗯!今天安冬陪我去過了。”
周雋青的眉毛蹙了蹙,表情有些呆滯,但是他沒作聲,只是繼續打量著她那只傷腳,“擦點紅花油經常揉一揉會好些。”
“睡覺前擦過了!”宣薇老老實實地說道,燈光昏黃,流瀉了滿屋,
周雋青垂下頭,眼睫微閃,再抬眼,他的眼神在燈下亮得有些古怪,他一邊幫宣薇輕輕揉著腳背一邊平靜地說道,“薇薇!明天你約安冬后天來吃個飯吧!我最近一直忙,倒是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我有個遠方表妹,現在在市里著名的會計師事務所工作,CPA和ACCA都過了,能力很強,相貌不錯,為人也老實,讀書讀多了耽誤了終身大事,無論人品相貌,應該都是配得上安冬的!“
宣薇微怔了怔,沉默了半響,才突如其來地幽幽地說了一句,“他要移民去加拿大了,下個月就走,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和他說吧!上次照片的事你不是也找過他嗎?”
周雋青的手瞬間一滯,臉上顯得有些蒼白冷清,眼里沉郁夾雜著痛苦和屈辱的神氣,然而他好象一時間無法抑制住這種情感上的沉重起伏,他飛快地站起身,默默地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外面黑影潼潼,一片黑暗,只有寥落的幾盞路燈的光在微弱白慘慘地亮著。照著門前那條灰磚的小路。
他站在窗簾的黑影里,沉默良久,背影蕭瑟單薄,久到宣薇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里。
宣薇凝望著他,心頭悵然,疼痛難忍,她強忍住自己想要過去撫慰他的沖動,逼迫著自己視而不見地翻了個身,祥裝著睡去。
過了一會,她似乎聽到門響的聲音,睜開眼,周雋青已經悄悄地走了。
宣薇突然心里很難過,萬分后悔自己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她頭伏在枕上,開始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她紅著眼睛打開手機給安冬發了條短信,“我說不出口,怎么辦?”
安冬很快回了條,“不急,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