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薇向來是個好孩子,既然媽媽那樣說了,她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她意氣用事的時候只是偶爾,大多時候她還是很顧及長輩意見的.
所以放假當晚,她就收拾行李上了周雋青來接她的車.周雋青來接她時,笑容還是淡淡的,但是平日裡明亮的眸光裡明顯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波盪,似乎有憐惜,又似乎是同情.
宣薇甩甩頭,也不願意在深想下去,自從那天和陳安冬的通話斷了以後,他再也沒打過電話過來,
分明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也許他沒有時間,當然這是自己安慰自己的一個很好的藉口,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在一起處了十幾年的人,自認爲互相很瞭解,突然之間就好象量子發生了變化,變得疏遠而淡漠,不太一樣了.難道是地理距離能產生心理距離?
宣薇那個晚上睡得很不安穩,半夜裡噩夢連連,夢見家裡的房子被大水淹沒,傢俱桌椅都在渾濁的黃水裡飄蕩,奶奶無奈的呼喚聲和安冬如月光一樣清冷的眼神,她一個哆嗦,醒了,摸摸身上,冷汗涔涔,象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她隨手拿了塊浴巾擦了擦,覺得舒服了一些,可醒了後再也睡不著.於是她起來悄悄去客廳裡找水喝.
客廳裡一個清雋修長的背影,正在接電話,"是,她早睡了,是的,奶奶的事還有你的事,她什麼都不知道,"
電話那邊不知道是誰又說了什麼,只聽到周雋青沉默了一會,然後似乎很尷尬的聲音,"我儘量吧,
她知道後肯定會有反應,但是我儘量讓她不失去冷靜.你自己先把那邊擺平吧,否則真是....好了,不說了,我還要打個電話給我爸,估計現在問題很嚴重."
周雋青一回頭,呆立在那裡,目光震驚無奈,他注視了宣薇一會兒,揉了揉額頭,"還沒睡?"
宣薇站在那沒動,燈光下神情慌張,目光散亂,"周哥哥,奶奶和安冬哥出什麼事了?"
周雋青表情沉痛,尷尬,沉默.
宣薇一咬脣,"那我明天買飛機票回家."然後轉身欲走.
周雋青急忙跟上去,用力拽住她的胳膊,低沉溫和的聲音"我們談談?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宣薇扭頭與周雋青目光對視,周雋青心疼,同情,眸光復雜.
宣薇斂眉,眼睛微紅,,垂頭跟他進了書房,
"怎麼還沒睡?"周雋青很短時間內恢復鎮靜,以極尋常聊家常的口氣開了個頭.
"我渴了,出來喝水."宣薇在他面前向來很自在,周雋青的氣場溫潤閒適,身邊的人不會困窘有壓力.
果然,周雋青微微一笑,給她倒了杯水端了過來."有時候,家裡人不告訴你是爲了保護你,並不是想要欺騙你."他目光溫和,可是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宣薇更加不安.
"奶奶到底怎麼了?"宣薇直接奔向重點.
:奶奶去世了,心機梗塞,不過......去得很快,沒有任何痛苦."
宣薇目光呆滯,嘴巴微微張開,動了動,周雋青也沒聽到她喃喃地在說什麼,只依稀見到她臉上似乎一慟,兩行清淚和著鼻涕一起淌了下來,然後她一哆嗦,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周雋青靜靜等了一會兒,想等她那陣子劇烈的痛苦過去,
宣薇胡亂地用手抹了把臉,眼裡悲傷恐懼,"什麼時候的事情?"
"一週前,老人家年紀大了,難免......有個意外"周雋青遞了兩張面紙給她,看了一眼正在努力恢復平靜的宣薇,眼裡流露出一絲關切和讚賞,這丫頭並不象大家想象中的那樣不經事.
"奶奶性格平和,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導致......?"宣薇慢慢轉向周雋青.
周雋青點點頭,苦笑道,"你爸那邊出了點事情."
