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冬終于約了胡思成見面了,雖然彼此都有些尷尬,但是因為不久前見過一面,已經(jīng)消化掉了一些不良情緒.陳安冬也沒有那么激動了.
胡思成看看兒子,眸光明亮,笑容澄凈,雪白的襯衫,頭發(fā)和指甲都修理的干干凈凈,舉止從容,已經(jīng)自有一番讀書人的氣度,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縫里的淚水逼了回去,七竅相通,眼淚順著鼻管直下到喉口,他感到苦澀,"冬冬,我對不起你!"
陳安冬稍稍把臉轉(zhuǎn)了過去,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對得起誰?"
胡思成一怔,看著兒子和亡妻那張相似的臉,悲從心來,心頭一酸,眼淚更是洶涌而出,頓時泣不成聲,五官挪位皺成一團.想當(dāng)年胡思成也是個青年材俊,命運的幸運兒,如果不是那一步走錯,四十歲的男人應(yīng)該正是事業(yè)有成風(fēng)華正茂的好時候,現(xiàn)在卻淪落到被社會拋棄被歲月□□的憔悴的不成樣子.
胡思成崩潰的樣子看上去很可憐,可是這個世界誰不可憐呢?陳安冬這樣想著,強行把剛漫上來的同情心抑制下去了,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遞了一張紙巾過去,他悄聲道,"老大,拜托,把鼻涕檫一擦!"
,難過地接了過來,用力潸潸鼻子,"老大?我是你爸爸!"
陳安冬一支胳膊支在桌上,黑眉緊擰著,沉默不語.
胡思成喝了杯水,終于平靜了下來,他望著陳安冬,"看來宣家把你教養(yǎng)的很好,可是我一點也不感激宣衛(wèi)國,我恨他!"
"為什么?"陳安冬有點興趣了,他身體前傾,換了另一只胳膊當(dāng)支撐點.
胡思成垂了頭半天,真正的咬牙切齒."本來曉春走了,我也不想在你面前多說什么,可是那個人毀掉了我的一生."
"別人怎么可能毀掉你的一生,外因一般通過內(nèi)因才能起到作用."陳安冬安靜地說,
胡思成的眼睛里發(fā)著亮光,目光憔悴又興奮,他緊緊地盯著陳安冬,"我愛你媽媽,你媽媽不愛我,但是嫁給了我,
我家里窮,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xué),有了個金飯碗,你媽媽漂亮,賢惠,可是她的心不在這個家里,
她心里念的想的全是那個人,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為了讓她看得起.后來我挺而走險.如果不是宣衛(wèi)國,我不會被告發(fā),你媽媽也不會哮喘病發(fā)作無救而死.一切都是他的錯,安冬,切記,一定要報復(fù).不能讓他過得太舒心."
陳安冬的眸子冷了冷,他打斷他,"別說海闊天涯的話了,我對你們的恩怨不感興趣."
胡思成氣急,手指顫抖,"你,你還是不是我兒子?"
陳安冬微笑,"我也表示懷疑."
"媽的!你不相信我."胡思成惱怒地捶了捶桌子,茶盞幾乎跳了起來.在獄中呆了這么多年,他身上的文人氣質(zhì)早被磨礪光了.
陳安冬的濃眉挑了挑,但是他沒有再作聲,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存折,放到了桌上,
"這是什么?"胡思成拿過來看了看上面的數(shù)字,
"奶奶去世前給我留了一筆錢,她生前的種種開銷福利幾乎都是宣爸包辦的,所以她能存下一點,你的這個所謂的仇人,幫你安葬了你妻子,岳母,養(yǎng)大兒子,供他上學(xué),你還有什么抱怨的,這個錢你拿去用吧,我知道你現(xiàn)在比較困難,另外奶奶的房子我還留著,你要是沒地方住可以先去那里."
胡思成瞪圓了眼睛,象看鬼怪一樣吃驚地望著陳安冬,"你完全被宣衛(wèi)國洗腦了,你這是認賊作父!"
陳安冬冷笑,"我也還真希望我的父親不是個賊."
胡思成臉上一黯,飛快掠過一絲羞愧,他垂下手把存折推了過去,"這個你自己留著,我還有些錢.用不著"
陳安冬想了想,把存折裝進來口袋,"長話短說吧,你找我到底干嘛?"
胡思成有些結(jié)巴,"你以為我來找你要錢的?"
陳安冬眼睛望向窗外,坐在那沒動也沒說話.
胡思成此時心酸,眼淚又下來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沒有其它的想法, 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你以后也不要再為我擔(dān)心."
嘿,我還真沒為你擔(dān)心過,你也太自做多情了吧?
陳安冬還是凝神坐在那里保持沉默,胡思成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難過地想起身,低頭囁嚅道"那....我走了."他心情卑微,終究到底還是有些怕兒子的.
人在這個世上,一步錯,步步錯.人生沒有后悔藥,就象一盤棋子,錯了就是錯了,不帶悔的,
陳安冬此時卻想說,感情的確是人奮斗的動力,可是理性確是橋梁,如果徹底舍了理性去遷就自己的感情,最終這個人一定會一敗涂地.
陳安冬坐在那里看了窗外良久,終于緩緩轉(zhuǎn)過來面對他,"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
幾個月后,陳安冬終于拿了那份盼望一久的親子鑒定報告,測試表明,他和胡思成存在著99.99999%無窮大的血緣關(guān)系.
他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眼里,嘴角都是默然祥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