宣薇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緊張地盯著周雋青的嘴巴,生怕再聽到什麼惡魔的消息,
周雋青眉頭深鎖,仔細斟酌著想把事情說淺一點,"你知道商業城那個案子嗎?那個案子出了點問題,宣叔叔現在正在被停職調查."
"到了什麼地步.?"
"工程剛開始建,德潤的李成功就攜鉅款逃跑了,聽說去了國外,此人是你爸的戰友,商業城的事情又是宣叔叔牽的頭,所有的事情自然都落到了宣叔叔的頭上.奶奶一世清名,受不了打擊"
"這個騙子!"宣薇咬牙切齒
"問題是現在不僅僅是失職,德潤的財務助理胡思安指證宣叔叔收受鉅額賄賂,目前總行還沒把案子推到地方上,只是內部派了調查組過去了,"他略一沉吟,"我爸現在那邊坐陣.安冬也在北京那邊通關係,你不要太著急."
宣薇臉色蒼白,"安冬哥走的是周靜那條線吧?"
周雋青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他也沒辦法,周靜的叔叔正是負責這個事情的副行長."末了他輕輕加了一句,"安冬希望你能理解."
宣薇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她苦澀地笑了一下,溫柔秀麗如春雪的鵝蛋臉此時看上去卻比黃連還要苦,"我當然能理解,他爲了我爸爸不是嗎?"
只是他爲什麼瞞著我?擔心我受到傷害還是擔心我是個障礙?攀上週靜這顆大樹,他在業內的確可以直上青雲,只是如今這一切的苦楚,全部讓我一人嚼碎了吞嚥在肚子裡,吞下就吞下吧,如果大家都平安就好.
周雋青看著她臉上汩汩的淚水,莫名地煩躁,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好繼續沉默,保持聆聽的態度.
宣薇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我明天還是要回家,我要送送奶奶,我總不能讓她孤零零地走!"
周雋青溫柔體貼道,"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宣薇腦子亂烘烘的,似乎沒聽到他的話,甚至忘了告別,她在一種很茫然悲痛的狀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直挺挺地躺到牀上後,忽然覺得冷,她看了看窗戶那邊,粉紅色的佈滿跳跳熊的窗簾,在夜風裡拼命抖動,她突然覺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也懶得過去關,"一定是個噩夢,噩夢,都不是真的,睡一覺就好了."
她自己安慰著自己,雙臂交叉著抱在胸前,捲縮著身體,然後沉沉地睡去,快到清晨的時候,一直侯在客廳裡的周雋青聽到房間裡匆徽竺土業難掛志耐純奚?那聲音就象只受傷的小獸在死亡降臨時的悲鳴,讓人心裡直髮憷.
天亮的時候,周媽媽晨起鍛鍊,看到斜靠在沙發上的兒子臉上兩個黑眼圈,"昨晚上沒睡?"
周雋青點點頭,疲倦不堪,回房開始洗嗽.
"她都知道了?"周媽媽跟在後面不依不饒."是啊,我打電話她都聽到了."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難怪...那丫頭到現在也沒起來,這麼大的打擊....我這幾天要好好陪陪她.."
"媽媽,我要換衣服了."周雋青無奈地望著母親,周媽媽唾罵道,"你那什麼表情啊?有什麼好害羞的,你什麼我沒看過啊,你換你的,我正好等著收髒衣服呢,唉,你什麼時候找個老婆幫你收拾我也就放心了,那晶晶,小薇都不錯,你無論挑哪一個我都高興,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小薇,如果能嫁過來,又是女兒又是媳婦,最好不過,不過,說實話,你那秘書小姐也還不錯."
"媽媽!"周雋青苦笑不得地望著大清早嘴上就象機關槍一樣在掃蕩不停的母親,萬般無奈地輕嘆了口氣.
"好了,好了.....我走了,兒大不由娘....真是!"周媽媽倉促著關上門走了.